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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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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涿在酒里加了点东西,眼看着俞景然在自己身边歪过去。
然后他替瑞王爷卸了甲,一边动作一边喃喃自语:“我老爹说过,潜羽甲和腾麟甲是一人所造,潜羽甲原来是叫潜龙甲的,后来改了名才给你……你是龙啊,龙怎么能死在这里呢王爷。”
先帝曾对大皇子寄予厚望,将先辈征战南北所着潜龙甲赐予他,秦功是俞简从选中的大将军,腾麟甲是要北武卫大将军护卫大皇子,镇守山河。
而后两套甲兜兜转转到了秦涿和俞景然手里。
秦涿将自己的盔甲解下来给俞景然穿上,然后逾矩着了王爷的潜羽甲。
换完甲以后,秦涿咬着牙狠心撕裂了自己肩胛处的伤口,将血污抹在脸上,他二人身量相似,挡上脸隔得远了任谁也分不清楚。
“就这么稀罕人家啊,一块破玉还捧着睡,切!”
“回去和你的小孩好好说说,要是有戏,喜酒也送我一杯喝喝。”
秦涿这辈子都看不到俞景然娶媳妇了,早几年看着太子娶妻生子,他连瑞王成亲的时候怎么闹新郎都想好了,结果小时候一起坐在城楼上喝酒看姑娘的小王爷,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个断袖呢?
不怪他离开的早,怪俞景然路走歪了。秦涿嘿嘿一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我爹总让我保护你,秦家军上下谁不知道我最听我爹的话了。”
“其实我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没有护住大皇子,于心有愧。”
“回头过年,叫你们家太常卿也替我烧一柱香。”
……
已经是破晓的时候了,秦涿站在门口,回头望了望瑞王睡着的脸。
“霸王枪我拿走了,你总是不肯给我,这回该让让我了。”
秦涿扭头,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走啦,下辈子见。”
秦小将军出门,对着门口守着的牙卫开了口:“务必把他送回去,王爷的安全拜托你们了!”
晨光乍现之际,罗沟堡石门大开,一个身着潜羽甲,手拿霸王枪的人站在城楼上方,面前是远处射来的漫天箭羽。
箭羽上带着火光,引燃了敌军前夜往城墙上泼洒的火油。
……
俞景然清醒以后看见身上的腾麟甲明白了一切,不顾牙卫阻拦就要勒马回头,却只看见了黄沙尽头的冲天火光。
将军百战死。
秦涿这小霸王烦人得很,阎王爷没那么容易收他,瑞王爷握着手里秦涿递给他的障刀,策马就要往火光里冲。
“王爷!”鸿云大着胆子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秦将军有东西给你。”
秦涿交代了,若是俞景然执意回去,就把自己留下的信给他看。
瑞王爷接过鸿云递过来的信,迫不及待展开,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望了望远处的火光,忽而笑了。
怀化上将军用他的手指头沾着血留给瑞王爷一句话。
“熠之,家父年近花甲,万望劝其少饮。”
俞景然的眼前出现一片火海,那个不讲道理抢了他的甲、拿着他的枪的人在火光里回头,满脸血污,却比谁笑得都要张扬。
他一边笑一边对俞景然说:“小子,我先走了,我爹上了年纪你盯着他点,别让他喝酒!”
秦涿把卫国公托付给了俞景然。
昨夜是瑞王拉着秦涿托付太常卿的安危,今天是将军和俞景然说着卫国公的饮食。
人都是这样,自己想死,偏偏要累着别人活下去。
俞景然将信揣进怀里,和双鱼佩放在一起,策马掉头。
“去陇右!”
牙卫二十人自王爷身侧开路,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
上京城里头关于瑞王的流言传了将近半年,可东宫里愣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太常卿原本是想逼太子露出马脚,可俞景奕一天又一天地除了上朝就是去宫里侍疾,好像混不在乎一样。
当初太子把李德福不动声色换成他的哑巴义子的时候,楚星渊就猜测他万不得已的时候会对皇帝下手,可太子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那哑巴小黄门早就被人困在了随州,宫里头的那个假的是太常卿的耳目。
帝王家里最无情,俞景奕能狠下心害枕边人的祖父,对自己的亲爹也不会心慈手软到哪里去。
他蛰伏了太久,瑞王被关,要是这时候皇帝生病了,就是太子临朝的大好时候。俞景奕在成明帝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本来身体已经大好的皇上忽然就成了“回光返照”,不久以后缠绵病榻。
太常卿等着他迈出不忠不孝的那一步,可瑞王会反的消息在上京城里传来传去,东宫竟然真的沉得住气了。
楚星渊想不明白,看见越江川上报来的南衙和东宫的关系以后终于恍然大悟,俞景奕不是不动手,是不在上京动手,不对太极宫动手。
瑞王爷带走的那一批人有问题,俞景奕要在境北搞出动静来。
楚星渊想明白这一点后,连夜去看境北送回来的所有军报,最后是在鸿云寄回来的家书里发现了端倪。
鸿云说,北狄有个王子和他们家王爷长得很像,大家看见了都觉得像。
大家都看见了……
楚星渊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不敢多想收拾东西就要往境北去。
可越江川拦住了他。
“此事危急,但白甾将军从陇右发兵必定无事,京中形势危难,尚须大人亲自坐阵。”
太子打的就是这一号主意,他不怕楚星渊去救,太常卿一离京,皇帝随时“龙驭宾天”,新帝登基,楚星渊和俞景然就是反贼,可一网打尽。
楚星渊不可能不去,他不容许俞景然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他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就是为了那个人吗?
可京中不能不顾,楚星渊稍稍思虑片刻:“无彰观的法会照旧,越大人,务必照顾好偏院里的尊贵香客。”
这些都是永和坊的贵客,是世家的未来。楚星渊这是要越江川“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了这些“未来”,俞景奕即便想做什么,也是寸步难行。
楚星渊最后对越江川交待了一句:“有事去小苑香传信境北,我去把王爷带回来。”
他把这一道观的“未来”交给越江川,太子一定没有想到,就算太常卿不在上京,也有的是人和他抗衡。
越江川于山门口拜别碎玉令主,楚星渊带着鸿意和阿罗日夜兼程赶往境北。
可太常卿还是来迟了一步。
来的路上他借道陇右,带着白甾将军一起向燕云城赶去,可去到燕云城里,只看见被围困的老将韩子鸣。
白甾率兵解救了韩子鸣,韩子鸣不识太常卿,出城以后直接扑到白将军的身上:“王爷,小将军,罗沟堡!”
瑞王和秦涿被困在罗沟堡。
楚星渊一听,发了疯一样带着鸿意往罗沟堡赶去,他不敢想这个“困”字背后是怎样的苦难,威风凛凛的瑞王和怀化上将军怎么就能被人困住了呢?
他到的时候,看见了南衙将领陈敬守在罗沟堡外,而石堡之上火光漫天。
楚星渊抢过白甾手中的红缨枪,将陈敬挑于马下,一枪穿胸。
韩子鸣领兵很快控制了陈敬的余部,抓起一个取下障刀横在他脖子上逼问:“王爷和小将军在哪儿!”
那人被吓破了胆子,在刀光的逼迫下颤颤巍巍开口:“石堡上有一个人……陈将军说那是反王……下令放火烧……”
韩子鸣没有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一刀结果了他。
楚星渊看着火光下的满目疮痍,差点从马上跌落。
不对,他一定还活着,有王蛊在,瑞王爷没办法抛下太常卿不管。
想到这里,楚星渊重燃希望,命令将士以黄沙灭火,他要进堡寻人。
火势稍小,太常卿再也等不下去,冲上堡楼。
堡楼之上,入目就是一杆霸王枪。
王爷很宝贝他的这把枪,回回都要和秦涿显摆。
楚星渊把霸王枪捡起来,下令在堡内寻人。
连石头都被烧黑了,哪怕韩子鸣找到身着潜羽甲被烧的黑糊糊的一个身影,楚星渊就是不相信,也不肯放弃。
俞景然不会有事的,自己活着,王爷就一定还活着。
“大人,这里面有人!”
堡下有人高喊,楚星渊赶忙跑下去看,发现石堡下方有个石室。
七八个人躲在里面,没了动静。
阿罗上前探究竟,高兴地声音都颤抖起来:“活着,他们还活着,只是一时窒息!快抬出来,有救的,有救的!”
一群人围上去帮忙抬人,楚星渊在一旁观看,最后抬出来的那个和俞景然身形相似。
楚星渊走上去看,这人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于是太常卿取出帕子趁着阿罗医治的时候替他擦拭,心里无限期待着这就是王爷,王爷还活着。
可脸擦干净那一刻,楚星渊才发现这人也是老相识。
原来秦涿在城楼上招摇撞骗了一会儿后,听人说堡下有玄机,就找了个死去的弟兄替自己穿甲拿枪靠在城垛上。
境北小霸王和幸存的几个将士躲进了石室。
“没什么大碍,腿受了伤。”
阿罗将一枚秘制的药丸给秦涿服下,方才进去探的时候,这几个人几乎都没了鼻息,如果换成旁人可能以为他们死了就不再施救,但她是赫赫有名的巫医阿罗。
“阿罗师父,他什么时候能醒?”
太常卿皱着眉头,看着阿罗照顾完秦涿又去给剩下几个喂药。
秦涿既然自己留下了,一定是想办法把瑞王爷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太常卿心里的希望冉冉升起。
阿罗背对着他回答:“难说的,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
几个月,够太子起事十次了,楚星渊等不得。
阿罗回头,看见他焦急的模样,知道自己的徒弟在担心谁,从包里掏出来银针递给他。
“好了,不逗你了,那是对别人。师父我教你个法子,保管他半个时辰之内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