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归故乡》玉有瑶

15、风雨如晦

　　“温衍，你什么意思？”温客行看到周子舒猛地回过身，原本温柔的眼睛里此时全是怒气与悲哀，他冲着自己吼道。温客行的心里顿时感觉像下了一场沉沉的秋雨，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凉雨知秋的桥上，风雨如晦，相见恨晚，可他的阿絮却要死了。

　　“阿絮。”温客行悲伤地看着周子舒，轻轻唤了一声，不知是在唤前世的周子舒，还是唤这一世的周子舒。温客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这条命是侥幸捡来的，这一世的光阴也是侥幸捡来的，他只希望此生能够治好周子舒的伤，让周子舒在江湖中做一尾自由自在的鱼。
　　这一世，周子舒愿意待在神医谷也好，愿意四海云游也好，或者愿意与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他都不在乎。
　　这一世，温客行只希望周子舒自由自在。

　　好不容易逃出了天窗，忍受了七窍三秋钉那样的痛苦，温客行想，此生自己即使拼出性命，也要护着周子舒，不会让他被天窗寻到。
　　温客行知道，周子舒之所以会被天窗发现踪迹，大概是那日长街上，周子舒为了救自己使出了白衣剑，因此暴露了行踪。
　　一切终是因自己之过。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了一句：“对不起。”
　　听到这句没来由的道歉，周子舒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却云淡风轻地笑道：“温客行，既然如此，那我们江湖有缘再见。”周子舒说完就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沉默了片刻，道了句：“湘妹子，你们保重。”

　　“周大哥，你就这么走了？”周子舒瞬间消失在庙门口，温湘看着背影喊道。
　　“阿湘！”温客行唤了一声。他靠在石像底座旁，只是默默盯着外面浓郁的夜色，夜色浓郁得似乎在下着一场黑重的雨，而温客行立在雨中，淋得了无生机。

　　“哥，你怎么了？”听到温湘在唤自己，温客行睁了睁眼睛，看到阿湘脸上静静淌着两行眼泪，他忽然又想起了前世雨中的那个小女孩，那么小，那么依赖自己，可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她。

　　“阿湘，你还记得回神医谷的路吗？”温客行伸出手擦了擦阿湘脸上的眼泪。
　　“记得，哥，我们回家。”
　　“好。”温客行温柔笑着，手从温湘脸上轻滑到她的后颈，下一秒，温湘就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曹少侠，出来吧！”温客行对着门外道，沉郁的夜色里，曹蔚宁从门口走进来。
　　“温公子，我不是有意要跟着你们的，只是我回清风剑派也要走这条路。”曹蔚宁不安地解释道。

　　“无妨。”温客行态度平和，对着曹蔚宁行礼道，“曹少侠，事出匆急，请你护送阿湘前往蜀中的萱晖堂，这份恩情，我神医谷铭记在心，日后定当奉还。”

　　“温公子不必客气，只要有用得上我曹蔚宁的地方，我定当竭尽全力。”曹蔚宁看了温湘一眼，也不多问，急忙立誓道，“温公子放心，我一定将温姑娘平安送到蜀中。”

　　“阿湘三日后才会醒，只须告诉她先去蜀中等我，到了萱晖堂自会有人接应，有劳曹少侠了。”临行前，温客行又郑重交待道。

　　看着二人的背影已经完完全全消失在了夜色中，温客行轻轻舒了口气，斜倚在草堆上，他恍然觉得这一世好像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了。

　　此生似乎处处合着时宜，想玩的时候可以痛痛快快地玩，想学的时候有人毫无保留地教，父母安好，亲友如旧，可想要的东西、想留的人，却依然是爱而不能、求而不得。

　　甚至有时候，温客行想，如果前世的周子舒没有遇到自己，没有卷进自己的那一场复仇之中，那么他可以在这尘世间自由自在地活三年，活一辈子。他会行走南疆，拜访大巫和七爷，他的伤一定可以治好。

　　这一世，即使没有自己，周子舒还是周子舒，还是那个潇洒恣意的周子舒。

　　温客行开始想象着周子舒某日前往南疆的样子，等周子舒的伤好了，他可能会去大漠，会去东海，会去蜀中，也许在某一日，他路过自己的故乡却不知。故乡的乌子酿，他必定是赞不绝口。

　　“原来，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好。”温客行苦笑道，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世已经活得足够长了，他不能回神医谷，他绝不会让一点点危险靠近那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出谷不过数月，先是毒蝎，后是天窗，原来自始至终惹出麻烦的，竟全是自己。

　　温客行苦涩笑着，取出玉箫开始吹奏起来，是一首宛转悠扬的江南曲子，是爷爷教他吹的，爷爷吹奏这种曲子的时候，温客行能够感觉到爷爷对江南的留恋与不舍，可是江南的杏花烟雨，他终究没有办法细细描绘给爷爷听了。

　　此夜曲中闻折柳，但柳枝折断的声音没有听到，下半夜却听到了潇潇雨声，伴着阵阵惊雷。刺眼的闪电似要将浓黑的夜幕劈开，狂风将绵密的雨丝吹进室内，沾湿了温客行的衣裳。温客行没有在意，只是静静地吹着玉箫。
　　他在等。

　　到了黎明，风住天晴，雨霁云销，温客行没有等到天窗，却等来了毒蝎。

　　“哟，温公子，真巧。”蝎王走到温客行面前，笑得一脸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