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归故乡》玉有瑶

16、阿衍，带我回家。

　　看到毒蝎出现，温客行心中惊了一下，好像有无数山石在心中跌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站起身，玉箫抵在了蝎王的脖子上，轻吼道：“他呢？”

　　“你肯为了他赴死，你以为他不会如此吗？”蝎王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些许羡慕的神色，继续道，“山河不足重，你们得友如此，真是让人羡慕。”

　　听到蝎王的话，温客行忽然醒悟了过来。昨晚周子舒如自己所愿独自离去，他原以为是周子舒孤冷凉薄，毕竟这一世自己与他的交情确实不深，而引来天窗也全是因自己之故。温客行原想着让周子舒先行离开，自己拦住天窗，以成全他九死一生的自由。

　　可没想到，温客行原以为已经独自离去的周子舒，却用他的自由换来了自己的生机。

　　温客行手指紧紧握着玉箫，白玉的箫管抵在蝎王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红痕，仿佛再用一点力，这个人就要身首异处，他怒道：“周子舒在哪里？”

　　“温公子，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蝎王依旧竭力笑得云淡风轻，“不知现在你有没有兴趣和在下完成这盘棋？”

　　“你要什么？”温客行看着笑得一脸良善的蝎王，直截了当地和他谈条件。
　　他没有兴趣和毒蝎过多的纠缠，但为了阿湘身上的血蛊，他现在不能杀了蝎王；要从天窗手中救出周子舒，还需要借毒蝎的力。此时的温客行好像又回到了前世自己和毒蝎与虎谋皮的时光，只是那时，他尚知道蝎王要什么，所以他无所畏惧，从容应对，不会被面前的人算计了去。可是此时，他却完全想不通蝎王要做什么。

　　江湖上琉璃甲和钥匙已毁，这世间没有天下武库，没有山河宝藏，而自己身上，除了一个秘密，也确实没有什么让人觊觎的地方。

　　蝎王轻轻推开了脖子上的玉箫，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语气变得十分愉悦，笑着道：“在下只是好奇，你到底是谁？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笑着看着温客行，歪着头，又真诚又疑惑。

　　他接着道；“十五年前，我在血泊之中见到一个孩子，那样狠戾的眼神，那样仇恨的神情，就像一只恶鬼，似乎要将这个黑暗污浊的世间撕碎。”

　　温客行耐心地听着，意识到蝎王就是十五年前那个浑身淌着血，却蹲在身边看着自己，一脸纯真地对着自己笑的小孩。
　　原来，那不是梦。

　　“温客行，你是一只从地狱里侥幸爬出来的恶鬼。”蝎王看着温客行，道得真诚且认真，似乎在说着“温客行，你是一个大善人”之类的话。

　　那一刻，温客行似乎明白蝎王想要什么了，他发现此时的蝎王和前世的自己是那么像，好像是一面镜子，一面是笑得一脸良善的蝎王，一面是浑身沾满鲜血的自己，只是，自己的面前，有一个从地狱重回人间的温衍挡在那儿，不让自己走进那面镜子里。

　　“恶鬼重回人间，也想见见太阳。”温客行道，说出这话的时候，温客行脑海中想到的是周子舒。即使重生，周子舒还是周子舒。前世周子舒为了救自己甘愿回到了天窗，这一世周子舒依旧如此。即使重生，他的人生不过是殊途同归。
　　但即使如此，温客行却觉得自己不再是温客行。

　　蝎王看着温客行，轻笑了起来，似乎在感叹他的天真。他无比认真道：“温客行，不如我们打个赌，赌这人间的魑魅魍魉就该回到十八层地狱去。”
　　“若你输了，你这一世便归我；若我输了，自此永入地狱。”

　　十日之后，晋州大变。
　　那夜，黑云压城，阴风寒烈。青崖山万千鬼众倾巢而出，直取晋州，城门失守，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彻夜奔逃。顷刻之间，曾经戒备森严秩序井然的晋州城，黄纸满地，随风撒落，覆盖着满地的尸体，俨然一座死城。

　　晋王府内，灯火通明，原本热闹至极的府院此时只剩下晋王缠绵病榻衰弱的□□声，身侧之人皆俯首帖地，埋着头，对着面前的一袭红衣颤栗不止。

　　温客行在晋王身上划了十一剑，穿过他房间的密室，杀入了晋王府地牢。

　　穿过着幽深的隧道，森森的寒气袭来，温客行的心也冷到了冰点。一路斩剑而过，铁门大开，温客行却看到周子舒被两个粗利的铁钩从背后打穿蝴蝶骨钉在森冷的铁柱上，锐利的钩尖从前胸穿出来，伤口处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鲜红的血液，他的嘴唇惨白眼睛紧闭，脸上也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奄奄一息濒死边缘，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

　　“子舒！”温客行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万千骨钉刺得千疮百孔，他挥剑斩断铁链，看到周子舒被铁链挂在头顶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圈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看着周子舒身体里粗利的铁钩不知所措慌乱如孩童，只能一声声轻唤周子舒的名字：“子舒，子舒……”

　　“阿衍，是你吗？”周子舒睁了睁眼，看到温客行，似乎慢慢苏醒了过来，对着温客行笑了笑，圈住温客行脖颈的手臂又紧了紧，他轻轻道，“阿衍，带我回家。”

　　“好，子舒，我们这就回家。”温客行强忍心痛，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取出一颗丹药，喂周子舒服下，封住周子舒心脉止血，小心翼翼地拔出了周子舒身上的两个铁钩。周子舒痛得哼了几声，又昏迷了过去。

　　温客行背起周子舒杀出了地牢，一路上周子舒的血不断地从身上流出，从他的肩头滴了下来，每流一滴血，温客行下手就更狠一分，恨不得将所有拦路的活体都虐杀殆尽。

　　有天窗旧部仍在负隅顽抗，他们护着苟延残喘的晋王，准备趁机逃脱，温客行拦在了他们的面前，浑身血色，似一只地狱而来的索命恶鬼。

　　他执剑的手举起，背后却有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
　　“阿衍，不要。”
　　“我手上已经沾满鲜血，我不愿你为了我染上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