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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   鲁惟与给徐念溪发消息:这么说行吗?
      又发来她和程洵也的聊天截图。

      徐念溪看完:行的。
      鲁惟与挺迷惑:溪溪,你为什么不愿意让程洵也给你找工作啊?他那么个家境,给你找的,肯定是个好工作。

      徐念溪:不想还人情。
      鲁惟与想了想:也是。程洵也肯定什么都不缺。到时怎么还人情都不知道。
      徐念溪:是的。

      鲁惟与拍胸脯保证:那我再给你找找别的,你爹在西津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
      徐念溪笑了下,又发过去“嗯”,关了手机。

      夜色里,能听到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说的是,不想还程洵也人情。
      可实际上只有她知道,她是不想在程洵也面前太狼狈,她还保留着很没必要的自尊心。

      程洵也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才愿意主动给她提供帮助。
      可他越好,她越想在他面前,保留为数不多的颜面。
      在他面前哭是一回事,求他帮忙是另外一回事。
      ……
      几天之后,鲁惟与发来个工作。
      “去吗?我小学同学亲戚家开的公司。公司挺小的,工资不高,位置也偏,在郊区。和你之前的公司肯定不能比,唯一好的就是它做法语翻译的,翻译期刊和纸质书,和你专业对口。”

      就算在偏远的郊区,这也已经是来之不易的工作了,徐念溪没什么好犹豫的。
      “去。”徐念溪心定下来了点,“小鱼,谢谢你。”
      “害,我们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快去准备面试吧。”

      面试就在第二天,徐念溪跨越了半个市,来到了目的地。
      真的很偏,周围都是老式筒子楼,走街串巷的都是蹬三轮车卖八宝粥银耳汤的老人。
      电线杂乱绕绕,挂满天际。乍看之下,像数万条蜿蜒黑蛇盘踞在半空。

      公司在筒子楼里,公司牌匾和门牌号局促摆在一起,徐念溪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布满蜘蛛网的牌匾上,勉强认出这家公司叫振荣翻译。
      再往屋里看,是个三室一厅,墙体被打通,成为一个大通间,每个角落都尽可能挤满纸张。

      徐念溪等待面试时,甚至看到自然卷的小姑娘,只是转了个身,就碰倒身侧比人还高的A4纸,当即白纸飞扬。
      自然卷边咳得撕心裂肺,边习以为常地蹲下身,一张一张捡。

      徐念溪无事可做,也帮着捡,捡完也到了她面试。
      公司老板是个三十岁的男性,满头乱发,带着黑框眼镜,不像一家公司的老板,反倒像什么技术宅男。他盯着她的简历看了良久,纳闷地嘀咕了句。
      “这个简历,干嘛来我这儿?”

      好在估计是鲁惟与打过招呼,老板并不深究。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几天后,对方让她来上班。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徐念溪有一种久违的放松感,好像一瞬间人踩到实处。
      但踩完,她又好像没那么开心。
      只觉得人飘飘浮浮的。
      很空茫。
      原来只有这种地方,她的过去才没有人深究。

      对自己有工作这事反应最大的就是王君兰,她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甚至愿意带徐念溪一起出去吃饭。
      吃的是家常菜。
      等餐的功夫,王君兰不断说,有工作好,别人都有工作,你没工作别人就瞧不起你,她说出去也丢脸……

      老城区不大,对面那桌的女人认识王君兰,和她打招呼,两个人又一起去了卫生间。

      等王君兰回来后,她脸色就不对了,没坐下来,站着问徐念溪。
      “你找的工作在郊区?”
      “对。”

      “工资高吗?”
      徐念溪犹豫会儿,说了实话:“不算高。”

      听到她这样说,王君兰脸色彻底变了:“不高你干嘛要去?你一个城区的人,跑去郊区干嘛?”
      “徐依宁起码是个护士,还在城区。你倒好,跑去郊区找个工资不高的破烂工作。”
      “我不问,你是不是还不想说?你还知道要脸啊,知道不是什么好工作!”

      王君兰没有吃饭的心情,拎包甩脸就往外走。
      服务员正准备上菜,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过了会儿,才迟疑着问徐念溪:“……您还吃吗?”
      菜已经做了,不能再退,徐念溪深呼吸一口气:“吃。”
      -
      饭徐念溪打包回来了,放进冰箱。
      客厅没开灯,能看到一点灯光从王君兰的门缝溢出来,还有模糊的短视频声。

      徐念溪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有时都觉得自己矛盾。
      王君兰的房门打开了,她不想从王君兰面前经过。
      会刻意等她睡着了,才会从卧室轻手轻脚出来,去卫生间洗漱。

      可是王君兰的房门对她关闭了,她又会觉得难受愧疚。
      会反复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已经在尽力找自己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明天第一天上班,徐念溪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些,可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效果。
      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起来时甚至有种果然还是失眠的心平气和。

      渐渐学会和自己的失眠共处。
      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
      到了公司,面试那天遇到的自然卷很热情,跑过来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姜颂。”
      “你好,我叫徐念溪。”

      据姜颂所说,公司目前就她和徐念溪两个员工,以及老板陈振。
      在徐念溪来之前,公司其实还有五个员工的,但一看公司没发展前景,做了没半个月,连夜卷铺盖跑了。
      “这下好了,你来了,我再也不用和振哥两个人面对面了。”姜颂笑道。

      陈振分配工作给徐念溪,翻译法文期刊《文学新闻》。
      徐念溪翻了翻,期刊是今年年初的,已经过了时效性。更何况早就有平大教授提出过相关论点。

      肉眼可见的,这家公司不仅环境规模,还是业务水平,都和译易达不能比。
      她之前在译易达的每次任务都是历练,一次有一次的成长。
      那现在这间公司肉眼可见的,就是磨洋工,她在网上甚至可以直接找到翻译本。

      但是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一个是能接触到一手资讯的知名企业,一个只是连员工都凑不齐的小公司。
      她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
      徐念溪下班回来时,王君兰正在客厅,边吃饭边看非诚勿扰。
      饭桌上还有一碗饭。

      徐念溪的脚步一顿。
      她不太想和王君兰共处一室。
      但是离开又不合适,王君兰已经给她盛好饭。

      菜是昨天打包回来的那些,徐念溪坐下,咬了口青菜,慢慢咽下去。
      电视机里的孟非在说一些和婚假有关的话题,王君兰边看边笑。

      气氛好像舒缓了点。
      但下一秒,王君兰突然开口:“我给你找了相亲对象,周六下午见面。”

      她没对着自己说。
      可是这个房子里,就她和自己。
      徐念溪开口:“我不去。”

      王君兰没看非诚勿扰了,侧过脸看她:“不去?”
      她嗓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语气。
      徐念溪抿紧唇,语气坚定:“对。我不去。”

      王君兰放了筷子,一瞬间就爆发了,“你凭什么不去?让你读了大学,出来就去郊区打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现在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条件好的相亲对象,你还不去。”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才能这么狠心地对我?让你结婚怎么就这么困难,我是哪里亏欠你了?”
      一连串的质问声。

      徐念溪还记得王君兰和徐国超的婚姻。
      总是在层出不穷的争吵。

      王君兰心气比天高,成绩也好。要不是外婆重男轻女,把钱都给两个儿子,导致她初中毕业后,没钱读高中,要不然铁定能考个清北。
      王君兰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要是生在你们这么好的时代,总统我都当得。”

      只可惜,话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
      王君兰在个均价四十一晚的宾馆当保洁。每天在床底掏用过的避|孕套,打扫发黄床单上卷曲阴|毛,清理卫生间一地的卫生纸和尿渍。

      王君兰不信命,也不认命。为了改命,挑老公挑得格外用心。
      人有钱,她瞧不起人秃得快成平面的头顶。人长得周正,她看不上人兜里铜板敲不出两声响。

      挑挑拣拣最后,王君兰一晃到了二十五岁了,再不嫁,外婆的唾沫星子都要把她埋了。
      最后匆匆嫁给了相亲认识的,模样勉强周正、钱勉强看着还有点的徐国超。

      一开始就凑合的婚姻,后面连凑合都凑合不起来。
      王君兰每天干完那糟心又恶心的活回来往沙发一躺。
      指望娶个贤妻良母的徐国超,哪里想得到王君兰是这种德行,跳着脚说王君兰没个女人样,不知道娶她回来干嘛。

      王君兰也不服输,嫁过来后,她才发现徐国超哪有什么钱,都是媒婆给他脸上贴金。
      夫妻性格冲突积怨已久,王君兰铮一下站起来指着徐国超鼻子骂,你每月拿个一千五回家,是够吃,还是够喝。没个皇帝命还想当皇帝,我看你是生得贱又想得美。

      从徐念溪记事起,他们就吵得不可开交,热战噼里啪啦。女人责骂、男人气到头上的嘶吼,在老小区成天上演着。
      老小区隔音不好。晚上六七点,半个小区都听到他们的对骂,比新闻联播还准时。
      每次走出家门,徐念溪都感觉老小区里的人在看着她窃窃私语。

      直到小学四年级,王君兰和徐国超离了婚。
      这个家才没有了争吵。

      “你结婚了,你的后半辈子有着落了吗?”徐念溪问得平静。
      王君兰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斩钉截铁地开口:“我没着落是因为倒霉,摊上了这么个事。你就不一样了,怎么可能也遇到。”

      说来可笑,王君兰和徐国超离婚的理由不是两人性格本就不合。
      而是徐国超的初恋女友姚仙华带着孩子找上门。

      王君兰这才知道,早在和她结婚前,徐国超已经和姚仙华同居了。
      只是姚仙华着急回去照顾病重的老人,没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
      被不明真相的徐国超误以为,她不辞而别。
      等姚仙华忙完一切,回来出租屋里,已经不见徐国超的身影。

      八年后,姚仙华带着孩子辗转打听到徐国超的消息。
      两人才重逢。
      这时他们的孩子徐依宁甚至比徐念溪还大两岁。

      从此之后。
      王君兰和徐国超之间的争吵,从双方争执,转化成徐国超理亏,退出战斗,只沉默地听王君兰持续不断输出,骂他不是东西,闹出这么个恶心的事,害了她一辈子。
      任凭王君兰怎么歇斯底里,徐国超都毫无反应,衬得王君兰像演一场独角戏。

      王君兰一拳擂进棉花里,渐渐改变策略,从骂他,变成了骂姚仙华。
      怎么难听怎么来。

      心爱又亏欠良多的女人被这么责骂,徐国超这才忍不住了。提出他净身出户,不论是徐念溪的抚养权,还是房子,他都不要,只为和王君兰离婚。

      有了这句话,王君兰才勉强同意,至此结束了他们充满着怨愤的婚姻。
      也让王君兰认为,她婚姻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摊上这么件恶心事。

      徐念溪嗓音平静,陈述事实:“没有这个事,你和爸也过不好。你们总在反复争吵,为任何一件小事。份子钱多给了两百,你会说爸兜里没子,面上还得充大款,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什么亿万富翁;爸说你好吃懒做,家务不做,天底下没几个女人像你这样……”
      王君兰没让她说完,轻描淡写打断:“夫妻之间吵架是正常的,这是情趣。你见过谁家夫妻不吵架的。”

      王君兰站起身来,收了自己的碗,交代句进了卧室:“吃完了饭记得洗碗。”
      徐念溪没有胃口了,看着油腻的菜甚至觉得反胃,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心口,让她难以喘息。
      有时候,她会觉得可笑。

      他们好像总能轻描淡写地弱化对孩子的伤害,甚至觉得根本没有伤害。
      可是那伤害明明存在。

      它长在徐念溪骨肉里。
      让她害怕争吵、恐惧亲密关系、认为大部分婚姻尽头都是一地鸡毛……
      带来伤害的人却轻飘飘地认为自己什么错都没有,甚至还想推着她,进入到她害怕的一切中。
      何其讽刺。

      那晚徐念溪失眠有史以来的严重,她睁眼睁到凌晨六点,才睡着。
      又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梦里有什么了。
      有两个怪物,在歇斯底里地争吵,吐出来的话化为利刃,一刀一刀戳向对方,他们忍着痛,一边却因为对方的痛而放肆大笑。
      其中一个怪物,甚至不顾她的反抗,拖着她,让她前往自己完全不愿意前往的道路。
      -
      周六下午很快就到了。
      徐念溪那会儿正在振荣。

      王君兰打来电话,质问道:“怎么还没过来?”
      “来干嘛?”

      “我不是说了,周六下午去见相亲对象。”
      “我也说了,我不去。”

      王君兰冷笑声,毫不留情地说:“你要是敢不来,这个家你就别住了,我现在就把你的东西全丢了。我说到做到。”

      徐念溪敲击键盘的指尖顿住,好一会儿话才出口:“你非要这样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都这么想要自己的房子了。
      因为,在这个家里,她的一切都是可以被王君兰肆意处置的。
      不论是她的行李,还是她的婚姻。

      “非要。”王君兰一字一顿,“你要是还把我当妈,你就知道该干什么。这是为你好。”
      挂了电话,徐念溪感受到从脚跟往上泛的凉意。

      西津的冬总是冷到骨子里,穿得再多再厚,都能让人感受到浸入骨髓的凉意。
      这是一个寻常的冬天,却又是一个不寻常的冬天。

      徐念溪从来没这么疲惫过,疲惫到她甚至连放下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盯着满幕的字符,好像一瞬间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有时候,她会想,王君兰到底爱她吗。
      如果爱,为什么会忽视她的恐惧,强迫她进入婚姻。
      如果不爱,为什么又打着爱她的名义。
      -
      徐念溪到达火锅店的时间不早不晚,没等几分钟,相亲对象到了。
      他穿着件oversize款的短款夹克,丹凤眼驼峰鼻,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种阴柔的冲击力。进来后,随手把车钥匙抛在桌上。

      “你是徐念溪吧?”顾魏曲坐下,没报自己名字,直接道,“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当然。”顾魏曲架起胳膊,绕有兴致,“你在南城的时候那件事闹得还挺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

      和南城相关……
      徐念溪绷直背脊,身子往后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装傻可就没意思了,”顾魏曲道,“我们都心知肚明。”

      顾魏曲说完,上下打量了一圈徐念溪,她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黑眼圈很重。
      但依旧能看出长相清丽,皮肤很白,在烟雾缭绕的火锅店里,像剥了壳的水煮蛋。

      “你这长相确实有走捷径的资本,”顾魏曲啧啧称奇,“难怪会想着去勾引人家大老板。”

      徐念溪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南城时的种种,但是实际上没有。
      顾魏曲一句话,一瞬间让她又回到了在南城那段煎熬的岁月。

      顾魏曲还记得介绍人发过来的资料:“你怎么回西津了?”
      他勾唇,好整以暇问徐念溪:“是不是南城混不下去了,灰溜溜跑回来的。”

      徐念溪从译易达离开的那天,不相熟但平日里常常会朝她请教问题的同事,远远指着她。
      风送来她们的交谈声。
      窃窃私语像重剑把她的自尊一寸一寸钉弯。

      徐念溪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点一点掐紧,又慢慢放开。
      她直视顾魏曲,认真地说:“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选择和我相亲?你生活中是没有别的事情吗?”

      顾魏曲愣了瞬,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消化了,笑着道。
      “有啊,当然有。只不过你比较特别,我想来看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什么样的。”
      “而且不是我要来的,是我符合你妈的要求。是你妈求着我来的。”

      徐念溪一愣,就听顾魏曲啧啧称奇道:“你妈听说我有车有房,立马推荐你了。还给我打了电话,求着我来相亲,说你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顺,适合结婚生孩子,非要让我来见见。”
      “所以,你们家这种走捷径的想法也是祖传的吗?难怪这么熟练。”
      -
      严岸泊给程洵也发消息:快来我宝丰路那个店里,出大事了!急急急!!!
      程洵也很快就到了:“怎么了?”

      严岸泊指着一个方向,程洵也看过去,是徐念溪和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不道说了什么,徐念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她人很瘦,纤薄的背脊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弯,但她又很努力地挺直腰背。
      像一个人对抗这个世界一样。

      这种状态让程洵也情不自禁皱紧眉。
      严岸泊和他说听到的种种,说那男的看不起徐念溪,又明里暗里说徐念溪拜金又现实,刻意找他这种有钱的相亲……

      严岸泊边说边吐槽,“装什么逼啊,开辆几十万的车还拽得跟什么一样。我要是开几十万的车,别人还以为我破产了。”
      “真拜金应该找我们俩啊,找他那是拜破烂吧。”

      顾魏曲看完了笑话,起了身:“饭钱不用给我了,就当我谢谢你给我看了一出好戏。”
      他勾唇一笑,往外走,整场见面里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桌上只留下徐念溪一个人。她头垂着,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
      南城的种种轻而易举地破开她层层伪装。

      每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是不是不该去接那个工作。
      是不是不该为了报酬而一次又一次忍受。
      是不是真的和别人说的一样,本就心怀不轨,所以最后自作自受落得这种局面。

      程洵也拿掉严岸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交代了句:“我过去一下。”
      徐念溪慢了半拍,才感觉到身侧有一道阴影铺天盖压过来。
      她抬头,对上男人的脸。

      可能是她的眼眶被火锅烟雾蒸得模糊,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花了几秒才认出是程洵也。
      比起上一次被他看到的狼狈闪躲,这次她出乎意料的没有闪躲的心。

      徐念溪扯了下嘴角,嗓音很轻:“真巧,又见面了。”
      程洵也坐到她对面,看着她。

      火锅已经凉了,红油凝固在锅面上,看着是一座稀薄的漂浮的红色冰川。
      让人看不出冰川下面是什么。
      但有时候,光是看表面的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徐念溪。”
      徐念溪“嗯”了声。
      “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强撑着的笑意一瞬间散了,徐念溪收敛笑意,盯着空气中的一点失了言语。

      他们俩都没说话,沉默着。
      火锅店渐渐到了饭点,人声越来越鼎沸。
      服务员又一次推着推车走过这里。

      徐念溪恍惚之间回神,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怕耽误别人生意,她起了身。
      “我得走了。”
      程洵也站起来:“我送你。”

      徐念溪没拒绝。
      他们走过满是梧桐落叶的街道,补课的初中生正从校内走出来,拥在个烤红薯的小推车前。

      烤红薯在冬天发出软糯的甜香,程洵也交代句:“你等会儿。”
      “好。”徐念溪止步,看着程洵也走进一群初中生的队伍里。
      他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初中生里,显得有些违和。

      但他站得心安理得,甚至还不知道和前面的初中生说了什么,那初中生和他换了位置。
      于是他很快捧着个烤红薯朝她走过来。
      “给你。”

      徐念溪一手接过烤红薯,刚出炉的热度把她凉透的指尖慢慢染上温度,一手把手机拿出来,“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转,买一个送一个的。”

      徐念溪眨了下眼,看着他。
      但程洵也很坦然,一副“虽然你可能不理解,但是帅哥就是有优待”的嚣张样儿。

      徐念溪没什么力气再和他探讨这件事情,便“这样”了一声,收了手机。
      他们继续往前,天色处于半黑不黑之间。街道有路灯,隐隐绰绰的,和天光混在一起,看不清明显的分界线。

      徐念溪人虽然不矮,但是站在程洵也身侧还是不够看的。
      程洵也一低头就能看到光晕下,她圆乎乎的发旋和脸颊上一层细小的绒毛。
      徐念溪正低头,致力于给红薯掏洞。

      模样看起来比刚刚好多了。
      可程洵也清楚地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们走到了徐念溪家小区附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不足以让程洵也问出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停了步:“徐念溪。”
      “嗯?”徐念溪抬头。

      “为什么和那种人相亲?”
      为什么被那种人欺负?

      徐念溪含勺子的动作停住,他果然看到了刚刚的一切。
      好像在他面前,她永远都那么狼狈。
      明明她想,在他面前有个好形象的。

      见她没有明显的排斥,程洵也又问,“你想结婚吗?”
      他是第一个问她是不是想结婚的人,连王君兰都没问过。
      她默认自己会按照她的计划过完这一辈子,结婚、生子、死去。
      没有别的可能。

      徐念溪无意识地戳了下软烂的红薯:“他是我妈选的。”

      “至于想不想结婚……”
      天色更黑了,照在她身上,徐念溪垂眸:“大部分人都是要结的吧。”
      所以想不想,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程洵也想说话,只是严岸泊打过来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等程洵也挂了电话,徐念溪对他笑了下:“不早了,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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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童话不冬眠》先婚后爱女暗恋文,喜欢的阔以收收:o3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