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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告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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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筝回到宴会厅，倪永孝正在和几位老板聊天。他侧头看到顾筝站在门口，头顶水晶吊灯的光洒在她身上，给她的裙摆镀了一层璀璨的金边。倪永孝抬手扶了扶框镜，笑着冲她伸出一只手。
“来，到这边来。”
他的声音不大，情绪无波，眉眼中却盛着温旭之光。
顾筝慢慢地朝他走过去，头顶的吊灯一下子灭了好几盏，光线顷刻暗了下来，大厅里响起了一支舞曲。
顾筝刚抬起一半的手被倪永孝牵住，他往前一拉顺势就把她揽在了怀中。晚礼服布料轻薄，顾筝从楼下走上来，沾了一身寒凉。突然贴近倪永孝的身体，他的怀抱温热，顾筝不觉将肩膀塌松了下来。
两个人的脚步随着舞曲缓慢地周旋。
顾筝偏过头，脸颊贴靠在倪永孝肩膀上，默默无声。
“怎么了？唐彬跟你说什么了？”倪永孝的下颚抵着顾筝的头顶，唇齿开启之间，他带着温度的气息就拂在她脸上。
顾筝摇了摇头，“没什么。”隔了一会儿又闷声道，“还能有什么？他来这一趟，无非就是为了……”
“顾筝……”倪永孝没让她把话说下去，挽着她的腰轻轻一带，两个人的身体同时调转了方向，他的声音迟缓而清晰，“有时候见反而不如不见。”
“呵……你好像挺有感触的？”顾筝抬起头，朝不远处瞥了一眼，陆启昌和纪轻容也在舞池里相拥轻摆。
倪永孝垂下眼，唇边扬起一个弧度，他俯下头将脸贴在顾筝的耳侧，肌肤相挨，耳鬓摩挲，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指向内侧移了几分，将顾筝整个身体圈在了怀里。
“你现在，是连讲话也要压我一头吗？”他在耳边轻笑，潮热的吐息烘得顾筝耳根发软。
顾筝好强，就连言辞上的交锋也不肯让，倪永孝这一句问得调侃，顾筝却不能接着他的话头认下来。
她逞得是口舌上的强势，就像冰雪之上燃起的焰火，看似嚣张，实则无趣。
她也不想再去翻腾倪永孝那些讳莫如深的心思了。
“我不是成心取笑你，我只是有点替唐彬不值。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却把自己作践到了泥地里。”
一曲既终，大厅的灯却还没全部复亮，倪永孝和顾筝同时停了下来，顾筝站定了挺直身躯，倪永孝却并没有立刻放开她。
作践这话是带刺的，人一旦自轻，别人的怠慢就会成为折辱。今天如果不是唐彬，倪永孝恐怕干脆让手下把人绑了打一顿丢出去了事。他以为让陈永仁盯着唐彬，已经是周全了顾筝的颜面。但唐彬毕竟是顾筝同父异母的弟弟，亲缘再薄，仍是血脉相连，他对永仁也是一样的。顾筝明了他的用意，易地而处，他却不够体谅她这个做姐姐的心。
他低头凝视着她的一双美目，在幽昏中流转着星河般的辉明，他轻轻地开口：“你去把永仁叫上来，我有事找他。”
他们都是聪慧灵透的人，话说三分便已明白其中深意。
顾筝转身走了两步，回过头扬眉笑了笑，大厅的灯恰好亮了起来，她人立在光晕中，格外华彩摄人，“倪太太说话，管用吗？”
倪永孝眼里转过一丝惊诧，继而低笑了一声：“你说的，就是我说的。”
***
顾筝支开了陈永仁，又借着宋乐妍换衣服的空档把唐彬带到了化妆间门外。
顾筝敲了敲门，宋乐妍在里面应了一声“请进。”
唐彬按下门把手，顾筝抬手覆在了他的手上，缓缓下压， “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尽了，唐彬，无论如何别犯糊涂。”
宋乐妍从早上到现在才得空坐下来缓口气，自从纪家出事，她到处奔走，平日里交往的名媛圈，或多或少都藏了些看她笑话的心思。
年轻的女人嘛，特别是养尊优处的金枝玉叶，裹在花团锦簇的日子里，对别人身上的疾苦和悲喜，都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彻悟。不肯施予怜悯的心，又做不到全然冷漠的旁观。这中间的酸甜滋味倒是真切地热闹了起来。
金玉在外，宋乐妍也是在这种体面下光鲜而活的，倪家给足排场，倪永义深情款款，今天的她真算是众星捧月，却第一次在这种本该扬眉血耻的得意中感到了无尽的落寞。
她也不甘心啊。
心绪刚散开，镜子后面就出现了唐彬的身影。她一时间愣住了，不敢回头。
唐彬也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坐，隔着一段距离，在镜子中看着对方的脸，诸多真实的情绪还来不及收敛，就这么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彼此的眼睛里。
相对无言。
“唐彬……”宋乐妍转身站了起来，婚纱拖地的裙尾无力地堆叠在脚边。
“你……不该来。”
“是，不该来。”唐彬往前走了一步，笑着说：“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我……对不起你！唐彬！你忘了我吧！”
唐彬又往前走了一步，宋乐妍却提着裙子往后退去，两个人始终保持着距离，也始终能把彼此的身形容貌尽收眼底。
“乐妍，你说你对不起我，可是我到了今天才明白，付出的感情收不回来，你我之间，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算的清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你不需要选，我不是来逼你的，乐妍，既然你决定嫁给倪永义，那么对于倪家你是有足够的了解了。”
宋乐妍有些困惑地看着唐彬，“你想说什么？”
“前几天，院里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里提及到了多年前的一宗绑架案，这个案子你应该并不陌生，当时的庭审的主法官就是你爸爸。”
旁边的窗户大开，这个季节的风已经和暖，宋乐妍身上的纱裙经风而扬。
“绑架案……”
“对，纪轻晗的绑架案，你姐姐的绑架案！”
“什么？！”
“乐妍，这个案子当初从庭审到结案都很顺利，犯罪证据充分，几个罪犯也都认罪伏法，十分配合，”唐彬吐出一口气，“可是，现在有人举报，说这个案件背后另有主谋，而这个主谋就是当时的三合会成员，倪坤！”
宋乐妍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唐彬。
“这几天档案科的人已经重新调取了卷宗，我们部门也在全力配合调查，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个案子时隔多年，单凭一封举报信是不可能再翻案的，无非是一些程序上的调查。倪家背景特殊，倪坤虽然死了，可跟他相关的人有没有涉案还不能定论……”
唐彬说到这就不再往下说了，他抿了抿嘴唇，窗外的月暗隐于云中，光线愈发清浅，映在宋乐妍娇媚的脸上，是青灰色的惨淡。
宋乐妍无声地看着唐彬，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她明白他的话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多说下去就触及到他作为一个司法人员的底线了。
唐彬一直是个单纯又直率的人，以至于他的眉宇间总有一股未脱的稚气，从前宋乐妍总喜欢笑他少年意气，可是此刻，她却在他满身颓丧中看到了矛盾却依旧磊落的情深。
他做不到祝福她，可也不想眼睁睁看她再一次落难。
唐彬走出来的时候顾筝已经不在门外了，陈永仁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把揽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倪太特意叮嘱我，一定安全地把你送回去。”
唐彬伸长脖子躲闪，陈永仁却靠得更近，“大男人别那么小气嘛！那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既然你是倪太太的弟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交个朋友吧！我叫陈永仁，你叫唐彬对不对？哪个彬啊？字怎么写？”
唐彬又好气又好笑，这个陈永仁刚刚还和自己打得鸡飞狗跳，这会又交起朋友来。这些古惑仔，就像暗夜里的春草，密密实实地生，顺风就势地活，好像天生就没什么立场可言。
唐彬自然是不屑和这种人为伍的，偏头瞥见陈永仁笑得眉飞色舞的脸，又说不上多讨厌。
“你别拽我！站好了说话！”唐彬不假辞色，语气却并不生硬。
“好好好！不碰你！”陈永仁松开了胳膊，唐彬快步往前走去。
“喂！你别走那么快啊！倪太太让我一定安全送你回家，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里啊？”陈永仁的声音在背后穷追不舍，唐彬却连头都不想回。
婚宴已经结束，宾客门也陆续乘车离开，倪永义和宋乐妍站在正门口送客，身后站着倪永孝和顾筝，不时地和从里面走出来的客人道别致意。
宋启邦和纪子邵缓步走到门口停了下来，纪子邵拢了拢宋乐妍的披肩，笑着说：“夜里风大，别着凉了。爸爸妈妈先回去了。”
“宋伯父宋伯母，我妈妈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了，她让我跟二位赔不是，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您还要多担待。”倪永孝言辞谦恭，脸上挂着淡淡地笑。
“倪生言重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那些虚礼就不要讲了，我们知道今天这些都是倪生安排的，倪家待乐妍的这份心，我们做父母的也欣慰了。”
为了避开人流，陈永仁和唐彬从酒店侧门出来，只见门口停着两辆黑色商务车，从里面下来几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昂首阔步地朝酒店内走去。
陈永仁下意识驻足回望，为首的一个人举起胸前的证件，不大却清晰地声音传了过来：“廉政公署，有件案子需要纪子邵女士配合调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