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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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在场的几个人都心下一窒。
可他们都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尽管心里疑窦丛生，面上也依旧无波无澜。
纪子邵和宋启邦对视了一眼，沉凝着眉目开口：“能不能请几位先生等一等，你们也看见了，今天是我女儿的婚礼，来的都是有头面的人物，好歹让我们做主家的尽了待客之道，你们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好，那我们在车里等您。”
眼见几个廉政公署的人走远了，宋乐妍上前一步拉住纪子邵的手，面有焦色，“妈！是什么案子要惊动廉政公署的人？”
纪子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话不是假的，她的确没有任何头绪。
话虽如此，但涉及廉政公署的职权之内，纪子邵又是纪氏集团董事的身份，背后盘根错节的关联也让人禁不住从后背生出一股颤寒。
倪永义从后面揽住宋乐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乐妍，你不要着急，既然是说配合调查也许只是流程上的问证，我看那些人的态度还算有礼貌，我们别自乱阵脚。”
“阿义说的是，乐妍，你先回去，我有什么消息会让你爸爸告诉你的。”纪子邵回身冲着倪永孝的方向，端着腰身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倪生……”虽然论辈分和姻亲的关系，倪永孝是倪永义的哥哥，怎么算都是晚辈，可纪子邵或者说纪宋两家，都不能敢单纯地只把他当成一个年轻的后辈来对待。
毕竟，他扶救纪氏于危难，如今亦身系整个家族的前途。倪永孝谦恭守礼，纪子邵却不能有丝毫薄怠，因此人前人后，她都称呼他“倪生”，而不是“阿孝。”
“廉政公署的人没细说是什么案子，但我想恐怕和纪氏有关。”纪子邵垂了垂眼睛，“如若纪氏……”
“宋伯母放心，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倪家不会袖手旁观。”倪永孝颔首，声音不大却有安抚人心之力。
纪子邵点点头，转身走出酒店大门，一步步走下石阶，上了停在门前的那辆黑色商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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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子邵配合调查的和政府规划的绿林项目有关的一宗贪污案。
这个项目就是让纪氏陷入危机的工程。而涉案人就是携款潜逃的华普建筑公司经理徐鸣。
当初纪子邵因为价格优势在超标中投了华普，本以为可以解决纪氏资金周转不畅的困局，却不想弄巧反拙，徐鸣为了中饱私囊选用了不合格的劣质建筑材料，整个工程被迫停改。
上有政府施压，下有工期延迟，纪氏几乎摇摇欲坠。而当事人徐鸣和他的家人却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让纪子邵意想不到的是，徐鸣竟然主动回到香港投案自首了。还向廉政公署揭发了自己贿赂市政署官员的不法行径。
廉政公署在调查这个案子的过程中，认为纪氏是这个案子的突破口，而纪氏的两个董事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同流合污，曾经一力推选华普中标的纪子邵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就尤其耐人寻味了。
不过，纪子邵的确是一无所知，整件事，她是被那点利迷心障了眼。但是纪氏夹在政府和华普中间，要想独善其身也是不可能的。
这其中的关系又是敏感而微妙的，纪子邵不能坦言和市政署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也不能撇清和华普之间的利益往来，只能三缄其口，避重就轻地讲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好在廉政公署的人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走过流程就放纪子邵回去了。
倪永孝下了早晨的例会，Susan就来敲他办公室的门。
“请进。”
Susan踩着轻巧地步子走进来，站在倪永孝的书桌面前，“倪生，刚刚纪董事长来找您，您还没散会，我就先请纪先生到会客室等待了。”
立在眼前的人挡住了大半光线，倪永孝翻看文件的手顿了顿，自暗处抬起头，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好，我这就过去。”
纪子瞻见到推门而入的倪永孝，下意识想要站起身，却被倪永孝温言出口的一句“纪伯伯”恍惚了神色。
纪子瞻对于倪永孝的记忆还停留在多年以前，他偶尔跟着司机去学校接轻容姐妹两个放学，轻晗总是先一步出来，而落于其后的轻容牵着一个少年的手，不紧不慢地有说有笑。
纪子瞻大多时候都是远远地坐在车里，偶尔照面，轻容便忙不迭地放开倪永孝的手，面露赧色，倪永孝却总是斯斯文文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纪伯伯。”
纪子瞻不是个食古不化的人，不觉得小女儿的“早恋”是多么了不得的禁忌，甚至于在他得知倪永孝的身家背景以后，也并没有用家长权威决绝地将他们拆散。纪子瞻信奉英雄不论出身，以倪永孝的资质，日后前程万里，也未必不能靠自己闯出一番锦绣天地。
可自从出了轻晗的意外，轻容就再也没和倪永孝往来过，痛失爱女，轻晗的死对于整个纪家的打击是天崩地裂的，纪子瞻也就无暇顾及轻容那份苦楚又酸涩的失恋了。后来，轻容努力完成学业，没日没夜地苦练钢琴，奔赴国外参加钢琴比赛，她完成了轻晗的夙愿，也把自己活成了轻晗的样子。
两个女儿，一个死了，一个活着，却说不清哪一个被摧毁地更彻底一点。
如今倪永孝权重位崇，因为弟弟和乐妍的婚姻对纪氏出以援手，成了整个家族的倚仗。尽管他依旧温润，谦恭着姿态叫他一声“纪伯伯”，他却再也无法自居长辈，含笑应一声“阿孝。”
“刚刚在开会，让纪伯伯久等了。”倪永孝曲膝在纪子瞻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了一眼摆在眼前的茶具，“我记得纪伯伯喜欢喝黄山毛峰，Susan手上的功夫不行，您将就了。”说着他重新先将开水冲入空壶，然后将温壶之水倒进茶船。
紫砂浅盆腾起一层热雾，挡在两人眼前，纪子瞻眼眶虚胀，“倪生客气了，是我贸然打扰，唐突了。”
倪永孝提臂将沸水高冲至茶壶，腕力持稳，水流缓落而不断续，沿壶壁巡荡翻旋 “不知道有什么能为纪伯伯效劳的。”
氤氲地热气烘在倪永孝的半张脸上，茶香如兰芝飘溢，他举起白底蓝花的瓷盏，指尖净白，映着腕上的一串黑檀细珠，颇有一份隐而不露的优雅。
“是……关于绿林项目和华普的事。我想你知道子邵被廉政公署叫去调查，虽然徐鸣投案指证市政署官员受贿，看似与纪氏无关，但我前思后想，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倪永孝笑了笑，“您说。”
“绿林这个项目从筹备开始纪氏上下就全力以赴，以我们的实力和基垫也是行业翘楚，但这样的市政项目要想中标，还是少不了一些门路的打点。”纪子瞻默了默，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
官商之间，就如冲泡这杯中的茶片，火候水温都要讲究分寸拿捏，而人行于其中，就像这一汪被染了碧色的水，虽不浑浊，但也不可能全然清白。
“纪伯伯的意思的，受贿……并非无中生有？”
纪子瞻喉中艰涩，茶汤的苦感在口中慢慢散开，“有时候要成一桩生意，手段难免要不干净。”
“我明白。”
“话虽如此，可是华普不是纪氏惯常的合作公司，如果不是子邵坚持，我本来也不看好这家资质一般的小公司。到后来东窗事发，华普的经理徐鸣携款潜逃，我也只当是我妹妹子邵利欲熏心，吃了哑巴亏。可是，徐鸣现在突然投案自首，还攀扯出了市政署的人，我怎么都觉得这是有人在背后惊心筹划的一个阴谋。”
倪永孝不语。
他的看法和纪子瞻不谋而合，甚至于在纪家出事的时候，他就暗中调查过华普的背景，这家公司是最近几年新成立的，但拿到的项目都是远超出这家公司资质的规格。而这个徐鸣，曾经是一个有名的股票经纪，后来股市大跌，他才转行开了公司。
“纪伯伯，您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纪子瞻定定地看了倪永孝一眼，抚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觉得握紧成拳，“纪氏是我们纪家祖上几代人的基业，不能毁在我和子邵手里，无论如何，我想恳请倪生帮我保住纪氏。”
保住纪氏。
这一句颇有釜底抽薪之意。纪子瞻未言明，但倪永孝已有几分了然。徐鸣攀咬，是有人像借力打压纪氏，以及政局中在背后支持纪氏的势力。而如果事态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上面必然会弃车保帅。纪氏就会成为权力相争的牺牲品。
可是，倪永孝要怎么保住纪氏呢？或者说，要保住纪氏，就要扯出那些在隐在阴潮处搅弄波诡风云的手。
人在明晃的阳处，往往看不到鬼魅作祟，而真正的博弈，从来不会因为明暗的对立而消失。
纪氏危难，倪永孝还要不要救呢？或者，从倪永义无意向纪氏抛出一根浮枝，整个局势和倪家的命运就走向了波澜浩荡之中。
乾坤沉浮，倪永孝也不畏啊。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入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