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84、番外 我带你们走

　　四担野菜分量不轻，卢野营养不良的小身板担着很费力，秦晓娥见状拿出一些放进自己的担子里，继续赶路。
　　山路崎岖，天也黑着，卢野跟在母亲身后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会惊醒此刻的美梦。
　　他们距离夏县集市很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集市前几排的好位置通通摆满了摊子。
　　秦晓娥带着他走到后面角落，拿出薄木板靠在担子边，上面写着：野菜两毛。
　　这一幕太熟悉了，卢野心跳加速，左右张望着寻人。
　　他在找一个卖蘑菇的小女孩，十三岁的赵十安。
　　这一天是他和她的生日，命运中相遇的日子。
　　猜得没错，赵十安背着满满一筐蘑菇向他走来，莞尔一笑，停在秦晓娥身边的位置。
　　十三岁的她啊……
　　天真烂漫的她啊……
　　没有经历一切痛苦的她啊……
　　卢野绕过母亲蹲在她身边，颤抖着喉咙说出第一句话。
　　“赵十安……”
　　“嗯？我叫、大傻。”
　　“你叫赵十安，十方之地皆平安的十安，十安……”卢野哭了出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看到男孩的眼泪，赵十安顿时手足无措，赶忙用衣袖为他擦拭，边擦边解释：“爸爸、不让叫……不哭、笑笑……”
　　听着熟悉的语调，卢野忍不住悲伤抱了上去，紧紧拥着心爱的女孩。
　　这一举动引得周围人窃窃私语，秦晓娥脸上挂不住，伸手去拽儿子。
　　拥抱分开后，卢野一只手紧紧抓着赵十安，另一只手抓着秦晓娥，像是大人一般说道：
　　“妈，十安，我带你们走，我们去找爸！”
　　赵十安愣愣的，不明白眼前的少年是什么意思，眨着大眼睛满脸疑惑。卢野知道跟她解释不清，只用很温柔的语气告诉她：
　　“十安，相信我好吗，我带你离开那个充满恶意的家，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上辈子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这一次换我来，相信我！”
　　女孩还没回答，秦晓娥先是打了卢野脑袋一下，有点生气地说：“瞎说什么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快放开人家姑娘。”
　　时空穿越这种事太难说清楚，更难被人理解，卢野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手抓一个，把过去的经历通通说了出来。
　　早市落幕，三个人坐在路边沉默，秦晓娥怎么都不敢相信，卢野会把莫石川的喜好、神态叙述的那么真实。
　　她试探性地问道：“阿野，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爸一直记挂着你，到死也放不下遗憾，画了很多素描像当做你的遗像。”
　　许是生活重压，让人想要赌一把，秦晓娥下定决心点点头，答应和卢野一起去找莫石川。
　　另一边的赵十安没动弹。卢野的故事她听懂了一些，别的都可以当胡编乱造，可是她做菜时的“小技巧”却是无人知晓的。
　　卢野见状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条可以证明自己的话。
　　“十安，你五姐叫带娣，她现在应该是十五岁，再过不久就会被你爸爸送给县里的校长当干女儿，对吗？”
　　赵十安点点头，的确听爷爷奶奶说过，明年要把五姐送给学校的头头，好让弟弟去县里上学。
　　“你咋、知道？”
　　“我还知道她的生活很苦，最后落了一身病。你跟我走，我们在城里落脚之后再回来接她，好吗？”
　　也许是被少年的坚定目光打动，也许是为了五姐不受折磨，赵十安像秦晓娥一样重重点头，跟着同样年纪的卢野踏上回家的路。
　　他们把扁担和竹筐卖给杂货铺，换来五十块钱当路费，徒步走到县里的汽车站。
　　去莫石川的城市车费要三十五块，秦晓娥掏遍了口袋也凑不出三个人的车费。
　　卢野灵机一动，跛着腿走去售票窗口，以残疾人的名义买到了半价车票。赵十安身材瘦小，个头不到一米四，也用这个原因买到了半价儿童票。
　　如此一来，秦晓娥身上的钱刚好够他们上车。
　　一路颠簸，盘山踏水，他们终于在第二天清晨到达目的地——莫石川的城市。
　　秦晓娥看着车流不息的马路有点害怕，怯生生地问卢野：“阿野，这里这么大怎么找你爸啊？”
　　卢野笑着安慰母亲，牵起赵十安的手，拦了一辆黄色的面包车。
　　“去莫氏大厦。”他对司机说。
　　“啥地方？没听过啊。”
　　“……想起来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莫氏大厦，去莫氏建筑公司，解放路那家。”
　　“好嘞，你们坐好。”
　　秦晓娥和赵十安没坐过小汽车，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僵着后背不敢靠，手也死死地攥着衣角，不敢触碰任何东西。
　　城市的繁华令她们惊讶，原以为赶集已经够热闹了，没想到城里的每条街都那么多人，红红绿绿的彩色灯光闪耀，比过年放鞭炮还要好看。
　　出租车稳稳停下，卢野要司机等一等，他去楼上拿钱。司机担心他们逃票，要秦晓娥和赵十安留在车里当抵押。
　　卢野点点头，对后排的人说：“妈、十安，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快步跑下车，看了一眼车牌，转身向面前的五层小楼跑去。
　　这时的莫氏公司还没有前台，门上也没有写明部门名称，卢野只好一间间找，终于在四楼的大会议室见到了莫石川。
　　会议室里正在开会，坐着许多熟悉的面孔，工程主管马国华，财务总监宋清河，以及曾经难为过他的那些股东。
　　卢野跑到莫石川身边，想叫一声爸，又怕太突兀，只好喘着粗气拉他走。
　　“你这孩子是谁家的啊？要拉我去哪儿？”莫石川忙问。
　　卢野转头一笑：“您跟着我走就对了，我妈在楼下等你。”
　　“你妈？你妈是……”
　　“秦晓娥。”
　　这三个字一出口，莫石川的步子迈得比卢野还大，一步三台阶地跑下楼。
　　黄色面包车的窗户里映出日思夜想的脸，莫石川用力拉开车门，隔着赵十安与秦晓娥紧紧相拥。
　　卢野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口吻有些调笑地说：“那个……爸，能不能先把车费付一下，要不你抱着不方便。”说着把赵十安从两人中间拉下来，像大人一样抱在怀里。
　　寻找了十几年的恋人重回怀抱，莫石川激动不已，掏出一张百元大票递给司机，不停地道谢。
　　一家人终于团圆，莫石川带着他们回到别墅，向福伯福婶隆重介绍。
　　“福伯福婶，这是晓娥，你们应该叫太太。这是我儿子，叫……”他顿了顿，转头问向少年：“儿子，你叫什么？”
　　卢野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自我介绍：“我叫卢野，她叫赵十安，是我以后的妻子。”
　　听到这里，赵十安脸颊绯红，耳朵根滚烫。
　　莫石川和秦晓娥看着两个孩子露出会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