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83、番外 时光倒流

　　时光荏苒，几番春夏交替，世界似乎变了模样。
　　人们足不出户购买所需，莫氏旗下的商场冷清许多，加上政策出台限购令，地产开发行业也进入小冰河期。
　　卢野有心顺应时代涉足线上发展，着手准备投入一个陌生的领域。
　　好在赶上电商高速发展期，顺利为莫氏开辟了一条新路。
　　他开始隐居幕后，倒不是年龄大了没心力，而是每一次在媒体上露面，都会引来网友对赵十安的谩骂嘲讽。
　　那些键盘侠并不知晓事情真相，仅用七拼八凑的讯息串联情节，把赵十安说成是为了攀附豪门，不择手段耍尽心机的女人。
　　卢野忍不住反驳，争辩激烈，最后却败下阵来，因为网友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说得再好，她还不是离你而去，有本事叫她回来亲口承认……
　　停下键盘打字的动作，他喃喃自语：
　　“九年了，你还不回来看看我吗？”
　　九年的时光过去，大东名下有破产重组后的医药公司，在岳父司天明的帮助下运行稳健，若兰领养了两个孩子，一龙一凤，儿女双全。
　　带娣的身体好了很多，在东寺街开了一家便利店，与李志恩爱和睦。
　　梅姐陪着刘叔住进大山里，空气清新，心境开朗，使刘叔的病也不再恶化，颇有渐渐好转的迹象。
　　福伯福婶年事已高，许多工作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提议再找个佣人帮着料理家务。
　　卢野摇摇头拒绝了，把公司交给专业经理人打理，像过去的莫石川一样，整天待在家里种种花、扫扫地。
　　他的决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地产行业近两年很被动，既没有新的开发项目，也没有房价暴涨的可能，仅靠着物业和租金平稳过活；电商行业他是门外汉，便交给专业的运营团队操作，算是稳步发展。
　　转折发生在第十年的除夕……
　　手机上收到数不清的拜年短信，卢野一一用心回复，言辞真诚。
　　带娣李志、大东若兰陪他来跨年，气氛比平时热闹很多。
　　忽然一声巨响，福伯擦壁龛时摔了下来，扭了腰骨，动弹不得。
　　卢野赶忙叫程明开车送他去医院，福婶也一并去了。
　　家里剩下他们几个人守岁，看上去热热闹闹，其实都在努力找话题逗卢野开心。
　　大东若兰的孩子非常活泼，直到十二点也没有瞌睡的迹象，反而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玩得十分开心。
　　钟声敲响十二下，烟火为沉寂的夜空画满绚丽，此起彼伏，映亮了整片黑暗。
　　卢野去上香，发现遗像歪了一些，想来是福伯擦尘时还没来得及放好便摔倒了。
　　他把相框取下来，认认真真擦洗，不料孩子们忽然跑来围着他追逐打闹，手一滑，相框徒然落地。
　　玻璃碎了，边框裂开，露出了夹在中间的黑白照片。
　　玻璃碎裂的声音吓坏了两个孩子，也唤来了其他人。
　　他们看着卢野愣在当中的样子，赶忙跑来看他有没有受伤。
　　他没受伤，只是在看到赵十安的照片瞬间，他觉得自己死了。
　　漫天雪白他见过，晚霞红绯他见过，唯独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天地灰暗，一片漆黑。
　　十年……
　　她在他眼前藏了十年……
　　无人拆穿的十年……
　　卢野俯下身子捡起两张遗像，一言不发地走去书房，寻找新相框。
　　为父母换上新的，摆去壁龛；
　　为赵十安换上新的，摆在桌前；
　　痴恋地看着黑白照片，口吻无限温柔：“这下看你还怎么藏，乖乖地留在这里陪我，老婆。”
　　他刻意不提“生”和“死”两个字，只把这张照片当做心爱的妻子，温柔摩挲。
　　带娣和若兰走进来，想要安慰几句。卢野朝她们一声“嘘”，抱着照片踱步走到最大的卧室。
　　这是当年要做婚房的房间，墙上贴着他和赵十安的结婚照，梳妆台上摆着她婚礼前用过的化妆品。最惹眼的是床，大红喜被平铺，就像这间屋里住的是一对新婚夫妻。
　　卢野打开衣帽间，带娣和若兰看傻了眼。
　　衣帽间里除了数不清的女式服装外，还摆着整排硅胶娃娃，面容逼真，像足了赵十安。
　　每一个娃娃身上都穿着赵十安的衣服，有婚礼那天的昂贵婚纱、刺绣嫁衣，还有平时的家居服、连衣裙。
　　这些娃娃是卢野特意定做的，身形模样都依照赵十安的尺寸，一眼看去，与真人相差无几。
　　卢野拿着照片依次走过，边走边自语：“老婆，你喜欢哪一件？我买了很多漂亮的裙裙给你，你看看……”
　　或许是卢野此时此刻的表现太疯狂，带娣一把将他拉出衣帽间，拉到客厅站稳。
　　“卢野，十安已经不在了，你要向前看！”带娣大吼。
　　“五姐，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一切了？”
　　带娣语噎，看了李志一眼，长叹一口气，把替罪坐牢的事说了出来。
　　大东悄悄坐在卢野身边，防止他情绪激动。
　　没想到卢野不仅不激动，反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将怀里的照片越抱越紧。
　　“老婆，你怎么总是那么傻啊，到底要为我付出多少才算够，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为你做点事啊……”
　　众人心酸，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卢野像是游魂一般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家每天都会有人找借口留宿，大东说跟若兰吵架，李志说与带娣争执，连程明也说家里装修，想要借住一段日子。
　　就是这样紧密的车轮看护中，终究没能留下绝望的人。
　　四月初，春暖花开，最美好的人间四月天，卢野带着微笑离开人间。
　　手腕洇出的暗红染了半张床，卢野一身白色礼服静静地躺在上面，身旁是赵十安的大红嫁衣，他抓着嫁衣的袖子，如同牵着爱人的手。
　　嫁衣睡的那面枕头上，放着涂好色彩的照片，仿佛照片里的人化了妆，美若白荷……
　　一红一白，鲜艳夺目，向世人展示着不可分离的永恒。
　　他，终究还是去找她了……
　　*
　　眸光转瞬，卢野在虚无的黑暗中看到一抹亮白，那光晕慢慢放大，直至出现了一个女人。
　　“妈……”
　　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去世多年的母亲——秦晓娥。
　　卢野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母亲把食指放在他嘴上，轻嘘一声，小声地说：“天快亮了，咱们早点出发，占个好位置。”
　　“我们去哪？”
　　“去夏县的早市啊，把这两天采的野菜卖了，好给你交学费。”
　　“交学费？”
　　“嗯，快起吧，妈去带两个馍馍路上吃。”
　　卢野撑着身子坐起来，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这里是……卢大柱的家？
　　他觉得不可思议，伸出手掌，明明已经四十岁了，手掌却还是十来岁的样子。
　　又扒起裤腿看膝盖，没有一点伤疤。
　　这是……穿越回小时候了？
　　思绪还未理清，秦晓娥在门口小声喊他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