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11、第 11 章

　　两人正是温情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出来！”
　　穆诺和苏蔚风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更担心自己被侍卫误伤，穆诺当先走了出去，小大人般的朗声道：“是我。怎么了，这么晚了，吵吵闹闹的。”
　　苏蔚风低眉顺目的跟在穆诺身后，好似自己不存在。
　　穆诺虽然是个小小的孩子，却是这宫中顶顶尊贵的存在。在场的侍卫下人全部都单膝下跪行礼，寻找王世子的东宫人等更是将惊惧不已的心放了下来，忍不住低泣出声。奶娘和世子身边两个大丫鬟绿薏和白芷连忙迎了上来，奶娘道：“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奶娘穆诺自然是不会怀疑的，这是大巫给他的人，对巫神和大巫的敬重不提，奶娘的阿爹阿娘都在邬家，自然无妨。绿薏和白芷也是知晓他今日安排的人，更是在白天提及了他母后，定然是有一个生了背主的心思，才有了今晚这一出。穆诺年幼便没了母亲，身边还有许多母妃虎视眈眈，所以才五岁就知道了这些弯弯绕。也是翼族讲究狼王的孩子年幼的时候都可以杀死羚羊，不会刻意保护穆诺。穆诺查清后自然会禀报穆雷和王太后，让他们定夺。
　　穆诺在这里有些小心思，一旁的月妃可不会这样放过穆诺和苏蔚风。月妃由一个年长的嬷嬷扶着，那嬷嬷嘴角的法令纹就可以显出这人多不好相处，长相还有些面生，想来就是那位蕙姑姑了。以往月妃可没有弄出这么大阵仗，这大概是得了这位嬷嬷的指点。
　　“世子怎么晚上在这御花园中，可别受了寒。”
　　月妃开口了，穆诺也只能先行礼给月母妃请安，同时在考虑怎么找个借口。苏蔚风此时是帮不上忙了，因为苏威风根本不能说话。
　　穆诺还没想出怎么说，就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怎么了，这么晚了，各宫都不必休息的吗？若是动静大了惊动了阿娘，你们又该如何是好？”
　　在场众人无不惊愕回头，却发现是一行人从飞凰宫走来。当先两人一个人只是草草披了一件黑色常服、头发只是简单在脑后绑了个辫子、脸色极为难看的穆雷，落后他半步的是身穿红色外衣、简单挽了个发髻、未施粉黛的女子，这女子是南朝人柔软甜美的样子，行止间带着皇家贵胄的贵气，眉宇间还透着几分娇羞和稚气，大概就是新进宫的副后吴枝。副后身边跟着一个沉静的大丫鬟，搀扶着她的是一个富态的嬷嬷，更显的这位副后年幼细弱，毕竟她还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
　　两人显然已经歇下了，这却又被惊动了，这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所有人跪下请罪行礼，也没有能让穆雷的脸色好看半分。所以也无人注意到，月妃眼角闪过一丝得意。
　　“这是怎么了？”
　　穆雷沉声问道。
　　月妃和穆诺正要开口，就看到一个侍卫小跑过来，跪下道：“启禀王上、娘娘，属下查看了那堆熄灭的灰烬，不过是一些白色的纸张和竹条，并无危险之物。”
　　穆诺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月妃惊呼：“世子，纵然是你思念母亲，也不该在这样的大喜日子祭拜，这样对王上和副后娘娘也太不尊重了些，你还是认个错吧，王上看你年幼，必然不会责怪。”
　　穆雷、吴枝、穆诺和苏蔚风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月妃萨拉这一手好棋，打压了穆诺，让穆诺变成一个不懂事、敌视副后的王世子，穆雷大喜的日子出现祭拜之事也不会有多么愉快，最难受的是吴枝，刚刚成婚就被落了面子，王世子是元后的孩子，如此不尊重她这个副后，日后她如何统领后宫、教导王嗣？
　　穆诺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这样的话，先是急气不已，之前想好的说辞大部分都忘了，只能开口嚷道：“王上，母后，我没有！”
　　奶娘心疼地把王世子拢在怀里，奶娘是邬家的家仆，自然知道穆诺思念母亲，可是没想到穆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早知道如此，今日绿薏和白芷提起元后时，她就不该多嘴。
　　眼看着这案子就要被定下来，变成穆诺不懂事，如今还小孩子嘴硬，穆雷心中转过许多心思，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月妃添油加醋道：“副后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怒。元后与王上年少夫妻，情深意重，元后嫁与王上时不过十三岁，可惜元后福薄，世子也未见过元后，心中思念也是理所应当。副后出身尊贵，可是元后毕竟是世子生母，娘娘也该体谅世子一片孝心。世子怕触怒王上，此时不敢认错也无妨，副后千万不要责怪世子。”
　　如今月妃好似在辩解，字字句句却在提醒吴枝她不过是个继后，还是副后，世子如今祭奠元后，她自然该让路。副后的脸色未变，想来作为庶公主的她这些腌臢话也不少听，只是她身边的嬷嬷和大丫鬟脸色都变了，这是在打南朝的脸。
　　穆雷叹息，看来今日不做些什么，只怕月妃和南朝都难以善罢甘休。穆雷看着儿子又急又气而变得通红的小脸，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孩子终究不过五岁，还需要锻炼。
　　“王上……王上，娘娘容禀！”一个陌生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倒是比萨拉今日弄出这一出还让人吃惊，穆雷这才看到站在穆诺身后、假山阴影里的苏蔚风，苏蔚风也是一脸急切，竟然发出了声音。
　　苏蔚风气愤穆诺这样乖巧的孩子竟然被如此抹黑，可他却说不出口不能辩解，他尝试了许多次，都没办法反驳月妃。然而月妃最后泼的脏水，让苏蔚风急怒攻心，莫名声音就冲出了喉咙，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是一股脑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世子并非在祭拜元后，而是在放孔明灯为王上、元后和副后祈福，孔明灯是何物副后应该有所耳闻，绝无祭祀之用。这也是为何那堆灰烬中会有竹条。若是月妃娘娘不信，可以询问娘娘的兄长，大人亦是知晓世子想要用孔明灯为几位贵人祈福。若是月妃娘娘心中还有疑虑，可以问问职守的侍卫们，问他们是否看到过灯笼飞起。”
　　萨拉或许不知道孔明灯是什么，穆雷和吴枝绝对心中有数。而且又不可能真的去请萨昆前来，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为难世子，吴枝面子上也过得去了，自然就会如此作罢。萨拉想要说什么，被身边的蕙嬷嬷拉住了，萨拉恶狠狠地看了苏蔚风一眼。
　　苏蔚风说完，还沉浸在自己竟然说出声的震惊中，怔怔的立在那里。吴枝终于开口了，声音是南朝女子特有的软糯：“既然不过是误会，就这样吧，感谢世子一片孝心，也劳烦月妃妹妹费心了。臣妾服侍王上休息。”
　　吴枝说着就要扶了穆雷回去，穆雷也不想多说什么，生怕萨拉和吴枝哪一个又闹出事情来。
　　岂料萨拉还是不省心，她没办法对付世子，就要找个下人出气：“这么晚让世子出门祈福，若是让侍卫误会了，或者碰到什么歹徒，又或者走水了，世子千金之躯，又该如何？必然是这贱奴挑唆世子，应该将这贱奴杖毙以儆效尤！”
　　苏蔚风闻言，抬头扫了月妃一眼，果然看到一脸的狠辣，哪里还有半分的端庄，身边的严肃的蕙嬷嬷都拉不住月妃，无法阻止月妃做出如此难看的事情。苏蔚风心底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却是不后悔自己帮了穆诺。吴枝又要开口解围，身边的胖嬷嬷却拉了她一把，那位嬷嬷道：“娘娘，这是世子身边的奴才，娘娘还是不要越俎代庖了。世子如此孝顺，自然知道这些搅扰主子安宁的奴才，还是杖杀了了事。”
　　胖嬷嬷显然是想让这翼族王宫见点血，给这些不尊重南朝的蛮子一个下马威。穆诺也想反过来保护苏蔚风，却被自己的奶娘和身边两个大丫鬟死死拉住。
　　穆雷皱了眉头，道：“这是我身边的内侍，世子的主意他可拿不了。刘嬷嬷南朝远道而来，不晓得翼族的规矩，翼族不会轻易打杀手下的人，都是翼族的好男儿，不值得这样丢了命。”
　　刘嬷嬷口上称是，心中却看不起这些没规没矩的蛮子们。吴枝也道：“大喜的日子，何必这样不愉快？月妃妹妹和世子也早点歇了吧，至于这奴才，想来也是无心，罚俸一月就是。”
　　穆雷点头道：“不错，副后说得有理。世子不懂事，三日不许出东宫。至于这内侍，罚俸三月，日后说话不要这样没规矩。”
　　月妃愤然的被自家的蕙嬷嬷拉走了，刘嬷嬷也要扶着副后跟着王上回宫，穆诺只能来得及给苏蔚风留下一个“保重”的眼神，也被自己的奶娘带走了。
　　跪在地上的苏蔚风心底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改为这闹剧愤怒，还是为自己悲哀，又或者欣喜自己的嗓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然而喉咙中翻上一股血腥气，一口腥甜涌了上来，他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