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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抛弃 ...

  •   辛三进了山洞,垂着头。他知自己身上寒气重,便离李明珠很远,规规矩矩地跪在了角落。

      李明珠看也没看他。她像是待够了这个山洞,转头问裴乾:“大约何时能有人过来?”

      “不远了。”裴乾道。看出李明珠的烦躁,她的语气有几分温和,“看到咱们天黑还没回去,就该来搜山了。”

      今日这麻烦,说白了是李明珠一时心软,自己惹下的。若不是她心软,提议先不吃饭,真来这劳什子雪山,裴乾早在吃饭的时候就把小皇帝做掉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在这里大放厥词,惹李明珠不悦。

      裴乾因此本有那么几分憋屈,想让李明珠自个儿感受一下自个儿做事的后果,长长教训。

      只是,真见了李明珠如此不悦的样子,她却又心软了,心道罢了罢了,她不想让她长教训了,只想哄哄她。

      “快睡吧。睡一觉醒来,人也该来了。”裴乾道,轻轻拍了拍李明珠的手臂,神色中很有几分安抚的意思。

      “或者,天这么冷,明珠姐姐,你来暖暖。”刘琼也赶着开口,邀宠似的伸手去拉李明珠,生怕对方不喜欢自己,“火边暖和。”

      “不了。”李明珠道,“我累了,想先睡会儿。”

      “好,好。”刘琼忙道,“那就不能离火太近了,别不小心伤到。”

      说着,他看了看火。若是不能离火近,那这火就显得不够旺了。于是,他支使辛三,道:“还不快去多弄点柴来?想冻到明珠姐姐吗?”

      辛三偷眼去看李明珠。李明珠当然不会理他。

      他本不应听从他人的命令的。可李明珠要睡了,那火堆也的确不够旺了。

      辛三沉默了半晌,向着李明珠叩首,道:“奴去为小姐寻些御寒之物来。”说完,稍等了片刻,见李明珠不应,他便视为默认了。

      他疾走两步,带着还未暖和过来的一身寒气,再次走出山洞。

      这一趟,辛三离开得有些久。

      没等辛三回来,李明珠就已经睡着了。可能是因为寒冷,也可能是其他各种各样的本不应该压在她肩上的烦心事,睡梦中,她的眉头轻轻地蹙着。

      刘琼向火堆靠得更近,抱怨道:“他怎么还没回来?”

      裴乾没靠着火。她靠在李明珠身边,见她睡熟了,便让她的脑袋枕上了自己的腿,让她多少能舒服些。

      这时,才有脚步声从洞外传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几分血腥味。

      裴乾警觉了起来,挡了挡李明珠,瞄了刘琼一样。

      她们二人皆不通武艺,必要的时候,能推出去一个肉盾还是好的。

      好在,进来的是辛三。

      他走进来,手里有用树藤捆好的一大捆柴。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竟还拿了很大的一张毛皮走了进来。

      “这是……”裴乾很是惊讶,迟疑着开口,“熊皮?”

      “是。”辛三应道。

      “……我草……牛逼。”裴乾目瞪口呆,“求你了……反正明珠也不喜欢你,你就跟着我吧!没事,我和明珠算是一家,好姐妹!跟着我就像是跟着她的!快快快快跟着我。”

      其实,比起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剥下一张熊皮,更令裴乾惊讶的是,他明知明日就会有人来找他们,明知他们在这里待不了太久,却还是会想办法去找到一只熊,弄死,然后剥下一张皮来。

      在还下着大雪,刮着寒风的雪山里。

      只为了让李明珠能舒服一点。

      有那么一刹那,裴乾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奴已认了主人。”辛三低头,恭谨作答。

      说完,他跪在火边,给火堆添柴,然后将已经洗干净的皮放在火旁烤了起来。

      早先他洗去血迹的时候,就有意避免不要让有毛的那面也沾湿,免得很久才能干燥。所以现在,烤了没多久,他手中便是一张又暖又软的熊皮了,散发着干燥的气味。

      烤好了皮,辛三便拿到李明珠身边,毛面向上,垫在了她的身旁。接着,他迟疑了起来,并不敢擅自碰触李明珠。

      裴乾便动了手,小心的将李明珠移到皮毛上。这熊很大,皮剥下来,躺一个李明珠实在是绰绰有余。裴乾便将余出的皮一盖,给她裹成了一个卷。

      刘琼看着那暖和的熊皮,眼巴巴的,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见李明珠暖暖地待在毛皮里了,这洞里的人也都放心了下来。

      裴乾随手摸了下李明珠的头发,便就这么靠着墙,腿上带着个李明珠,睡了过去。

      刘琼则是蹭在火堆旁边,找了个地方躺下,也睡了。

      辛□□后几步,跪在了山洞的角落里。

      大约三更天时,大雪渐渐停息了。

      就裴乾刚刚说的,若天黑他们还未回去,就会有人来找他们。

      大雪封山,他们也许不敢进来。但雪停了,他们就差不多该进山了。

      估摸着人进山有段时间了,辛三便出了山洞。

      让他们自己找,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这边。可如果他能出去迎,就必然会快上许多。

      洞外,新下的大雪映着月光,一点也不昏暗。

      冷倒确实是冷。

      辛三只当自己没有感觉,开始往上走。

      实际上,他被找到的过程比他想的还要快上许多许多。

      来的人很多,寻找他们的声音根本到处都是。

      辛三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不知道是谁能够操纵如此多的人来找他们。但他不会去探究。

      经年累月的训练与教育,让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不该知道的事。他从来都是主子的一把刀。

      过去是沈儒的,如今是李明珠的。

      来人与辛三一起进了山洞,跪在了裴乾的面前。

      裴乾骤然被惊醒,却完全没有睡眼惺忪的意思。她仿佛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随时能进入状态的警觉。

      见自己的人来了,她瞄了一眼刘琼,像是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辛三,又没说。

      罢了,反正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不如回去再说。

      于是,她叫醒了李明珠和刘琼,很是高兴洒脱道:“起床起床,收拾回家啦!”

      李明珠被她叫醒,睁开了眼。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熊皮,像是有些意外,看了一小会儿。

      然而,她移开了视线,站起身来,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有人去迎的呗。”裴乾解释道,“确实不错,快了许多。”

      李明珠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她开口,问道:“辛三去的?”

      “还能有谁。”裴乾道,“不然还能是我?”

      “哦。”她应道。

      “走吧。”裴乾怕她冻着,拿起熊皮,想往她身上披。

      “不用了。”她轻声谢绝。然后,她转过头,很少见地直视着辛三。

      她看了他一会儿。

      辛三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感受着她的视线,只觉得紧张。

      半晌,李明珠忽然开口,道:“谁许你擅自出去的?”

      辛三心里一惊,忙叩首,道:“奴知罪。”

      实际上,从昨夜刚进洞就是,没人管他去哪里,去做什么。所以,他才得以封洞拾柴斩熊。

      此时,她却忽然要治他的罪。

      “你不要跟上来了。”李明珠忽然说道。

      分明是在治辛三的罪,李明珠看上去却并没有恼。就像是顺势抓了一个借口,并不是真的在意什么。

      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他了。

      辛三震了一下。

      “奴知罪。”他再次叩首。

      李明珠移步离开了。

      裴乾看了二人一眼,却没有趁机插科打诨类似“跟着我吧”之类的话。

      “奴,绝不会再擅自离开,自作主张!”辛三声音颤抖,向李明珠跪行了几步,请求道。

      当然不会有回应。

      “奴,留在小姐府中,此生绝不会再次离开。”辛三用力叩首。

      脚步声越来越远。

      辛三俯着身子,听着渐行渐远的人声,一时竟无法喘息。

      他慢慢抬起头,就见人群已经完全走出了山洞。他曾用来挡风,用来留住温暖的石头,如今却挡住了她,只能留下一片冰寒。

      他看不到她了。

      辛三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

      接着,他忽然慢慢地爬了起来,略有几分踉跄地往前走。

      越走,他的脚步就越稳,越坚定起来了。

      *

      李明珠走出山洞。有人带着他们,到了平整的地方。

      他们竟在这崖下发现了路,引了马车和马匹进来。

      刘琼扶着李明珠,上了马车。

      车里宽敞暖和,有瓜果,有手炉。车门拉下的一瞬间,就仿佛与世隔绝,再也接触不到外头的严寒了。

      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就再不需要人推来巨石挡风,不需要人捕捉野兔充饥,也不需要人连夜打来熊皮取暖了。

      李明珠坐在温暖的马车之中,抱着裴乾递给自己的手炉,看上去很平静。

      又像是有点怔愣。

      裴乾在旁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忽然,有人很恭敬地轻轻敲了敲车门。

      “什么事?”裴乾问道。

      “主子,引属下寻到主子那人,正在追车。”

      李明珠像是微微回了回神,却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裴乾看了眼李明珠,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回应。

      看来是不想管了。

      “知道了,当没见吧。”裴乾吩咐道。

      “是。”门外领命,安静了下来。

      便只有车辙碾压落雪的声音,嘎吱作响。

      令人听不到车后,是否真的有人在疾步追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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