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灵均》九曲寒波

2、杏林杜衡

　　朝雨按照公主吩咐，在周边采摘了那些植物。再一转身却不见了绿竹的身影，在周围找了找，还是没找到。转念一想，说不定绿竹偷懒，早已回去。想到这心头的担忧消失不见，又蹦跳着回去找公主。

　　远远看见，自家公主竟坐在石头上，与那些泥作的粗鄙男儿交谈着。朝雨暗暗替公主担心，加快脚步走过去。

　　“公主，你交代的那些草药，奴婢采摘好了。”朝雨说道。

　　“很好，做得不错，辛苦啦。”

　　“公主可别这样说，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顾将军，你靠近些。”

　　顾源不明所以，还是走上前来，只是依旧低垂眉目，以表恭敬有礼。

　　“看仔细些，这是夏枯草，这是白芨，这是车前草，取其叶揉碎敷于伤口处，止血效果较好。这是紫玉盘，煎煮后内服，主治消化不良与腹胀腹泻。”

　　“公主这是何意？”

　　“顾将军可记清楚了？若有疑问，可现在就问。”郑灵均并不回答顾源的疑惑，只是问他可记住了这些药草及其功效。

　　顾源幼时读书时，过目不忘、听耳即诵，在乡里有“神童”的称号。后弃笔从戎，乃是想以军功重振顾家门楣。时下世家大族把持着人才的品评，寒门子弟难有出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正是如此。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不过是一些常见植物的药用价值，他日沙场征战，可多一分活命的保障。”

　　“末将惶恐，公主大恩，无以为报。”

　　“你不用惶恐，此去魏国，恐难归矣。只有一事心中难以割舍，想拜托将军。”

　　听闻公主有事相托，顾源反而放下心来，他一贯不愿受人恩惠。只是当他听到乐昌公主所说之事时，不由得心神震撼。在民间广有美誉的杏林堂医馆，背后的主人竟然是眼前这位公主。

　　“朝雨，把那枚杜衡的印章拿来。”

　　顾源听见“杜衡”二字，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相似的眉眼，高超的医术。他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而已。若他这些年苦寻的恩人杜衡，就是乐昌公主，那他当如何呢？

　　“杜衡，杜衡，难怪这些年我遍寻不到。”顾源内心已是狂风巨浪，脸上却端的是平静无丝毫波澜。他苦寻的救命恩人，说不定早已不记得自己。郑灵均，他在这三个字反复咀嚼，只觉九分的苦涩、一分的无可奈何。本该是金枝玉叶，却作为和亲公主，远赴异国他乡。到了魏国，谁来护着她呢？

　　他只愿时光倒流，回到她为他刮骨疗伤的那天夜晚，他一定会肆无忌惮的看着公主，将她永远印刻在自己心间。回到一月之前，他护送公主出城的那一天，这样他会尽可能多照顾公主一些，而不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最好回到两年前，他初见她的那一刻。

　　“为什么？”顾源问道。

　　“杏林堂开设初衷是济世救人，治病救人的药材在一些人眼中却是巨大的财富，我若在时，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杏林堂。今我离去，担心杏林堂成为豪门世家眼中的肥肉。我知将军非池中之物，想让将军护佑杏林堂。只一点，不得哄抬药价。”

　　“顾源恐负将军所托。”顾源不愿答应，他知道自己若是答应，眼前这人就能心无牵挂的前往魏国。可是自己却得陷入无尽的懊悔与思念。

　　“你不愿意？”郑灵均感到差异，这段时日的相处，灵均看出此人行事自有章法。路遇不平之事，能巧妙施以援手，既能帮助他人，又能保全自己，足见其仁义之心与机警之敏。故此灵均才会生出将杏林堂交托给此人的念头。

　　“源对此一窍不通。”

　　“你只需做杏林堂背后主人，运转之事自有掌事、掌柜、伙计照料，一应事务，我都已做交待，勿需你费心。你只需在有高门大户恶意为难之时，尽你所能、保全它即可。你若答应，杏林堂每年的利润自然也归你所有。”

　　话已至此，郑灵均忍不住脸红。从创办伊始，杏林堂几乎可以称作零利润。本着售卖平价药的宗旨，且时常为一些人免费治病。若不是她作为公主，时常将一些金银首饰变卖填补，恐难以维持下去。只是眼下箭在弦上，少不得一番忽悠。郑灵均深知只要顾源答应，他就一定会做到，言出必行，尽自己所能护佑杏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