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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街口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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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黑衣人,仅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宛宁猜测此人应该是那些混迹于堂口帮会之类的人;而对于这些人,宛宁并无多大了解,只不过偶尔会在街上看到一两次;再看来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宛宁心中不觉当即掠过了一丝紧张:
他这是来找我的吗?他想要干什么?我并不认识他啊!
宛宁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觉也抓紧了一旁的巧珍,而巧珍的慌乱显然更甚于宛宁,就在宛宁抓住她胳膊的一瞬间,巧珍颤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姐……”
“别怕阿珍,没事的!”宛宁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搂住了已经有些发抖的巧珍。
宛宁相信,没有人胆敢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乱来,而且她更坚信中国人是绝对不会像那些日本人那样毫无人性地伤害自己的同胞的!
走至宛宁面前的黑衣人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伸手将一张似乎是名片一样的东西递到了宛宁的手中,正当宛宁因为来人的这番举动而心中疑惑万分之时,那黑衣人已经转身离开宛宁走向了那辆黑色轿车,很快,那黑色轿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宛宁和巧珍一脸的诧异不已。
“小姐,那人给了你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缓过神来的巧珍转头看向宛宁。
“一张名片,只是……”
宛宁觉得很是奇怪,既然是名片,为什么这上面没有头衔一类的说明呢?除了“宋腾川”三个字外别无他物,自己从未听说过宋腾川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那么,方才的那个人和眼前的这张名片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小姐……”宛宁脸上的细微变化让巧珍意识到了些什么,她立刻紧张地拉住宛宁道:“是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刚才的那个人不像是好人啊!我们,我们快回家吧!”
“阿珍,别多想,就是一张普通的名片而已,”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巧珍,宛宁立刻抬头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即拍了拍巧珍的肩膀道:“好了,走吧,我们去楚伯家!”
对于宛宁的到来,楚立雄自是十分开心,其实在他的眼中,宛宁虽说不爱说话,但却是个既懂礼貌又明事理的好孩子,相对于嗣成那有些火爆的脾气,他显然对宛宁更为疼爱;加之这几年来,楚立雄又一直认为宛宁之所以会落下不爱说话的病根是源于自己那时没能抽出时间很好地照顾她,所以便在心理上总觉得对于当年旧友的一番托孤很是愧疚,因而对于宛宁便也在疼爱之中又更多了一份怜惜。
“身上的伤可都好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虽见宛宁面色如常,但楚立雄还是有些不甚放心。
“都好了。”宛宁轻声说着,随即抬头看向了正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楚立雄。
“楚老爷,这几天大夫天天都上门来给小姐瞧病,上药吃药一样都没拉下,你就放心吧,现在小姐的身上一块青的都没有呢!”
这是宛宁和巧珍之间达成的默契,在楚家之时,巧珍就是宛宁的“代言人”。
巧珍的回答让楚立雄感到了一丝欣慰,但见宛宁依旧一副不肯多说话的模样,他的心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在寒暄了几句之后,楚立雄不觉拉住宛宁的手道:
“孩子,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头真是难受啊!不如,不如你就和嗣成一道搬回来住吧,我一定找全上海最好的大夫来治你的病,我一定让你和以前一样爱说爱笑,我……我不能对不起你的父母啊……”
说到情动之处,楚立雄不觉一阵老泪纵横,也许是近来国内□□势的剧变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和无助,因而对于亲情的渴望也就更加强烈了几分,宛宁和嗣成就是他的亲人,他只想用自己的羽翼和最后的力量保护他们在乱世之中不受伤害。
楚伯的泪水触动了宛宁的心事,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表演其实是对自己亲人的一种残酷,如果不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不管是嗣成还是楚伯都会比现在要快乐得多!
“楚伯,我……”
宛宁握紧了楚伯的双手,声音之中也有些梗咽,她在犹豫应不应该向楚伯说出一切。
忽然,一阵轻微的细琐声打断了宛宁此刻的情绪,她低头一看,却见一张纸片不知何时已经滑出自己外套上的口袋正悠闲地飞落到了地上。
是那张奇怪的名片!
宛宁心中一惊,当即便俯身想要捡起那张名片,不想楚伯却先她一步弯下了腰,一边对宛宁嘱咐道:“孩子,你身体刚好,别累着!”
楚立雄捡起名片之后便很自然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只是这么一瞥,楚立雄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当即抬起头来急切的看向宛宁道: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楚立雄严肃的神情让宛宁感到了一丝紧张,虽然她也觉得这名片有些蹊跷,但她还是不明白楚伯此时的表情为何是这样的如临大敌。
“是路上……”
“楚老爷,是我们来的路上一个奇怪的人给我们的!”巧珍比宛宁更为担心,她当即便抢在宛宁的前面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楚立雄,末了她心有余悸道:“那个人看上去一副凶相,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他,他会不会对小姐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巧珍的这番叙述不觉让楚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在片刻的沉思之后,他忽然站起身对身后的佣人大声吩咐道:“来人,快把小姐以前住的房子收拾一下!”
“楚伯,这是……”
宛宁感到不解,楚伯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激动?
“孩子,听话,这段时间就住在家里,哪儿也别去,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楚伯在说完这些之后就匆匆地上楼去了,而原先伺候过宛宁的佣人吴嫂则急急赶来领着宛宁和巧珍往房间赶去,一时间,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氛飞快地笼罩在了楚家大宅的上空。
“小姐,到底怎么了?楚老爷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也不知道。阿珍,先别问这么多了,我们按楚伯说的办就是了!”
巧珍的疑问无疑增添了宛宁心中的几许不安,从楚伯的神情之中她已经隐约觉察出了那张名片所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楚伯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他会有如此表现此事必定是非同小可!目前,宛宁还不清楚这件事情到底如何,但毫无疑问此事和自己有关,甚至还有可能牵涉到巧珍……所以,现在绝对不能让自己心中的不安情绪太过流露,在一切还未有定论之前,绝对不能因为一些胡乱猜测吓到巧珍!对!还有嗣成,必须要在楚伯之前告诉他自己暂时不能回家住的消息!
想到这里,宛宁有些着急起来,她急急冲出房门准备朝楼下跑去。
楼下客厅的西侧有一个小书房,以前和嗣成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宛宁就经常一个人躲在那里,因为楚伯有所吩咐,所以通常鲜有人打扰,想来现在应该也是一样,因此在那里给嗣成打电话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沿着走廊快步朝前,宛宁的步子开始变得有些杂乱。
忽然,前方的拐角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说话声,侧耳一听好像是两个佣人正在暗自交谈,宛宁本无意偷听这二人的谈话,只是不想这二人却在言语之间谈到了自己,而在略微听了几句之后,宛宁不觉停下脚步当场愣在了那里。
“你是说方才来的那个小姐收到了腾爷的水牌?真的假的啊!”
“可不是真的!你没来多久,怕是不大认得,那位小姐以前一直是住这儿的,虽说不太爱说话,人倒是蛮好的,听说是小时候闹下的病根才这样的,倒是可惜了这么个好模样了,唉,谁想到竟被腾爷给瞧上了,真真作孽啊!”
“说这些有什么用啊!都被腾爷给瞧上了还能指望什么呀,不过幸好这位小姐还是出在这样的人家,有老爷这样的靠山在,要是遇上那些穷家小户的那才真作孽了呢!唉,所以说如今这世道还是待在家里不出门的最好啊!”
……
腾爷?她们说的莫非就是那个名片中那个叫宋腾川的?水牌?是指那张名片吗?被他瞧上?他是要……
宛宁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敲了一下,晕眩之感顿时袭上心头,而与此同时心里更是如火烧一般的难受,她不是嗣成面前的那个天真女孩,她自然知道被瞧上意味着什么,而从方才二人的口气之中,很明显这个腾爷并非什么善类,难怪,难怪楚伯会显得这么紧张!
为了支撑住自己微有些摇晃的身体宛宁只得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而由此发出的细微声响也惊动了拐角处闲话的两人。
二人快速离去,只留下颓然无力的宛宁心中依旧狂乱不止。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不知不过了多久,身旁传来了一阵轻呼声,回头一看,竟是巧珍。
“阿珍……你,回来了,找到阿宝了吗?”
见是巧珍立在身后,宛宁立刻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阿宝是楚家的女佣,同巧珍差不多年纪,之前宛宁带巧珍来楚家之时,巧珍就同阿宝很是投缘,所以每次跟着宛宁来楚家时,巧珍总要寻着阿宝好叙一场。
“小姐……”
见宛宁神情恍惚面色不好,巧珍赶忙上前扶住了她,随即快速地将宛宁扶回了房间。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儿不舒服,快和我说,我去找大夫去!”
回到房间之后,巧珍立刻给宛宁倒上了一杯水,随即一脸忐忑地看向了宛宁。
巧珍并非因为贪玩才去离开宛宁去寻找阿宝的,今天发生的奇怪事情和楚老爷的反常表现让她很是担心宛宁,所以她才会急急出去找阿宝探听消息,而在阿宝那里她果然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这不觉让她在此时面对宛宁之时心中一阵纠结。
那位腾爷确实就是名片上的那位宋腾川,此人乃是上海滩上赫赫有名的天水帮老大,此间上海的局势虽说风云变幻,但他的天水帮却依旧在租界之中游刃有余,有说他是因为和日本人在背后有些勾当才会如此张狂,不过这些并不是坊间最为关注的事情,上海滩更为出名的是他好色的名声,但凡见到有些姿色的女子他便会让手上送上那张只写有自己名字的名片,如若那女子三日之内未至他的宋公馆供他玩乐,他便会派出手下强行抓之;当然凡事也有例外,倘若被他看上的女子是某位富家千金或是名门淑女,那一切自然便由钱来解决,只是这一根金条的价格却实在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承受得起的,但即便如此,上海滩上却依旧无人敢对这位腾爷的所作所为敢多言语什么,而宋腾川的那张“水牌”也就由此传开了。
这一切是来得如此突然,就仿佛一场突然而至的恶梦一般,但宛宁并不知道,她生命之中的转折却恰恰正是由此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