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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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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前方传来战讯。
赵王驻守在峡口八百精骑禁卫日下神秘失踪,致使主攻军队得不到配合,全线溃败。赵王身负三处箭伤,性命垂危。西府主将淳于镰更趁机领兵穿过经景□东向南。攀小道,栈架桥,凿山开路越百里无人险域。直逼荣城而来。
瞎子夤夜跑来把这个消息通告卿九。
卿九睡的迷迷糊糊的,只听到他在冷笑。笑间隐约掺着一些唠叨,都是吹牛皮
“赵王完了!可怜他到死都不知道谁的手上!”
然后,瞎子使劲儿揪了揪他的耳朵。
卿九给疼醒了。声调没好气儿
“你干嘛?”
瞎子嘴角斜着,对他说
“你听到没有?赵王完了!”
卿九在棉被里使劲蹬腿,觉得他因为这么点小事把别人吵起来实在过分
“听到了,听到了!”
“你打算怎么办?”瞎子又问,手停在耳朵尖儿上,又揉又搓就是赖着不松开。
卿九歪歪头,用个很诡异的眼神睇了睇他
“问我?!”
瞎子一哼
“难道是问猪?!”
卿九听他这么说先是发愣。只愣了一下,即可又反应过来。
抿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险些没笑出来。
“笑什么!”
瞎子对这种没头没脑的场面十分恼火。
又使劲儿把他的耳朵拧出个圈儿,逼他正经回话。卿九不敢反抗。呀呀喊了几声疼,之后才小声咕哝
“你们不是关着我呢么!我以为去哪儿得听你们的!”
瞎子又一哼。
这回终于放了他,收回手来安稳的垂到自己身侧,不阴不阳的说
“还不算太笨!”
你才笨。笨猪。你们全家都笨猪。
卿九飞快动着两片嘴唇,无声的还嘴。
结果说到全家的时候被发现,让瞎子一把捏住了嘴唇。
“呜呜呜呜……”
他发出几个怪声,脸顺着瞎子的手劲儿扬起来,越抬越高。最后干脆得连身子都随着挺起来,半跪在软榻在,像猫熊似地给瞎子作揖。
“你胆子不小?”
瞎子死死捏着他的两片嘴唇儿。
似笑非笑,也瞧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生气。
卿九却不敢再多做什么。听了他问,只一个劲儿晃头。
“多嘴不多嘴了?”
晃头。
“敢不敢用眼皮翻我了?”
还晃头
“还用不用手杖扔我了?”
继续晃头。
说着说着,连他先前扮弱住在篱笆小院时那些事儿也往外提。
卿九始终晃头,就是晃头。晃到最后头晕眼花,干脆耷起头,整个儿人坠在他手臂上。
瞎子瞅着他这副癞皮狗像到底没忍住,嘴角抖了两下。松开他肉嘟嘟两瓣嘴儿,由着他倒回床上。打了个滚儿,把棉被都缠回身上,卿九枕着胳膊继续睡。
而且和瞎子学,后脑勺对着人,表示心中的不屑。
半天,瞎子却没走。
卿九觉着胳膊有点酸了,就故意“呼噜呼噜”发出两声鼾音。
瞎子撑着头瞧了瞧,用手去捏他鼻子。结果被卿九张大嘴就着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起初也没敢用劲儿,可牙碰肉的滋味儿实在挺好,让他抑制不住的啃了再啃,直啃到口水直流。奇怪瞎子也不躲,反而是在他头顶上一声声均匀平缓的呼气,似乎是十分惬意。
末了,还是卿九扑腾翻了个身。
歪头直勾勾瞪着瞎子
“你皮真厚!”
瞎子脸色一变。
刹那的功夫,眉眼几次收敛,表情十分复杂。
垂下眼皮,他仔细瞧卿九。视线相撞,他目光凌厉次闪亮,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
卿九有些愣。恍恍惚惚的只觉着自己很熟悉的瞎子被人藏了好几天,又被送回来了。只是,很多零碎却又不一样了。就好像这双眼睛,就比从前好看不知多少。
平白在一张脸上添了无数神气,灵气。
只是……
不稀罕看!
愣怔半晌,卿九终于在脑子里蹦出这几个字时想着要翻身。
可瞎子猛的扑上来,整个人毫无预警的就把他压住了。速度之快,让卿九一下就联想到了恶狗和骨头的游戏。
“唔!”
嘴被堵住,他使劲儿摆头抗议。
但瞎子是那种精瘦的人。外表清秀,内里却精劲十足。卿九在那儿手脚并用的扑腾,对他来说却全都不在话下。
他掌控着一切。似乎连墙角的烛火也在随着他气息攒燃跳动。
那双才恢复好了的眼睛深深看下来,如同带着利刃,几乎要刺入人的眼球里。
可卿九不怕。
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应该的怕的。
骗人的不是他,杀人的不是他,偷钱的更加不是他。他在瞎子面前是如此坦荡的一个人,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
两双眼睛就着对着眨巴。睫毛相互刮弄着,痒痒的。
宁静里,还有彼此咚咚的心跳声。卿九秉着呼吸,突然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
瞎子正怔怔盯着他,见他一笑就如同被什么挑衅了似地,倏的便扑下来。
“疼!”
嘴唇的被咬住,卿九嘤嘤发出个音儿。可那声音被纠缠住,细细小小的,几乎像是猫儿在叫。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卿九甚至都没发觉自己被人调戏了。
他只是觉得疼,疼的似乎要流出眼泪来。
脑子里迷迷糊糊,什么都没有。恍惚之间,只是听着瞎子低沉的警告他
“记着你是谁的!”
警告,这绝对是警告。
可这句警告对卿九而言毫无威慑力。因为此问题他早听娘亲教导过了
“我不就是自己的么?”
卿九这么想。
可他说不出来,因为嘴唇还被叼着。
柔软的唇肉被死死衔住,他全身都是僵的。
这个僵硬的姿态他保持了许久。
久到瞎子利索的起身,脸颊煞白的冲离开屋子,他都没动弹。
很长的时间里,卿九就没有一刹那想过瞎子对他有什么那种的图谋。原因简单,就是他是男人哪。
至于方才那突兀的一咬?
卿九稍微歪了头,摩挲着嘴角决定去思索。
倘若他或者瞎子有一个是女人,那么一切就都是合乎情理的。
按说依着瞎子那种别扭的性情,倘若喜欢上哪家闺秀,也只会做出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
他会对你凶也会对你很好,好到让你难以察觉,因为全部的令你不愉快的人抑或事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泯灭。
如果哪家闺秀被他瞧中,也未尝不是幸事。
然而卿九不是闺秀,只是卿九。
因而这个问题纠结了。卿九想着想着,越想越困,最后干脆直接睡着了。
混混沌沌的时候,卿九脑子里徘徊的就是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两日后,西府大军翻过峭壁。
野王门在启走了城中最后一笔藏银后,也逐渐将人手撤离。他们封住了四门,除了持有野王令的车队均不得出入。百姓无法逃脱城内瘟疫,每日染上的伤患都有几十。
到了初五,荣城剩的百姓已经不过半数。
卿九听着侍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打了个喷嚏。他向来是比较的驽钝的人,可这时也明白过来。
这场戏,输的是赵王。从最初起,野王门要对付的就是赵王,而不是西府或者皇帝。
但这仍然不关他屁事。
“还有饭没?”
趁出脑袋问了一声,他对这事才是比较关心的。
歪头的侍女收起声音,对着他连串的翻了几个白眼。最后才咬牙说了声
“等着!”
言罢,侍女扭身朝小灶房去。
也不是怕他,实在是上头有明文吩咐:照着养猪的标准,可以白眼,决不能饿瘦。
卿九笑眯眯趴在窗边等着,可没等侍女脚迈出灶房,天空突然直冲起了烟火。
咚,咚咚。
正好三下。有红有绿,花样儿很多,只是青天白日里瞧得不仔细。
院内的几个侍女见到,却立即神色大变,把手里的扫把饭盆扔了满地,仓皇跑向了门外
“门主急招,快走!”
霎时,整个儿南苑都空了。
卿九已经缩着脑袋在被窝里躲了半天,最后决定偷偷撑起一边眼皮看下。
然而没等他彻底的把眼皮掀开,外面潜伏许久的一队禁卫已然迫不及待的破门冲入。
“别动!”
七手八脚的,他被人反手按在床上。
脑袋上冷冷飘浮几声怪笑后,有人发号施令
“把他给我带走!”
话音里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让卿九打了两个喷嚏。又或者不是话音,而是床边浮动的脂粉香。菊花味太浓了,坏了香义,他也不喜欢。
被押走的时候,卿九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尽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