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灰巷·小流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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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邹洛筝轻唤：“老板？”
“娃娃，是你啊。”老板爷爷拿开蒲扇，笑呵呵地起身。
“您刚睡着了？”
“没睡着，听听歌。”老板拿过钱，“怎么这个点才回家呀？”
“走路回来的，花了点时间，省钱。”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洛筝被夸得扭捏起来，挠挠脖子：“还好…”
走出店门前，她回头，对着柜台招招手：“爷爷再见！”
“好，好，再见。”老爷爷笑得满脸褶子。
穿过小巷，下了石梯，再拐过一角，嚷嚷声袭入耳：
“王炸！嘿嘿，老邹，你又输了，钱钱钱！”
不远处的邹正坐在石凳上，正拉了一伙人打牌。这会儿他掏掏口袋，把牌一洒，灭了口中的烟：
“嘿，没钱了，你们这群强盗。”
“咋的？你想赖账？”一旁老王从邹正口袋里一阵摸索，最后悻悻掏出五块，“你今儿不能再赖了啊！”
李大娘回头，邹洛筝脚步一慢，闪躲不及被发现： “欸！洛筝回来了。”
邹正一听马上大喊她的名字，如果再不制止，整条巷子都得听见邹正的大嗓门，她走出，直面迎接着邹正无赖的笑容。
“帮我垫一下钱。”
“你这没胚的，让娃娃帮你垫钱。”李大娘推搡邹正。
“去去去，花得还不是老子的钱。”邹正一扬手，说话间喷对方一脸口水，“洛筝，五十有没啊？”
洛筝掏了掏口袋：“二十，没多的了。”
“你德叔一周不给你一百呢？你钱花哪去了？
“没多的了，走了。”洛筝丢下一句离开。
背后那个陌生阿姨的声音又响起：“你娃娃不高兴着呢。”
“她就那没良心样。”
再穿过一条小道 ，是一个带院子的独栋楼，邹洛筝按响门铃： “德荣叔——在家吗？”
“不在。”角落响起一声。
小院一角有大大小小的盆栽，一男生刚将一盆绿萝放下，这会直起腰，高了邹洛筝一个头。戴着园艺手套的手冲他挥了挥：“丫头。”
“江佑珉。说了很多次了，别这么叫我。”
“你不也直呼我大名？”
两人虽仅一周没见，思念之情已经溢出三维大屏。彼时邹洛筝一个拥抱扑来，江佑珉无措得不知是后退还是下蹲——最后选择了后撤。
然而撤慢一步。
“诶诶诶？”被抱住的江佑珉脱了一只手套，揉揉邹洛筝的头，“别上来就抱，我刚碰泥呢，衣服脏。”
邹洛筝甩甩头，撒开江佑珉。
“邹正在楼下打牌，太吵，我来找你们。”
“你没事干？”江佑珉指指后院，“那来帮我搬花。”
盆栽是余敏生前照料的，余敏有一个花店，邹洛筝有事没事就会去逛上两圈，店里的小姐姐很喜欢她，教她做“假花”。那时，邹洛筝闲暇时的最大乐趣就是看看花店，做做假花，她的第一个作品是一支杜鹃，赠给了余敏。
江佑珉则很少去花店，他告诉邹洛筝养花不如打游戏，两人为此争执无数。余敏走后，江佑珉开始倒腾屋里的盆栽，邹洛筝打趣他糙手糙脚，花死是早晚的事，江佑珉边哭边抄起铲子追打邹洛筝。后来春去冬来，几个盆栽在糙小子的照料下倒也熬过了这么些年。那盆绿萝她没见过，想是今年自己买来新栽的——自己表哥是真爱上种花了。
爱上花卉的江佑珉连性情都温和了不少，家里的游戏机也被他扔进了箱子——因为他现在玩上了手游。
邹洛筝点点头：“哦……搬完陪我散会步…”
“行。”江佑珉带着邹洛筝走到后院，推门而入：“新学期怎么样？”
“一般。”
“你分班了吧？有认识新朋友没？”言罢指了指角落的一盆蝴蝶兰。
认识说不上，得罪倒有一个。
邹洛筝自嘲的笑了笑，沉默地搬走了角落的那盆蝴蝶兰。
“新学期有同桌吗？”
一整个高一都没有同桌的邹洛筝：“………”
“沉默就是没有喽？”
“……幼稚鬼。”
开学考在紧张又繁忙的氛围中很快度过，一两天后，各科成绩零零散散出来，总分前五位参与班委竞争。
以蒙眼举手划正字为投票方案，每人两票。邹洛筝看了看台上四人，选了最对眼缘的吴莹莹，双手一举就是两票。
最后蒋繁宇以一票的优势当上了学习委员。
下课时，吴莹莹突然走到她的座位。
邹洛筝： “怎么了?”
“你……你的本子。”吴莹莹拿出诗歌本，邹洛筝疑惑地接过。
她解释：“我……我收作业不知道为什么夹在里面了……”
“没事……”邹洛筝拿着本子翻开，缺了一页，其他都完好。
她合上本子，略有疑惑：错怪朱颖婧了?
21：28，踏出校门的邹洛筝呼吸上了第一口没有知识污染的空气。
今日的小巷昏暗异常，安静地有点诡异，所幸邹洛筝不怕黑。拐进第一条道，借着路口小店里透出的微微光亮，她看见整个倒在地上的灯杆。
这都已经见怪不怪，估计是哪个熊孩子的手笔。
然而越往里走，诡异感越是强烈，背后隐约传来窸窸窣窣声，一股不安被强压在心底，邹洛筝迈大步伐前行，前路不远处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 是一只吓得奔逃的流浪猫。
她呼出一口气。
（2）
正要放下戒心往前走，从流浪猫逃出的胡同里突然出来两个壮壮的人影。流里流气的装扮加上一头爆炸彩色毛发，前面的那个染了一头黄毛，月影朦胧下能看清他略显狰狞的表情。
邹洛筝心下一慌，还是站定。身后响起脚步，又走来一个混混。她被前后夹击了。
其中一个朝黄毛的指了指邹洛筝：“就是她。”
邹洛筝心里暗骂一声。
黄毛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知道得罪什么人了吗？”
邹洛筝沉默。
“小妹妹，人啊不能太狂……”说罢就要一棍挥下来。
邹洛筝卸下书包使出吃奶的劲朝棍体甩了过去。
“通”地一声闷响，砸出的棍竟然飞了出去。
“我操，什么东西？”黄毛看着飞出去的棍愣了神。
邹洛筝看着被砸凹下去的军绿色水杯，心里对江佑珉默念三句感恩感谢。
前头的另一个混子明显火气被激怒了，他抡起棍大吼：“我看你怎么接第二棍。”
邹洛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砸向他的棍，小瓶在“砰”的一声中碎裂，风油精从瓶中整个挥洒开，薄薄一层幽绿霎时糊了混子一脸。
“靠！这他妈什么？”
“风油精。”邹洛筝趁着前面两人大乱之际贴着小巷壁侧身滑过，用集训100米的速度向前方冲刺奔逃。
身后一阵恶嚎。
邹洛筝拼命往前跑，将步子迈得大又急，她不时回头。水泥地坑坑洼洼有不少突起的石子，她一个不注意被绊倒，手和左膝盖一下扎到凹凸不平的地表，来不及查看伤势，小腿又无意识地一阵摆动向前……
晚间的小巷没有了路灯的照耀更显幽暗，阴森。逼仄弯绕宛如迷宫般的小巷使后头不熟悉地形的混混很快被邹洛筝抛下。
又往前绕了几个弯，邹洛筝停下步子，她弯下腰喘着粗气，看了看发灰的手掌，又看了看擦破的裤子，她喘息着发笑，笑着笑着又呜咽起来……
江家小院里，邹洛筝给东边角最后一盆天竺兰松完土，脱下园艺手套，裤脚虽然挽到了近膝盖处，但依然免不了蹭点土灰。
“江佑珉，你这种花种花，规模越种越大，你照顾得过来吗？”
“这不还有你吗？”
“哈…你…你以后开花店去吧。”
“成啊。子承母业。”
“你啊……”邹洛筝苦笑着摇头，眼睛往远处放松的间隙注意到角落旮瘩里的一小团，“那是什么？”
江佑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只流浪小猫。最近政府大规模抓流浪猫，这只猫崽大概是没被发现。”
“这一片熊孩子那么多，它待这儿更容易出事。”
邹洛筝怜悯地轻扫一眼，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抛出，正砸在小猫身前的几cm处，猫崽从睡梦中惊醒，吓得猛一惊蹿。
“喵呜！”
四肢舒展间，猫崽身前的黑斑条纹大面积暴露出来，和记忆昏暗小巷中的一团黑影正正重叠。
“看它这样子，没过几天应该就死外面了。”
江佑珉铲完南角的土，拿起自己的黑色水杯喝了两口，黑色水杯移走的瞬间，凹了个大坑的军绿色水杯正正出现在他视野中间，江佑珉不可置信地拿起观摩了一圈“……” 回头道，“你把这水杯当斧头凿墙了？”
邹洛筝早没了人影，只有地上一把孤零零的铁铲和地上的泥印告知了她的去向。
小猫崽反应还有点慢，四肢也不灵活，不知是饿的还是受了伤，邹洛筝追出去几条街，最后看着猫崽钻进了一条巷缝中，再也不出来了。
邹洛筝在墙后藏了一阵，见猫崽畏畏缩缩没有动静，便拐角去了旁边的一家零货店买了几根肉肠。
剥开一根肉肠放在地上后，邹洛筝又躲回墙后。
一会儿，那一小团从巷缝中小脚小步地走出，它把鼻子抵在香肠上，伸舌头舔了舔，停顿几秒后，它的动作开始大胆起来，又着急忙慌地舔上几口，最后直接美滋滋地咬了起来。
猫崽沉溺于美食中，警惕性下降了几分，邹洛筝蹑手蹑脚地向它走近。
看见邹洛筝后，猫崽停下咬肠的动作，一只爪子抓牢地面，另一只死死扒着肉肠不放。还没长开的五官皱巴在一起。
鼻噶点大，还挺护食。
邹洛筝当着猫崽把另一根肉肠也剥出来，放到地上：“我不抢你的，你吃吧。”
猫崽迟疑了一会儿，小步小步地挪向邹洛筝，小小的脑袋最终挨上了她的裤腿。
见邹洛筝没有反应，它尝试轻轻蹭了两下，邹洛筝往旁侧挪了挪脚，猫崽紧贴上去，蹭得比先前更厉害些，嘴里黏糊糊地嗷呜几声。
邹洛筝蹲下回摸猫崽的脑袋：“蠢猫，两根香肠就被收买了，早晚被拐。”
猫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琥珀色的眼睛痴痴地看了看邹洛筝。“喵呜…”
邹洛筝心软软地揉了揉它的毛。
看着猫崽进食完毕，邹洛筝拍拍裤腿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往回走了一段，裤脚就传来绒绒的触感，猫崽一直环着它的脚腕绕圈，这让她寸步难行。
“我没钱养你。”邹洛筝蹲下，把它抱在路一边。“但你要是饿了就过来找我吧，我给你吃火腿肠。来，闻闻我的味道。”邹洛筝把它的袖子往前伸。
猫崽突然沿着她的袖边一路爬到了她的肩上。
“小猫？”邹洛筝被状况外的情况吓到了，“我真养不了你，我哥猫毛过敏，我爸能把你活活打死。”
猫崽不发出声音了，邹洛筝呼口气庆幸它终于妥协了。突然，她的脖颈又传来些许毛绒绒的触感，过一会儿，这个触感传到了下巴处，又过一会儿，到了脸颊。
粗杂的，凌乱的，脏脏的毛一下又一下在它的皮肤表面留下温软的触感。
邹洛筝不再出口，任它趴在自己的肩头。
她蹲在路边，无聊地拔了些草开始编戒指，她唯一担心的是江佑珉跑出来找它，其次，这小猫不会摔下来吗？
邹洛筝琢磨着就把手臂往外沿了一点，给猫崽提供了更大的可趴面积。
猫崽领了心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趴着趴着睡熟了。
邹洛筝抬眼，日头落了大半，脖颈也酸得要命，她把猫崽轻轻从肩头取下，放到一棵树下，找了些废布料给它盖上。
“小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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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某个下午 ，江佑珉一边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一边琢磨给邹洛筝送什么开学礼物好。
客厅的电视机突然传来广告：
绿野仙踪水杯，亿万家庭的第一选择。通体简约的墨绿色外观，清新自然而又朴实大气。杯体超大容量，无论在办公室，户外，还是旅途，轻轻松松满足一天用水量。更配有超耐磨、防滑、耐摔、耐脏杯身，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的孩子把它弄坏，弄脏，弄掉皮！可调节挂脖肩带，随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现在拨打热线，不要189，不要89，18.9带回家！18.9带回家!还在等什么，快来抢购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灰巷·小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