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死……对你来说应该很轻巧吧?” ...
-
次日天还没亮,小黄便开始用爪子刨门,刨得哐哐响。
藏鞋子的时间到了。
庄梦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嘈杂的声音影响。
沉琅听得十分不耐烦,手指隔空点了一下桌案上的茶壶,茶壶便像活过来了一样,连壶带水一起摔到了庄梦的脸上。
庄梦瞬间惊坐起来,痛苦地捂着脸颊。发现水洒了一身,发出震惊又崩溃的吸气声。
他起身站到地铺旁边,疑惑地看了看桌案,又疑惑地看了看地上,想不通水壶为什么砸到脸上。还好,茶壶没摔坏。
小黄还在催命似地刨门。
庄梦捂着疼痛的脸,无奈地走去开门。
一见到庄梦,小黄的尾巴就甩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它的头消肿了许多,昨天只剩一道缝的眼睛如今张开了一半,它低头看看庄梦穿在脚上的鞋子,又抬头看看庄梦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好像哪里不太对。
庄梦回头瞄了一眼平静的床,拍了拍小黄的背,小声叮嘱道:“别闹了啊,咱们今天不玩捉迷藏的游戏。”
说完,揉着疲倦的眼睛去洗漱。
很难得起这么早,天都还没亮,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洗漱完,他回到屋内,收拾好地铺,该放柜子里的放柜子里,该晾晒的晾晒。
沉琅似乎还没有醒,他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外,拉上了门。
喂鸡,放鸡出去溜达,捡鸡蛋。
等煮好鸡蛋时,阳光已经照进了小院子里。换做以前,这时候他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他走到屋门口,透过门上的缝隙好奇地往床上看,沉琅没有动静。
他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你起了吗?”他走到床前,“我煮了鸡蛋,你吃吗?”
“不吃。”沉琅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回答。
庄梦挽起蚊帐,准备给沉琅挪一下身体,刚伸出手,沉琅就弹坐起来。
“嚯!”庄梦立刻后跳,反应比跳蚤还迅速。等他站定的时候,离床足足有六步远。要是身后没有桌案挡住,或许可以跳得更远。
沉琅挑眉看着他。
庄梦尴尬地咳了一声,放下挡在胸前作防御状态的双手,说道:“你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恢复得不错……”
庄梦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承受山神报复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只是恢复了行动能力而已,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逃避了起来。
沉琅此刻似乎并没有想要报复,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庄梦一眼,掀开被子,整理一下衣物和头发,转身坐到了床边,整个动作端庄优雅。
可是看到床底下只有一只长靴,他愣住了。
庄梦紧盯着沉琅的一举一动,看到沉琅愣住,他也呆了片刻,直到视线落在单只靴子上,他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掌自己的额头。
“小黄!”他翻了个白眼,握紧拳头冲出屋子:“又被你钻了空子!”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在竹林深处的竹叶堆里找到了另一只鞋子。
庄梦用力地抖了抖鞋子上的竹叶和尘土,小黄在竹叶雨底下快活地转圈。对它来说,今日任务完成了。
庄梦看着小黄无语凝噎了。他叹了口气,蹲下身摸摸狗头,语重心长地说:“你呀,以后看到那尊大神避着点儿走吧。”
回到屋内时,沉琅正盘坐在床上,垂着眼眸,阴晴不明。
庄梦放慢了脚步,小黄耳朵一动停在了门口。
沉琅抬起了眼睛,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
庄梦心虚地摸了摸靴子,说道:“小黄以为是我的鞋子,所以叼去藏了起来,它喜欢我和他捉迷藏。我看了看,没有咬坏……不过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赔你一双。”
沉琅伸出了脚。
庄梦愣了一下,很快就懂了,上前把靴子套上去。
沉琅默默观察着庄梦。
庄梦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安,但是手上的动作十分利索。
沉琅问:“你以前也是这样给你弟弟穿鞋吗?”
庄梦手里的动作停顿,他惊讶地抬头看着沉琅:“你,你怎么……”
沉琅没有回答,推开他,自己将靴子穿好。
穿好后,沉琅站起来走了两步,说道:“换个颜色吧。”
“什么?”庄梦还没从沉琅知道弟弟的事情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你不是说要赔我一双鞋子吗?我说我想换个颜色。蓝色、紫色、红色,都可以。”沉琅微微一笑,“你知道怎么给我的。”
这一刻,庄梦一下子就听懂了沉琅的话。把东西供奉到山神神像前,山神就可以收到供奉的东西,就像那些玉石,就像那根五彩绳。可现在山神就在家里,为什么不直接给?沉琅说这句话只是想要提醒自己,他知道五彩绳是谁给他的。
庄梦看了眼沉琅的手腕,手腕上空空如也,不见五彩绳。为什么不见了?一定是沉琅自己收起来了。
可为什么要特意收起来?他开始讨厌这根绳子了吗?他讨厌送给他这根绳子的人了吗?
庄梦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点苦涩,又不止是苦涩。
沉琅什么都知道了,他是神,他能知道已故的弟弟的事情,能知道眼前这个农夫曾经给山神送了礼物,他也能知道是眼前这个农夫害了他。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
庄梦苦笑,他本来打算今天坦白,可是这种情况下再坦白反而显得没有丝毫诚意了。
可该做的事情怎么可以省却呢?
他郑重地给沉琅行礼,说道:“凡人庄梦,愚昧无知,拿了不该拿的法宝,失手将山神关进法宝里,害了您。我自知一介凡人在神前不过是蝼蚁,我冒犯了您,任您责罚。”
沉琅皱眉看着庄梦,说道:“凡人不是蝼蚁。”
庄梦心中一动,此刻却不敢抬起头来。
沉琅继续说道:“不过你确实冒犯到我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张一本正经说谎的脸。”
庄梦的心跟随这沉琅的话锋急转直下。他只能安慰自己,该来的早晚都会来、敢做敢当才是真男人、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沉琅冷静而威严的声音说道。
“失误!当真没想害您!”庄梦诚惶诚恐。
“抬起头来!”沉琅厉声道。
庄梦立即抬头,身体还保持着行礼的动作,整个看起来十分滑稽。
不知是不是错觉,庄梦感觉在沉琅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笑意……总之没有想象中生气。
沉琅突然愤恨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庄梦又低下了头:“是,我有罪。”
沉琅问:“死……对于你来说应该很轻巧吧?”
庄梦:啊?
“那您想……”庄梦狐疑地抬眼瞧他。
沉琅转身走到桌案前坐下,仿佛在仔细地考虑如何处置冒犯了他的凡人。
在等待中,庄梦内心焦灼,身体僵硬,脸上冒出豆大的汗水。
终于,沉琅开口了,庄梦以为是要给出最后宣判了,谁知沉琅说:“给我十天时间考虑一下,这段时间我就住在这里了。”
庄梦内心皲裂,能不能给个痛快!
他还是保留有理智的,他用虚弱的声气说道:“您尽管住。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好。”
庄梦因为长时间紧绷而颤抖的手将鸡蛋递到沉琅面前,挤出一个笑容问道:“您吃个鸡蛋吗?还是热的。”
沉琅看了一眼鸡蛋,冷漠着推开了庄梦的手。
看到从门口溜达过的母鸡,他露出了笑容:“我不喜欢吃鸡蛋,我喜欢吃鸡。”
庄梦顺着沉琅的目光看过去,皱起了眉头。
沉吟片刻后,他火速背起背篓,将家里储存的鸡蛋塞进背篓后就往竹林里走,顺便将在家附近溜达的鸡都赶到来了更远的地方。
沉琅好奇这家伙要干什么,走到了门口,却舍不得离开屋子半步。他的法力还附着在这间屋子里。
庄梦回头看了一眼沉琅,大声地说:“我下山去买鸡,中午回来给你煲鸡汤!”
沉琅觉得难以置信:“你养的鸡不能吃吗?”
“不能!”说完,庄梦决绝地离开了。
下山上山路远,他要尽量赶在下午前回来。
沉琅精准地戳到了庄梦的痛处,庄梦十分珍惜家里的一切活物,小黄和鸡都是一样的。虽然有两只母鸡已经失去了下蛋的能力,但是庄梦还是舍不得吃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