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山神》信马悠悠耶

5、“我还会回来的”

　　　　山神庙就在小琅山山脚下的陈家村里，庄梦去集市赶集的路上正好经过了山神庙。

　　他脚步匆匆，已经走过了一段距离，忽然心中一动，折身走了回来。

　　山神庙修在一棵百年银杏树下，阳光透过黄绿的叶子和杏红的果子撒落在小庙的屋顶上，留下旖旎的光彩。

　　他曾无数次走过庙前，却鲜少抬眼细看过山神庙。不大的山神庙是没有门的，永远敞开着，方便人们进去祭拜。庄梦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庙内的墙是一块一块青灰色的石头砌成的，山神的石像便占了整个空间的一半，山神石像旁边有一座小一半的雕像，是一只漂亮的鸟的形象，这是山神的坐骑凤娥。

　　神像前有一张木质供台，上面摆放了几盘供品。供品还比较新，供台上则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庄梦仔细地打量着山神石像。威严庄重的山神面容清朗，但和沉琅本人一点儿也不像。石像上的衣服被矿石颜料涂成了红色，衣领、袖口、衣摆处都用金色的细笔勾勒出花纹，靴子则涂成黑色，依然用金笔勾勒了花纹。这打扮倒是和沉琅本人一模一样。山神腰间缠绕着用丝绳串起来的苍玉，腕间则不见当初系上去的五彩绳。

　　庄梦和山神石像的眼睛对视着，心里觉得十分有意思。

　　他看着石像的时候，沉琅会看到他吗？

　　他又转身面对着庙外面，看着路过的行人。山神会注视着每个经过这里的行人吗？他忆起自己曾经千百次走过这座小庙，回忆悄然变化，每个从山神庙前走过的记忆里，都多了一双默默凝视的眼睛。

　　一个少女扶着一位老妪走进了庙里，两人腿脚都有不便，一人拄着一根长棍。她们神情忧虑，见到庙里站着一个人愣在了原地。

　　老妪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庄梦，问：“小伙子，你拜完了没？”

　　“您请。您请。”庄梦知道这两人是来拜神的，赶紧让出位置。

　　少女搀扶着老妪在神像前跪下。

　　庄梦有些尴尬，匆忙离开了。

　　到了集市，早市已过，来赶集买东西的人早早就买完东西回家了，十里八乡赶来卖东西的人都是卖完才回家，这会儿集市上只剩下零星的卖家了。

　　他先用鸡蛋去换了一袋米，又用米换到了一只鸡，最后用鸡毛、鸡血做交换，请别人代劳杀鸡。

　　他背着处理好的鸡肉准备回家，路过一家裁缝铺子又停了下来。

　　庄梦问掌柜：“有紫色、蓝色或者红色的鞋子吗？”

　　掌柜想了想，热情地问：“绣花鞋？女子穿的吧？”

　　“男靴。”庄梦愣了一下，“为何问是不是女子穿的？”

　　掌柜像是想要翻白眼，又忍住了，他说：“你说的这几个颜色，男靴不怎么用啊！”

　　庄梦想了一下，好像也是怎么回事儿。

　　掌柜说：“您要的话，我也可以给您做。”

　　“那就做一双吧。”庄梦掏出扁扁的荷包，付了钱。

　　庄梦又问：“九天后可以拿到吗？”

　　掌柜的想了想，答道：“你要着急的话我就赶一赶，九天后可以。”

　　“那太好了。”在期限前把鞋子送给沉琅，说不定能转变一些沉琅对他的看法。这也关系到他十日后到命运。

　　掌柜问：“你要什么颜色的？多大的脚？”

　　庄梦看过沉琅的鞋子，和自己的鞋子差不多大。于是便脱下自己的鞋子给掌柜量大小。

　　“颜色……颜色我也不知道什么合适，您看哪个颜色配红色的衣裳更好看就用哪个吧。”

　　掌柜挑眉疑惑，这鞋子颜色已经够稀有了，还穿红衣？难道是成亲穿的？

　　掌柜的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对庄梦眨了眨眼睛，说：“我懂了。你放心，保管你满意。”

　　庄梦笑了笑，道谢离开。

　　再次经过山神庙，刚才在庙里碰上的老妪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头上捶胸，似乎刚哭了一场。那个少女默默地坐在老妪身旁，也很是难过。

　　庄梦忍不住上前，他小声询问少女：“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少女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她抬头看了一眼庄梦，委屈地说道：“我娘前天上山采药，到今天都还没回家来……”

　　说到后面，少女哽咽起来，低头咬紧牙关才忍住了哭声。

　　庄梦问：“上的哪坐山？采的什么药？你们上山找过了吗？”

　　少女说：“上的大琅山，我娘平时就采篼草、芸叶之类的草药。我昨天上山找过，没找到人，还摔伤了腿……”

　　老妪伸出干枯的手紧握住少女的手，说道：“你可别再上山去了。咱们已经求了山神了，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少女听到老妪的话泪水汩汩流出，不住地点头：“奶奶，我一定不去了……我不想您再找不到我。”

　　庄梦听得心里不忍，安慰道：“我住在大琅山附近，我等会儿去找找。”

　　少女眼里燃起了希望，与老妪同样惊讶又希冀的眼神对视一眼后跪倒在庄梦脚边。

　　庄梦伸手拦住了想要磕头的少女，不料一旁的老妪又跪下连磕了三个头。

　　庄梦赶紧又扶起老妪，他慌忙说道：“我只是说去找找看，山里这么大，也不一定能找到的。”

　　他虽然想帮忙，但又很害怕她们将全部的期望寄托到他身上，或者说是害怕最后会让她们失望。他知道自己不是神，受不起这样的跪拜。

　　庄梦在老妪“您是大善人”的念叨中逃离了现场。

　　真正的神就在他家里，他或许可以求沉琅帮忙找一下人，又或许她们的祈求已经传达到了沉琅的耳朵里，那样就好办多了。人在山里遇到什么危险都是有可能的，越早找到越好，想到这里，他回家的心更加急切了。

　　庄梦修仙只是初期阶段，修炼成果也仅限于强身健体和控制一阵小风，风力大约比蒲扇摇出来的风大一些，平时也只有夏季给弟弟消暑时施展过。

　　山里的路不像村子里的路，腐叶和灌木覆盖下的路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需要走慢些才能稳妥。今日赶路为了看清路面，他施法将路上覆盖的深深浅浅的腐叶全都吹飞起来。于是枝头的鸟雀和草丛里的鼠兔都看到了一个怪人在漫天飞舞的腐叶中间奔跑，所到之处皆狼藉一片。

　　……

　　满身落叶碎渣的庄梦挡在门口大口喘气。

　　沉琅看到狼狈的庄梦，既不解又嫌弃。

　　沉琅问：“你……是去抢鸡了吗？”

　　庄梦无视了沉琅的调侃，着急地问：“我今天经过山神庙看到有两个村民求您帮忙找人，您知道吗？”

　　“不知道。”沉琅脸色一沉，“我的能力受损，感知不到凡人的祈祷。”

　　庄梦失落了一瞬，随即又充满希望地问：“那您可以帮忙找一下吗？是个女子，前日到大琅山采药没有回家。”

　　沉琅说：“我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我可以唤凤娥去找找，它日行千里，一眼便可看完半座山，找人很容易。”

　　庄梦一听沉琅说自己能力、身体不好的时候心里难免咯噔一下，但听说沉琅愿意帮忙找人的欣喜盖过其他的心情：“请您速唤吧！”

　　“我可以帮忙，但我不是帮你的忙，我是帮敬奉我的凡人的忙。”

　　说完，沉琅闭上双眼，眉心闪现一道金色的图腾。

　　庄梦十分好奇，凑近了一些，想要仔细看看他眉心的图腾。突然，沉琅猛然睁开了眼睛，怒目圆睁，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拎到半空。

　　沉琅历声喝问道：“你们对凤娥做了什么？”

　　庄梦就像一只被提溜起来待宰的公鸡，连挣扎的动作都显得迟钝，他艰难地开口问：“什……什么……”

　　他什么也不知道。

　　一连串的猜想从沉琅心里闪过，浮在他眼色中的光在不断变换，但底色总是浓浓的愤怒。

　　或许不是庄梦……他看过庄梦的记忆的……

　　沉琅慢慢冷静下来，松开了手，在庄梦猛烈咳嗽结束之后，他才对庄梦说道：“凤娥被困住了，它听到了我的召唤，但不能前来。”

　　庄梦往后退了好几步。这神变脸太快了，他受不了。

　　先去救凤娥再回来吸收剩余法力，或者先恢复更多法力再去救凤娥，沉琅在这两个选择中有过徘徊，但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他有一种预感，困住凤娥的人和给庄梦葫芦的人有关系。他一定要去会会这个人。

　　“我还会回来的。”沉琅说完这句话便化作一道金烟，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庄梦有些懵。

　　他此刻不想去猜这位大神为什么这么颠，无奈地摇着头，回到屋子里翻出了绳子、布片、药粉等可能用得上的物品，走出了屋子。

　　现在求神没用了，他得自己去找找失踪的人。

　　刚才被吓得躲起来的小黄这会儿跑了出来，紧紧跟在庄梦的脚边。

　　他给小黄装上狗鞍，两边各装了一袋水。

　　一人一狗朝着隔壁的大琅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