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40、粼粼（三）

　　饭桌上的几个人神色各异，私下也是各揣心思。饶是粗神经如邵清，这会也看出了这氛围不一般，左看看李亦然，又看看对面的两个人。大家都不说话，邵清就想着大伙当她不存在就行。
　　“怎么不点菜？”
　　“你们先点。”
　　那本菜谱被两方推来推去，最后被李亦然递给关存宁：“宁宁，你来点。”
　　关存宁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这焦灼的氛围中，翻开了沉重的菜谱。
　　“这个腌菜心、还有这个铁板牛肉来一份。”关存宁指着菜谱上的大图对服务生说。邵清则坐在一边给他们倒饮料。
　　“我看这个凉拌金针菇挺好。”李亦然道。
　　“我想吃碎黄瓜。”邵清看着旁边桌子的那道碎黄瓜尤为可餐。
　　“还有别的吗？”关存宁翻来覆去的看，实在不知道要点什么了。“就这些的话，好像都是素菜呢……”
　　“多吃点素菜，不油腻。”李亦然微笑道。
　　邵清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晚上还是不要吃太油腻了。”
　　岑择匀坐在一边，冷不丁冒了句：“四个人就吃这些？能饱吗？”他出门还是戴着那副眼镜，看上去还是文质彬彬的，服务生是个阿姨，看着岑择匀的文艺模样，只觉得像看到“好好学生、别人家的小孩”忍不住帮忙说话，“看你们还在长身体，得荤素搭配，才有营养嘞。”
　　青春期的小孩面对大人的搭话有时会不知道怎么应答，更何况现下的气氛并不和谐，于是阿姨一个人尴尬了一会。李亦然先回答了阿姨，温温柔柔地对阿姨说：“阿姨说得对，毕竟平常也吃不上四个菜。”这话是对着阿姨说的，岑择匀稍微扶了下眼镜。李亦然发出一阵笑声，不过现场好像只有她和阿姨觉着好笑。
　　阿姨就着台阶下了，介绍起店里的招牌，几个人改换了别的菜色。
　　邵清夹着花生米吃，岑择匀坐在一边玩手机。关存宁主动问起李亦然放假什么安排。
　　李亦然握着水杯，水杯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舒适，她缓缓回答：“没什么安排。寒假一个月也挺快的。”她确实没想到寒假要做什么，估摸着就是在家写作业帮做家务吧，她和邵清今天也是即兴约出门。
　　关存宁点了点头说：“除夕前一晚要不要出来玩呀？”她又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原本是打算和岑择匀单独出门的。一着急就抖出来了。她捏着筷子，手心微微出汗。
　　“应该没问题，清啊你呢？”李亦然看向邵清。邵清给服务生腾了空间出来，身体往后靠，服务生上完菜后才回答说：好。
　　“岑学长也一起。”关存宁像是思索很久才慢吞吞地说出来。
　　李亦然余光瞥了一眼岑择匀，岑择匀恰好也在观察她。两个人的目光一下撞在一起。关存宁见在座的人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接着把话说完：“我们一起去买烟花，到时候去海边放吧？！”
　　邵清对这种事特别感兴趣，她连连点头说好啊。去海边放烟花这种事从来只看别人干过，想到自己也要去了能不激动吗。李亦然看着邵清这个高兴样也答应了。
　　关存宁笑了，两个小酒窝甜甜的。岑择匀坐在一旁，心情好像也好了不少。几个人饿了很久，菜上完了，纷纷动起筷子。

　　吃完晚饭，已经是八点多了。四个人走在白玉湖边上，白玉湖临近商圈，也渐渐带动了白玉湖的人流量。当地人时常在商圈附近逛完再来白玉湖散步谈天。四个人走在一块，关存宁指着地板上的影子，有些沮丧地说：“我和你们站在一起有很大压迫感。”
　　三个纤长的影子，中间凹下一块，那是关存宁的影子，她人小小的，留着一头短发，看上去就像被三个监护人带出门的小孩一样。
　　“我们准备卖掉你。”岑择匀时常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
　　他说的很认真，好像没有在开玩笑，但是因为其表情之漠然，语言之惊人，有一种格外的反差。邵清鼻腔忍不住哼笑一声。李亦然微微舔了下嘴唇，忍着笑。
　　关存宁一下就跑到李亦然和邵清中间。李亦然和岑择匀就这么挨着走在一起。关存宁夹在李亦然和邵清之间，说什么也不肯和岑择匀走在一起。她刚躲进中间没多久，就又发出一声惊呼。
　　她指着草丛里的位置，灯光昏暗，照不到草丛，只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发着光。邵清往左边靠了靠，李亦然走到邵清身前，她们慢慢靠近，岑择匀大胆些，走过去查看。岑择匀靠过去一会儿后，就蹲下身，抬起手招她们过去。
　　四个人围蹲在草丛边，围观着那坨发光源。
　　那是一窝小猫，不过身上的状况不太乐观，不是这少块皮就是那边血流不止。一共是三只小猫，花色各异。几个人看到幼猫的情况都忍不住皱眉。关存宁颤抖着问：“小猫为什么会这样？”她伸出手的时候，有只小猫颤巍巍地想向她走去，不过因为伤势太过严重，没能站起身。
　　李亦然扫过三只幼猫，从它们没瞎的另一只眼睛里，只能看见死亡。
　　邵清忍不住说了句：“这应该是被人虐待了。”她指着卡在猫皮肉里的一块碧绿色碎片。
　　岑择匀伸手去拿那块碎片，那是一块啤酒瓶碎片。
　　“怎么办？”关存宁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邵清蹲在一边静默很久，发现那块碎片时，她就处在一种游离状态。
　　幼猫的眼睛因为受了伤而肮脏血腥，在一种濒死的边缘，仅剩的另一只眼于黑暗中烁着微弱的亮。李亦然顾不上思考自己有没有拯救猫的能力，也不再思考猫与她有关无关，她把那个破败的纸箱拢了拢就要抬起来。
　　“你能救得了它们？”岑择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仿佛这是什么无聊行为。
　　李亦然先前不顾一切的大脑突然又把问题抛给了她。
　　救下它们，要去宠物医院，意味着要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
　　关存宁在一边悄悄落泪，他们都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还要依靠着父母给生活费。
　　沉默良久的邵清盯着纸箱里的猫，低着头对李亦然说：“然啊，不是我们想，就能救好它们的。”
　　李亦然本来还在犹豫的大脑，在听到邵清说的话，下定了决心，她抱起那一箱子小猫，就要离开这里。
　　岑择匀用看奇葩一样的眼神看着李亦然，对她说：“邵清都这么说了，你还是要这么做吗。”他双手抱怀，不能理解，只觉得李亦然脑子被无知天真且无用的善意冲昏了。
　　李亦然看着邵清，她心里无比清楚，这些猫她非救不可。
　　关存宁看着李亦然抱着猫的坚定模样，她擦了擦眼泪说：“然然，我和你一起，费用多少，我和你共担！”
　　李亦然知道，关存宁看上去娇小，第一眼只以为她是朵温室花，其实不然。她洁白而又顽强，柔软又坚定。
　　岑择匀站在一边无奈开口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是宠物医生。”
　　几个人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我可不保证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