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41、湿热

　　笼子里的几只小猫外露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饱受磨难的它们，此刻静静趴伏着。直到眼前被一道黑色身影遮住了光线，它们才把那只没受伤的眼睛微微眯了一条缝出来。
　　门关上又是一阵晃荡风铃声，来人戴着眼镜端详着笼子里的小猫，他内心泛起一阵惊奇。
　　“这些猫怎么还没死？”这声线磁性好听，无端端却说了这么句话，在场毛孩子们的“妈妈”都用奇怪的眼神瞟向他，随后收回目光，正在和旁人讲话的医生看见来人赶紧上去圆话。
　　“死什么死，被我救了还能死吗？”他伸了只拇指进笼子，其中一只小猫，好似比之前要精神不少，它站起身，尾巴直立立的。医生又继续说道：“你看多好啊。”
　　助理来叫医生，医生走了就剩岑择匀一个人站在小猫面前，他试着伸出手，它却转身趴了回去，尾巴还甩到了岑择匀手指上。
　　他站在原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那张小桌子前李亦然正用铅笔在纸上画画。即便是假期，她和邵清也没有时时刻刻有话讲。她知道她们各自有各自的安排。比如现在，在画画，她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不过是邵清的话，倒也没什么关系。但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两个人都没一句消息了。听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下雨了。已经有几个月没下过雨了，她们这地从来不下雪，但下雨再加上这十度左右的低温，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阴冷。
　　李亦然裹了裹外套。
　　她抬头呆望一会儿，又想起那天晚上邵清的模样。
　　时常觉得自己矛盾极了，那时只是看见她的模样，就不管不顾地想要去做那件事。其实现在想来，自己是不具备有还上医疗费的能力的，该怎么还上这笔钱，她现在又为此发愁。她又低头看见自己的画，再回想当时，也许是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安抚那些猫。
　　做就做了，倒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外面的雨下得不大，阵仗倒是挺大，才三点多，天黑的像晚上一样。邵清裹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像这样的下午不常有，每一次来临，就好像那些老头老太太着了风湿一样，一些旧疾又复发。她拿过手机又放下，看着远处窗外的天色，黑漆漆的，好像时常会伸出一只怪手。她走到门口，拧了一下门把手，确认上了锁，又走到卫生间、厨房、阳台。她把所有窗户都关上，能关上的门也关上，随后又接了杯水捧在手心。
　　那杯水被她捧到从温热到凉透。
　　电视上放着她最爱看的动漫，她的心跳始终还是在加快。
　　明明是那么温馨欢快的番。
　　窗外的闪光一阵一阵照亮屋子。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她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飞快地翻找一个电话。
　　“嘟嘟嘟……”不过三秒。
　　李亦然看着桌上的手机，心情突然大好起来。她看着外面一道道闪电，还有时不时的打雷声。轻轻扬了嘴角。
　　“李亦然……”观察是她最擅长的本事。接起这通电话时，就感知到邵清强忍着不安。她就是这样，不肯主动寻求帮助。
　　“怎么了？”她好像不明白邵清为什么给她打电话一样，温柔地询问着她。
　　邵清整个人讲话闷闷的，像是罩在哪里：“你能不能来我家。”

　　李亦然撑着伞，外面这天气真的有够糟糕。雨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么一小点了，它正在一点一点变大，李亦然只是微微后侧了一下伞，抬头时，雨水就顺着风飘到李亦然的脸上。她用袖子拂去，随后加快了脚步，任凭小水坑溅起水，脏了她的鞋，湿了她的裤脚。
　　坐在公车上，她看着玻璃上的雨水滑落，外面的闪电时不时照到她的脸上，看起来总显得有些许阴森可怖。
　　她想起邵清与她说过的那些事。
　　那时父母亲还没分居，他们总是吵架。从不因为是他们的孩子而有所顾忌，甚至还有更过分的时候，他喝了酒，就什么也想不起来，眼前的女孩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任他发泄的一个出气筒罢了。生意上的事，她幼时根本不懂，依稀记得爸妈每次吵架不外乎是“我养你，你居然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你们就是两个吸血鬼”诸如这类的话。他一把抓过她，让她产生如被童话故事里的魔鬼抓住的感受。拳头与巴掌不能使他的愤怒得到满足，他抓起那些碧绿色的瓶子就要往她身上来。是妈妈护住了她，绿色渣子和尖叫声几乎同一时间炸开在她的耳边。
　　她不敢撕开见人，也不敢求助于人。
　　李亦然很贪心，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一个人的全部，过去和未来，她都要。
　　电梯上升，她粗略的整理了一下自己。
　　她拨打电话，同时按下了门铃。
　　“邵清，是我。”
　　门一打开，邵清就抱住了她。
　　于李亦然而言，这种感觉再好不过。
　　身形相仿的两个人，邵清却是把头靠在李亦然的肩膀上。李亦然先开了口：“清啊，我们先进去吧。”邵清点点头，走在她后面把门带上。
　　李亦然是第一次来邵清的家，这个家不得不说真的很大，只是一个人住，显得有些过分空旷了。室内的灯光全部都是打开的，窗帘拉的紧紧的，但是颜色太浅，有些挡不住外边的电闪。
　　“然啊，其实我把你叫过来，没什么原因……”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李亦然忍不住笑问她：“你这样叫没什么事吗？”她指着地板上洒出的水渍。连带着她身上的小毯子上都沾湿了些。
　　她闪避着目光，转身去厨房拿了个新杯子给李亦然倒水。
　　李亦然抽了抽纸，去吸地板上的水。邵清走过让她不用擦了，她等下拿拖把拖干，顺便把水杯递到她手里。李亦然蹲在沙发边上准备接过热水，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了整个屋子。失去掌控的杯子一下摔在地上，让李亦然猝不及防被热水溅湿，碎玻璃划过她的颈部，带出一条细细长长的血线。
　　她发出嘶声，来不及看自己的伤口，望着被雷声惊到的邵清。她的脸上是一片惨淡，缓过神来又抓住李亦然的肩膀急急查看。再然后，又像失心一样四处张望，望到了不远处的箱子，跑过去打开箱子，拿出一卷纱布，一瓶酒精，棉签沾着酒精就往那道血线擦去。
　　酒精刺激到李亦然的伤口，这次她没发声音，只凝望着眼前的爱人。她看见她木然的双眼，和细心的擦拭，之后，卷开纱布往她脖子上缠去，李亦然微微张了张嘴，却看她一圈圈缠绕时，越见变化的表情，焦急又心疼，随后打了结又带着虔诚眷恋的目光。
　　脖子缠的太多了。她歪歪脑袋有点束缚。
　　邵清在做完这一切后，摸着李亦然的脖子，像逗小猫一样，上下抚摸，顺着脖颈，再往上，是脸颊。
　　李亦然抓住她的手，冰凉的手握住那双热手，她的脸向那只手侧过，专注地看着邵清。
　　在邵清看来，这眼神纯洁、坚定、温柔，带着一种能使她沦陷的诱惑。
　　窗外电闪雷鸣，时不时照到屋子里痴吻的两个人。李亦然躺在绿沙发上，承受着沙发边邵清狂烈的亲吻。那张柔软的嘴唇，实是这场缠绵中最强的杀器，吻的她几乎不能呼吸。灵巧的舌头探索着唇齿，你来我往，她微眯着双眼，瞧见那双眉眼近在咫尺，一种不属于阴雨天的燥热涌上头。她抱住邵清，一个力气，将她翻倒在沙发上，自己则掌握着位于上方的主动权，邵清睁开了眼，唇间轻咬了李亦然，李亦然鼻尖闷哼一声，邵清不满于此，她的手是世界上最准确的导航仪，总能找到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
　　李亦然的耳朵在发烫，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也烧的厉害。
　　她位于上方按住邵清，分离了彼此，大口大口地喘气。邵清则看着上方的她，脖子上的白纱布尤其亮眼，她应是很喜欢的，盯着很久又转移回李亦然的面庞。
　　“不闹了，纱布掉了。”邵清看着她不假地说道。
　　李亦然伸手要去摸那纱布，就在这隙间，邵清弹身而起，抱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按，李亦然整个人被她按趴在沙发上，她压住李亦然，不让她起来。两具身体紧紧相贴，邵清就把脸靠在李亦然耳边，李亦然轻合双眼，任由她在耳边喷洒气息。她吻着耳朵，手轻抚上纱布，微微提起一些，李亦然感受到纱布更加紧迫。
　　蛇爬过山坡丘陵，终是进了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