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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宝玉胡闹林氏开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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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不知谁耳报神,将昨儿晚上的事儿传进宫里叫上皇和今上知道了,上皇今日下旨来申饬贾府纵恶奴行凶,治家不严之罪,另下旨林家兄妹二人着令五月初八立即搬家分府别住,上皇与今上又林林总总赏了许多摆设花草,只待初八那日开了府送来。
各人领旨谢恩,墨玉推脱身上不好,转身回去,徒留贾母等人立在厅前,贾母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人老了,家中各事由着你们,竟管得外孙女儿在外祖家被小子丫头说三道四,叫我以后如何有脸去见她娘?唉……”说完颤巍巍由鸳鸯琥珀扶着回去了。
王夫人疑道:“不是只小子们乱来,你已打了出去,怎么还有丫头的?”
邢夫人冷笑一声,斜眼余光瞥她一眼,自走了。王熙凤知王夫人素来看好袭人要将袭人予了宝玉,又知王夫人本就看不惯林妹妹伶伶俐俐的样子,便笑道:“太太,家里小丫头们这么多,不知哪个嘴里胡唚传到老太太耳里也有的,哪儿值当正经事儿去查的?走吧太太,看宝玉今日如何了?”
却说一行人刚要走,便见麝月来报宝玉已死了大半儿了,唬得众人忙去看了。却见宝玉嘴里嘀咕着林妹妹要走,嘴里吐白沫儿,头上冷汗跟水淌似的。
贾母心如刀绞,忙哄道:“妹妹不走……”宝玉只不信,凤姐儿忽然道:“把紫娟叫来,让宝玉看着。”说着悄声对老太太和太太道:“紫娟原是府里的家生子,林兄弟立了府,这紫娟……”
贾母叹了口气道:“还叫她回来服侍我吧。”
凤姐儿忙吩咐人叫来紫娟,紫娟来了,被宝玉一把拉住哭道:“林妹妹要走不是?”紫娟看了眼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的脸色,强笑道:“林妹妹不走,她能走哪儿去?扬州姑苏那边儿的确没人了。”
宝玉糊里糊涂却没傻:“不,不,不,墨玉哥哥定会叫妹妹搬出去的,妹妹要走了!”说着又开始闹腾起来。
贾母实在无法,立刻令人叫了墨玉来,墨玉换了衣裳进来,宝玉见了墨玉,如获珍宝一般忙将人扯在身边,紧拉着手腕儿不放,墨玉心中反胃,却为了妹妹能更恶宝玉一分,少不得忍了。
凤姐儿哄道:“墨玉在这儿,林妹妹能走哪儿去?安心吧啊。”
宝玉这才安心睡下,只不放手。凤姐儿又忙叫人端上小凳来叫墨玉坐了。
众人只待等宝玉睡安稳了就走,谁知墨玉竟先软了身子,亏得步月秦桑扶住,步月赔笑道:“老太太,原是我们的不是,实是对不起,爷自小不得人碰他,现宝二爷已安睡了,可否让爷先回去?”老太太忙道:“去吧去吧,是宝玉左性儿叫墨玉陪着受罪,也是我的不是,去吧。”
步月看向凤姐儿,凤姐儿了然,叫园子门上婆子传话令红槭绿萝进来,绿萝伤未好透,且墨玉自那日后也没叫他,故至今未敢露面,听说了贾府里人叫他,也顾不得了,和红槭一起进了园子,看见墨玉软了身子,别人倒还无甚,他先吧嗒吧嗒无声掉泪,扶着墨玉上了红槭的背,由红槭背了出去,步月秦桑告罪也出了来。
经过潇湘馆门口,被倚门望风的小丫头瞧见了,唬得大声叫嚷起来:“不得了了,爷晕啦!”步月忙呵斥道:“胡乱叫嚷什么?闭嘴!!”小丫头吓得哭了起来,黛玉却从门内出了来担忧道:“哥哥怎么了?这丫头是我吩咐专在这儿等哥哥的,哥哥这到底怎么了?才刚接旨那会儿不还好好儿的?这才过去多久?怎就如此了?可是宝玉又做了什么气着他了?我去找宝玉……”说着就要走,被步月秦桑拦住道:“我的小祖宗,赶忙儿让爷回去躺着是正经。”黛玉回神道:“对对对,快快快,走。”说着也不待人扶,自扶着墨玉走,徒留步月眠星等人在后面儿赶。秦桑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姑娘这身子,是越发好了,我竟赶不上她脚步儿了。”眠星笑道:“可不是?”如此说着忙也赶了上去,黛玉闻说因着宝玉才如此,冷笑道:“府里上下把他当活龙一般也就罢了,怎众人皆知我哥哥近不得身,偏要他去,我走不走又如何?横竖有金的银的去陪他,现做这番姿态何苦来?!”因此更是和宝玉堵了两日气,更何况茗烟那日的话她全听在耳里,当时只顾和哥哥赌气,后回想起来,越琢磨越气。宝玉素日不能约束丫头也就罢了,现竟连个小厮都对着哥哥指手画脚说哥哥是短命鬼打秋风的,更说她……
她原还有丁点儿舍不得,现下却再不能了,巴不得现就搬了出去,远离这是非地。
眠星好生安慰不说,只绿萝心内尤其愤怒,因前儿被打了一场,不敢胡为,只私下和红槭嘀咕:“茗烟来那日,我在屋子里,偏你令几个人看住我,不叫我出去,否则我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红槭给了他一个栗子吃笑道:“等你来打?我不比你能打?”
绿萝疑道:“爷那日为何不叫我们动手?那茗烟嘴里可真真难听,也亏是贾府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少爷公子身边的亲信,就这点规矩?放我们府里,早被打死!”
红槭道:“你道为何第二日圣旨就来了?且你再细细思量,打砸的地儿谁家的?物件儿谁家的?我们家的东西有坏过一件儿没有?”
绿萝恍然:“爷故意的?”
红槭道:“你再想想,爷为何不叫我们阻拦还手?更把贾府那些要阻拦的人给拦住不叫他们上前?”
绿萝哼笑道:“贾府纵奴闹事那是他们无礼,我们不打不骂是我们家的家教,但凡那府里主子是个省事儿的定会严惩不贷,我们动手反倒不如让他们自处理方便且又显得我们家大家风范不和小人一般见识。且更可借着这个晃儿,顺理成章搬出府去,府里老太太再不能阻拦。”
红槭笑道:“不错,看来前儿的十鞭子没白打,有长进了。”
绿萝腼腆笑道:“爷由着那宝玉拽着手也是一般道理不是?最后一把火,让姑娘瞧清了,在贾府里,无人真心会为我们打算,即使茗烟说了那些个话,贾府也只打了四十大板撵去了庄子上,对姑娘未免太不平了些,这年头,女子名节重要如命啊。”
红槭冷笑道:“既进了庄子,死活便也随人心意。”
绿萝见红槭面色冷酷,知这人心里也憋着火且准备着呢,点点头,转身去收拾家什了。
贾府家人们只见梨香院忙忙乱乱,人丁进进出出,初六初七两日里忙着打发人收拾打点行李,初七下午内务府夏总管套了车来将箱子大件儿都先搬了过去,只剩下些贴身的细软,初八清晨林家兄妹二人拜别贾母,领着林家众人浩浩荡荡坐车回了府,墨玉下了车,红槭便领着人在扎着红花的石狮子旁放起了鞭炮,墨玉和戴着长帷帽的黛玉一起揭了府牌,今上亲自题字:“敕造诚意伯府”。
兄妹二人相继进了大门,后面跟着的小厮丫鬟婆子也进了去,车辆等物儿从西角门进去,黄茝一一安置妥当。
墨玉先带着黛玉进了她的院子,黛玉刚进去便怔在原地,那一砖一瓦,一桌一椅,一木一石,真真是她扬州院子的模样。
墨玉笑道:“幸县主规格限制并不多,所以一些物件儿上还能保留家里的样子,妹妹瞧瞧哪儿还需要改动,说与我,我着人去改。”
林黛玉踩着脚下的青石板,莲步轻移往屋内去。
进了屋,先是一股清清淡淡的兰花儿香萦萦绕绕,她记得,是她扬州屋子里的香。走近细看时,镂空花鸟纹拔步床里侧还挂着母亲亲手为她绣的花鸟儿纹香袋儿,穗子仍是自己幼时做的那个。
黛玉摘了帷帽,拭了泪道:“谢谢哥哥,哥哥有心了,我很喜欢,无需改动。”
墨玉又道:“我能藏好的旧物儿尽力收藏好了,只你幼时爱得不行的那个娃娃,到底经了水,朽了。你来,看看你院子里的花草有甚喜爱的?还需种些什么?”
黛玉笑道:“花草却也有限,只要是个僻静的地儿,我都爱。”
墨玉笑道:“你跟我来,现真是我们自家,只我们两个人,素日里你爱在家里呆着就呆着,想要玩儿,便来这后花园儿,若是想念姐妹们,下了帖子请她们来也好,自去也罢都可,或者……嗯……空闲了我也可以带你出去耍一阵子。”
黛玉一面走一面笑道:“哥哥哄我呢,你怎么带我去?”
墨玉笑道:“你喜欢哪儿,用帷幔围了,着人看仔细了,你尽情玩乐便是。”
黛玉摇头不语,看向园子,园子和他们扬州的园子异曲同工,阶柳庭花,亭台水榭,一步一景,景景不同。她原以为潇湘馆那处竹林她已爱极,不曾想这淙淙细流边的听雨阁更得她心,悠悠然然,怡然自得。
墨玉在阁内坐了笑道:“还喜欢吗?”
黛玉笑道:“很喜欢,只为何各处对联题额却是空的?还有除这听雨阁寒翠亭外,再不见其他匾额题对?”
墨玉笑道:“我于诗词一道一向有限,留着专请你提,妹妹可嫌劳烦?”
黛玉笑道:“哥哥只不嫌我题差了意,岂有我嫌哥哥的理儿?”
墨玉点头笑道:“那就好,还有一件事,家中虽只有我们二人,但一应开支用度也需有人掌管,不知妹妹可否……”
黛玉掩唇笑道:“少不得在嫂子进门前打理妥当,可说好了,嫂子一进门,我可就不管了。”
那高大憨傻的货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墨玉笑道:“辛苦妹妹,眼下就有一件大事儿要劳烦妹妹。”
黛玉笑道:“我省的,早盘算过,只我们二人皆未成事,故女眷里,我先定下贾家两府女眷,史王薛三家姑娘们,还是周家姑娘。”
墨玉想了一会儿道:“男客里颐和王府忠顺王府庄肃王府恭顺王府都要下帖子,另贾家两府众人,还有周家男客定要盛情相邀。其他的侯爵人家,诸如四位异姓王家的,牛冯卫等府里,出于礼貌也下份帖子,来或不来是他们的事儿。”
黛玉笑着应了。
午时流云着人上了膳二人自在听雨阁中用了,用罢了膳,下午各自安置妥当,墨玉才吩咐人打赏了内务府众人,谢他们几个月的辛苦。
宫里和各王府分别送了些人来,墨玉也不管哪些是钉子哪些是正经人,全交由黄茝红槭安置。
墨玉又想起订下开府大宴的日子来,怕黛玉年纪小,若有那些个诰命夫人来,到底陪着不像,因此,少不得递上帖子,备份重礼,登上周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