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什么是不能够说两句的呢。
少年脾气不好的时候,就是草地上的一块被踢起来的泥巴,都是要被说两句的。
“你怎么什么都要说两句啊!”
“因为哥哥说不过朝生哥哥!”
柳旭像是没听到妹妹在说什么,很认真道:“你今天扎的辫子一高一低的,没有花花好看,有点丑。”
“哇!哇!”
小姑娘听不得丑字。
但也不是好惹的性子:“哼,父王说,我跟哥哥长得最像,真是丑到一块儿去啦!呜呜呜。”
边哭边骂,骂到最后皇帝问小公主为什么哭,小公主呜呜咽咽说,三哥太丑了。
皇帝抱着小公主过来,跟柳旭下棋的朝生觉着柳旭要挨训。
却听皇帝说:“旭儿,朕命令你不准长得丑。”
柳旭显然也愣了一下,才道:“儿臣遵命。”
小公主脸上立刻雨过天晴,从皇帝的怀里跳下来,飞过来捧着哥哥的脸:“啧啧啧,多美的一张脸。”
“三哥跟花花谁更漂亮。”
被小公主亮晶晶的眼盯着,朝生自然答:“三皇子,更漂亮。”
小公主抽了抽鼻子,彻底不哭了。
继续下棋的时候,柳旭迟迟不下棋,抬头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对上,柳旭问:“我就这样漂亮?”
“……”朝生瞪大双眼,感觉的耳朵都因为对面的人的无耻而发热,“路过的蚂蚁都想夸你。”
柳旭低头也不知道地上有没有蚂蚁就说:“谢谢。”
真有礼貌啊。
“我这么漂亮,为什么有的人花灯节要去看别人?他是不是特别不识好歹。”
“蚂蚁说那个人知道错了。”
“他会改么?”
“不改。”
“……”
-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如今的柳旭,是温润公子。
少年时的逗趣,都不用再提,没有流向过去的光阴。时间是向前的,再远的空间距离都有回头路可走,但是时间不可以,再短的一天,也不能回到昨天。
就是一个时辰,一刻钟,也不能够向后。
林朝生不是没有想过,回到出事的前一天,那么他一定不会让那天的事情发生。柳旭不会失踪,而他也不会丢了大半条命。
可是就是在出事的那一天,也无法让神佛怜悯,一次一次遭受蚁噬的疼,感受着跌跌撞撞的无力。
他看不见一个人、一条河、一座山。
朝生真的不愿意再去触碰从前,都是色泽艳丽鲜活的,可是回忆多了,记忆会褪去色彩。记忆里的色泽不能够深思,会变的模糊不清。
过去影响着现在,而现在身体的状态也能够影响记忆。
朝生担心有一天,他的记忆也会变成没有色彩的。
“盈盈是只老实鹰。”
笑意染上柳旭的眉梢,浸染进声音里去,柳旭夸赞着盈盈聪慧。有一只白鹰伴着朝生倒也不错,显得不太孤独,柳旭想起朝生的说辞,他向往着的或许是跟白鹰一样在空中翱翔。
是自在的白鹰,而不是牵着线的纸鸢。不能去细想这件事,柳旭及时停下对婚事的想法,两个人既要交好,就不好再提那已经不提的婚事。
春光下,朝生能够感受到模糊的人影,看不见相依的影子。治眼睛的事,朝生并不想让在意的人空欢喜,也担心听到白日做梦的话来。那些残忍的话,不会有人当着朝生的面说出来,可是人就是这样奇怪。
为没有发生的事,改变一些决定。
只因为……无法承担后果。
到北境去,不仅仅是想去北境,更是想离开这个家。近臭远香,离开之后,那些小心翼翼,那些差别都会被消解。
人跟人之间反而显得更加亲切。
当人持续下落,要做好没有终点的准备,深不见底的井。朝生失明后,最先是看不见这个世界,逐渐的他开始不被身边的人看见。
“暮雪。”
柳旭顿住脚步,下意识要说提他做什么,却只是静等下文。
“是个怎么样的人。”朝生发现自己没有那样不在意,无厘头的梦,让朝生怀疑自己的不在意。若是不在意,怎么连人的模样都被捏造出来在梦里。
新婚夜,穿着新郎服的,他的郎君抱起一个瘦弱的青年。
“他很瘦弱么?”
“但他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对不对?”
“朝生。”身边的人跟朝生说起暮雪那个人了么,过去的许多时间里,朝生都没有提起这个人。朝生身边的人,也接触不到国子监里头的事,那些流言蜚语不至于传到朝生耳中。
说起瘦弱……暮雪回京后似乎常常生病,朝生此时这样一提,柳旭的脑海中就能够有好几次的印象。
常常生病,应当是瘦弱的。
而来到京都之前的暮雪是有活力的。
是谁在跟朝生说这些话:“嗯。林靖棠跟你这样说的,他们都在国子监。”
他比我更了解暮雪。
朝生很容易听出柳旭想表达什么,柳旭在避嫌,但是:“是我的梦告诉我的。”
朝生说了真话,但是应该没人相信。
柳旭跟他说过那样多的话,这样的“大事”,根柳旭说一声也是应该的:“我看到了他的模样。”
柳旭的目光落在朝生覆着薄纱的眼睛上,有一瞬他以为朝生能看见。
因为说得那样真。
“朝生有看见我么?”
“有啊。”看见你抱着他,在我们的新婚夜,“不过没有看清你的模样,但我知道那是你。”
是梦里的泪水模糊了眼,让视线都不再清晰。
连做梦都在伤心,怎么会在真正失去后,无动于衷。
“我跟他没有什么事。”
柳旭并不亏钱暮雪什么,留暮雪在身边只是无所谓。
暮雪的情绪是外露的,喜欢与厌恶,都能被人一眼看穿。
简单的不需要多加揣测。
就算是这样简单的情绪,柳旭很多时候也不会去多看一眼。只是到底是失忆的时光,留下了印记,他没有将暮雪驱逐而已。
柳旭耐心给朝生解释:“我跟他很久没见过。”
一旬,很久。
是度日如年么,朝生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这样妒忌的想法。
结束了婚约真好,可以毫无负担做着妒妇一般的人物。
却不担心显露半分。
朝生开始接受心底的恶毒揣测,在他决定放下之后。
“他救过我。”柳旭很平静诉说这样一件事,没有感动甚至连情绪也没有,不像是被人救了一条命,“没有还不完的恩情,我不会因这样的事跟他牵扯。”
后面的话,柳旭从前未说过。
可他说出这句话也不是时候,这样的话没有说给想信任身边人每一句话的朝生,而是说给这个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柳旭话的朝生。
林朝生从这句话里听出来的不是柳旭对暮雪的不在意,更没有以为柳旭在表面立场,在表达衷心。柳旭这句解释的话,落在林朝生耳中,只是柳旭在跟自己撇清关系。
没有还不完的恩情。
何尝不是在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突然想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朝生没有对柳旭的话作出回应,“不知道他跟我梦里长得像不像。”
“是个什么样的梦?”朝生提起梦不是一句,柳旭生起好奇,什么梦令朝生提出这样的问题,“或许是你复明的前兆,梦里的场景并不重要,而是在梦里你看得见。”
“那,算个好梦。”
如果是看得见,当然算是好梦。
可是在梦里有他自己么?
朝生不记得了。
朝生本想问的不只这一些,但是再说下去,怕是柳旭问起梦,要比柳旭说起暮雪还多。在他面前,柳旭还是不愿多提暮雪。在他面前是这样的,不知道不在他面前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有一段时间,朝生真的以为暮雪是默默无闻的柳旭的爱慕者。
倾心柳旭的人肯定不在少数的,回来后的柳旭比从前更多的温柔,这样的柳旭在朝生面前几乎没有攻击力,却又毫不避讳跟朝生说自己对付人的手段。
用无害的语气,跟朝生说起一个官僚的倒下。
柳旭的手段不是见不得人的,在前不久,柳旭还是光明磊落的最佳注解。
暮雪救过柳旭。
这样的事,林靖棠没有在朝生面前开过口。
是怕他不安?
这样说起来,他甚至应该感激的。
“从前没听说他救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