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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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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陈长青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四下望了望,却没在寝殿内看到一个人。
蒋应安去哪儿了?
陈长青慢慢爬起来,却因动作有些大,不小心扯到伤口。
他吃痛,轻轻叫了一声,宫外马上传来动静,随即,宫门“嘭!”的一声被人焦急地打开,下了陈长青一跳。
来人是蒋应安。他听到陈长青这里传出动静,慌忙扔下手头的活儿,快步走进寝殿内,蹲在陈长青床边,拉起他的手,紧紧握着。
“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伤口还疼吗?”
陈长青笑了笑,另一只手抚上蒋应安的手背,示意无碍。他闻到蒋应安身上的药味,明白了他是在外面给自己煮药,同时,陈长青有些凉意的手指尖传来了蒋应安手心的温度,顿时心中生出些许暖意。
“没事,只是一睁眼看到没人,想找找你去了哪儿。”陈长青笑了笑,说道。
外头药罐子咕嘟咕嘟响,蒋应安看了眼窗外,便将他的手放回薄被中,说:“在这儿等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不片刻后,蒋应安端着一碗苦涩的药汁,拿着一瓶外用膏药,来到陈长青身旁。
“来,把药吃了。”
陈长青老远就闻到中药的苦味,侧过脸去,实在不想喝。
蒋应安将要放在床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包蜜饯之类的零嘴,递给他。
“吃完药再吃些蜜饯,少吃点不碍事,否则太苦。”
陈长青看到零食,稍稍开心了些,端过黑黢黢的药汁,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随后连忙喝了几口水,漱去嘴中的苦涩。蒋应安则收拾了药碗,回来后从背后抱着陈长青,一颗一颗喂他吃蜜饯。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陈长青靠在蒋应安的胸膛中,吧唧吧唧嚼着蜜饯,问道。
蒋应安停下正在喂陈长青吃蜜饯的手,暂未回答事情的调查情况,而是挑了另一件事来说。
“凭栏阁昨晚被烧毁了,店里没剩一个活口。”
“嗯?”陈长青皱起了眉头,之后马上反应过来,说道:“恐怕是有人怕被查出什么,连夜毁尸灭迹。”
说着,他坐起来,走到书桌前,提起笔,一边写一边问道:“除了凭栏阁被烧毁一事,可还有什么别的疑点吗?”
蒋应安道:“还记得卖给我们糖人的那个伙计吗?”
陈长青道:“记得,怎么?”
“今天早晨黑衣卫发现了他的尸体,不过不是在凭栏阁的废墟中,而是在城外乱葬岗。”
陈长青停下笔,抬眼看着蒋应安。
“他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人割了喉。”
听蒋应安说到这儿,陈长青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不知为何,他隐约意识到,这事远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多了。
蒋应安继续说道:“虽然从伤口的刀伤看不出来是什么刀划了他的脖子,不过看用刀人的刀法,应当是紫衣卫。”
“紫衣卫?”
蒋应安点点头。
陈长青顿了顿,随后问道:“为何是紫衣卫?”
蒋应安而后摇摇头,说道:“不知。不过紫衣卫本该是直接受朝廷管辖,但如今只听赫鲁一家的话。”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出口,他知道以陈长青的聪慧程度定已猜到了。
朝中,以赫鲁为代表的武臣一派早已与费连沆瀣一气,而紫衣卫又听命于赫鲁一家,那么幕后主使是谁便好猜多了。
“这么说,干这些事的极有可能是费连?”陈长青写好东西,搁下笔,看也没看蒋应安,问道。
蒋应安不敢保证,没有回答。
陈长青举起自己写的那张纸,在光下看了好久,最后烧掉。
“写的什么?”蒋应安道。
“没什么,”陈长青说,“我怕思路混乱,特意画了一张图,理一理头绪。现在已知晓主犯是谁,这张纸便不必再用,省得以后被人发现了再多事。”
随后,两人都不再言语,寝殿内只剩下纸张燃烧的声音。
“萧大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吗?”许久,陈长青问道。
蒋应安起身,走到陈长青旁边,将那晚萧啸天给的药瓶侧部面向陈长青。
药瓶十分精致,侧面以小篆写着两个字:东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长青会意,点点头,蒋应安便将手指伸进药瓶,沾了点膏药,解开陈长青的衣襟,给他胸口处的烫伤上药。
“走罢,去借东风了。”片刻后,陈长青拢紧了衣服,前往征宁宫。
征宁宫内,慕容果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他现在不想批折子,这么长时间来好不容易能放松会儿,他才不要坐在桌前批那些看见就头疼的折子。
可是不批折子,便只能躺在床上“养病”,时间一长,连躺着都没甚意思。这日他正躺着,手里把玩着陈长青的那几个骰子,抛来抛去抛上抛下,却突然听到宫人来报。
“可汗大人,伴读来了。”
“长青!”慕容果一听是陈长青,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出去,还没等陈长青进了宫,慕容果已经跑到陈长青面前,直接把他抱起来,转了两圈。
“果儿!快放下!”陈长青忙轻轻拍着慕容果的背,瞥了瞥周边,低声说着,“我身上还有伤呢!”
“好,我放你下来!”慕容果一听陈长青身上有伤,急忙把他放下来,生怕自己刚才弄疼了他。
“伤口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陈长青笑道,接着问道:“果儿呢?身子怎么样了?”
慕容果听到陈长青关心他,当即喜上眉梢:“好多了!”
陈长青看着慕容果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见他如此高兴,便说道:“这几日可处理政事了?”
果不其然,陈长青一问这个,慕容果瞬间就蔫了,明显语带不满的说道:“没有。”
陈长青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今天我们两个好不容易见面,不好好玩一场也就罢了,你竟然像费连那老头一样问我这个?”
他拽了拽慕容果的手,问道:“既然还没批折子,那估计是身子还没大好,只可惜我今日本要叫你出去解解闷,现在看来今日是不行了,那便改日罢。”说罢,陈长青作势要走。
“诶等等!”慕容果一听要玩,马上来了精神。
“去哪儿玩?”
陈长青回过头,说道:“我要出宫玩,你跟吗?”
慕容果自然是想的,闷了这么些天,再闷下去他就要撞墙了。只是一个问题:可汗怎能随便出宫?况且就算他用了可汗的威严跑出宫去,万一让费连知道,说不定会被他骂死。
“你这几日病刚好,在宫里待得久了难免气闷,今日出宫一天没什么的。”陈长青看出他的烦扰之处,说道。
慕容果睁大了眼睛:“难不成,咱们要偷偷溜出去?”
陈长青也不说话,看着他,表示默认。
慕容果道:“这也太刺激了!”
陈长青问道:“怎么,你去吗?”
“当然去!我好久没这么好好玩过了!”
慕容果说罢,两人便开始准备,陈长青还是这身行头,慕容果则换了一身衣服,走到宫门口,遇到军士询问则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众军士也不敢拦堂堂可汗,于是便让慕容果出去,而慕容果临走前还威胁道:“若是被我知道谁漏了消息给费连,当心你们的官职!”
慕容果可算出来了,他与陈长青一道走在街上,蒋应安跟在不远处保护二人。陈长青轻车熟路,一边带着慕容果乱逛,一边不着痕迹地把他引到今天的目的地。
敛金庄。
“敛金?”慕容果拿着一把扇子,看着牌匾上的字,只觉得有意思。
陈长青道:“果儿,还记得我们的场子吗?”他指了指这里,说:“你看,开张了。”
“这么快?”慕容果闻言露出惊讶之色,“那我得进去看看。”说完他将扇子“啪”的一合,大步走进敛金庄。
敛金庄内装潢十分豪华,整个庄子上下足足有八层,每一层对应的客人阶级也不同,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皆可来玩,不像中原的赌坊那样,专程开给达官贵人。
此处与高昌的装修风格不同,相反地,外族气十足。慕容果一进到这里,满眼都在放光,只觉得哪儿哪儿都新鲜。他走走停停,转了又转,心情明显很好。
转上三层,敛金庄掌柜的出来,对慕容果说道:“客官,我们这儿还没正式开张,您看……”
他话还没说完,陈长青便随手一抛,直接扔给他一锭金子。
掌柜的摸到金子底部的字样,眼珠子一转,马上反应过来,做出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笑着说道:“客官真阔绰,来,这边儿请。”说着让开路,供慕容果通过。
陈长青跟在慕容果后面,经过掌柜时两人一对视,掌柜的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已妥,神情半点没有像方才那样见到钱财便满脸堆笑。
慕容果跟着敛金庄的伙计来到一间雅室,坐在主位,伙计们端来上好的茶水和开胃的零嘴,陈长青吩咐了给慕容果上早饭。
不一会儿,两名女子托着托盘进入室内,与之而来的还有几个搬着桌子的伙计。
女子不发一言,静静地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
慕容果看着这两名女子手里拿的东西,问道:“这是骰子吗?”
其中一名女子抬眼望他,点了点头。
慕容果愣了一下,又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一旁的掌柜说道:“客官,这二位都是喑人[1],说不出话的。”
慕容果闻言神情微变,那掌柜见状马上解释:“不过客官您放心,这二位虽然话不能说,但本事是有的,保证让您今天玩得高兴!”
“那好,”慕容果把早饭和吃食茶水推到一边,有点迫不及待,“快开始吧。”
两名女子便将摆好的托盘捧到慕容果面前,低着头,只等他挑。慕容果看了眼旁边的陈长青,陈长青说道:“和咱们平时玩的一样,你猜大小就好了。”
慕容果随口说了句:“我猜是大!”
说完,那女子轻轻掀起盅角,就在那一瞬间,蒋应安清楚地看到女子手指在骰子上飞快一拨,两枚点数为三的骰子被改成双六,只是她们的动作太快,在场的人除了蒋应安看到,其余人均未发现。
但陈长青虽然未发现,心里却知道,这两人一定会在骰子上做手脚。
“猜中了!”慕容果见自己猜对,那种十分刺激又激动的心情回来了。半上午过去,慕容果有时“猜”对也有时“猜”错,数十个回合下来,他已全然忘了自己早饭没吃药也没吃的事儿,甚至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还要回宫处理政事。
一赌起来便忘了所有,此时的他,已变成了一个赌徒。
快到午时,陈长青出言提醒:“果儿,该回去了……”
“别急!”慕容果打断了他,心思全放在面前小小的盅上,对陈长青说的话充耳不闻。
陈长青怕时间拖得长了会横生变故,对那两名又要新开一盘的女子说道:“庄家且慢,今日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庄家们也回吧。”说完又放了两个银锭子在托盘上。
女子停手,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你做什么!”慕容果怒了。
“果儿,”陈长青拉起慕容果的手,劝道:“玩够了,该回去了,朝中事要紧。”
蒋应安站在一旁不语,双眼死死盯着陈长青拉着慕容果的那只手。
“哼!”慕容果有些生气,甩开陈长青的手,鼓着腮帮子,大步走出去。
陈长青与蒋应安则跟在慕容果后面,经过两名义荷时,窗外正好吹进一阵风,露出她们藏在衣服下的、脖子上的刺青。
陈长青看到那专属于大梁暗阁的刺青,嘴角勾起一个没人察觉到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