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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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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驼铃随着骆驼的走动叮叮当当地响着,广袤的大漠上,一队柔然驼队正顶着沙漠中的烈日,走在前往高昌的路上。
驼队前段与后段均是驮货物的骆驼,慢悠悠地走在沙漠上。队伍中间则是一辆马车,马车车夫戴着斗笠,低着头,遮住半张脸,让人看不到他的真实面目。他身后的马车车窗上,有一层薄薄的纱帘。沙漠热风拂过,轻吹起纱帘的一角,露出马车里坐着的人的脸。
六名女子坐在车内,个个带着面纱,虽然看不到整张脸的全貌,却能从眉眼间看出其绝色容颜。
她们就是义荷。
一队人忍受着烈日,口干舌燥,跟着队伍晃啊晃,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中午。
正午日头正毒,驼队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累得个个双脚就像灌了铅,不想走动。车上一名女子轻轻摘下面纱,闻了闻,随后戴上,扭头看着其他女子,比了个手势。
要来了。
其余女子点点头,谁知她的手刚放下没多久,突然,一支利箭穿过马车,剃下其中一名女子的一缕头发,连带着头发一起,扎在车板上。
“马贼!有马贼!”车外有人见到驼队遇袭,立马用柔然话大声叫喊报警,但很快地,那人的喊声却戛然而止。
“你们不要动!”车夫侧过脸,对着车里喊道。他双手紧握马缰绳,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厮杀。
车里的女子们静静地坐着,不为所动,仿佛外面的打杀只是一群吵闹的人在唱戏一样。她们神情冷漠,面无表情,一时间竟让人怀疑她们究竟是真人还是傀儡。
马贼很快杀到马车面前,车夫仍然坐在那里不动,但他的视线却不在面前的马贼上,反而一直紧紧盯着远处哀嚎的柔然人,可能是害怕自己一行人的怪异举动引起他们的怀疑。
几名马贼杀完几个柔然喽啰,看着面前的车夫。几年的打杀经验告诉他们,此人不好惹,便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另外的几名马贼却没有发现坐在车前的车夫,反而是从车后直接砍断车板。
“嘭!”的一声,马车被砍烂,几名女子就这样暴露在马贼的注视下。
马贼们看着眼前这几名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双眼放光,纷纷化身色狼,一个性子急的当即就要扑上去。
“哎,别动!”另一人拦住他。
“为何?”那人被同伴拦住,不能做好事,脸拉下来一大半。
“先找头儿,这么漂亮的女人要留给头儿,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急性子听了那人的提醒,只好把裤子提好,从马车上下来,正巧这时,马贼头目走来。
马车车夫已被马贼们控制住,压在地上。他看到头目的脚在他面前走过,不做停留地走向马车,眉头一挑,手指轻轻动了动,一条蜈蚣便从他的袖口滑出,遁入沙里,瞬息不见踪影。
马贼头目撩开马车纱帘,看到车内女子,竟也同先前那几名马贼一样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他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之后对身后几名马贼说了几句高昌话,随后扭过头来,看着几名女子,露出猥琐的笑容。
高昌,宝川山。
马贼头目坐在山中大堂,大唐正中央,则是一名中年女子。
“每人五十两金。”女人说道。
“五十两?不行,少了。”头目拒绝道。
女人面容微变,明显是有些为难。这已经是她能开出的最高价了,若是再提价,恐怕整个乐集楼都要赔进去。可若是不买,这些个女子她又实在稀罕得紧,万一被别家老|鸨买去,自己这儿岂会来客人?
她看了看那名头目,说道:“您看……六十五两?”
头目抬眼看她,随后思索片刻,最终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嘞!”女人见他同意,瞬间笑成一朵花。她等着几名女子走出来,心中是说不出来的高兴,好像从这几名女子身上已经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钱。
几名女子随着那中年女人上了马车,一路到了高昌城中十分有名的青楼——乐集楼。
她们仍然带着面纱,抬头望着乐集楼的招牌,随后互相看了看,一个接一个,以此进了乐集楼,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诡异。
那乐集楼老|鸨看着这几名女子,虽然有些肉疼,但是凭着这几人的姿色,总还是能赚回来的。
想到这儿,她笑盈盈地走进乐集楼,却发现一人已坐在乐集楼,正喝着酒,等着老|鸨。
老|鸨一看见这人,方才还笑眯眯的脸瞬间变色。
“萧大人,您这是……”
萧啸天笑着收起手中的蜈蚣,起身。他笑起来很好看,一笑起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看着老|鸨,说道:“杨夫人,这几位是?”
被称为杨夫人的老|鸨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怎么?你要做什么?”
萧啸天道:“没什么,只是见你这里又添了人,觉得新鲜而已。”
杨夫人看了他几眼,明白了什么,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萧大人,我这还要做生意呢,您老好歹收着点。”
“那是自然。”说完,萧啸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数日后,杨夫人找上萧啸天家的门。
“萧大人,您是不是存心搅我的生意?”萧啸天一开门,杨夫人劈头便是一句质问。
“杨夫人何故生这么大的气?”
“生气?”杨夫人怒容满面,“老娘花了那么多钱,结果买来几个哑巴?萧大人,当初您告诉我宝川山有绝色女子之时,可没跟我说过她们全是哑巴!”
萧啸天请杨夫人进了门,之后招招手,身后几名小厮抬上来几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黄灿灿的,全是金子。
杨夫人已经被这金子几乎晃瞎了眼,萧啸天在旁边说道:“杨夫人,是萧某的错,萧某不应该未知真相就贸然让杨夫人掏钱。这是杨夫人所花的四百多两黄金,现在如数奉还。”
接着他站到一边,又拿出不少柔然的珠宝来,说道:“这点东西,就当是萧某给杨夫人赔个不是。”
箱子被合上,杨夫人守在装箱子的车旁边,收敛起之前的贪容,“嗯”了一下,又咳了两声,从巷后缓缓转出一辆马车,拐进萧啸天家后院。
杨夫人轻声说道:“都下来吧。”
几名女子从车上下来,给萧啸天福了福身。
萧啸天点点头,与杨夫人寒暄几句后,又将几名女子带上另一辆马车,转去别的地方。
那个地方,名叫长曹庄。
皇宫,征宁宫。
慕容果身上的毒已经解掉大半,只需再静养几日,服几味药,将毒逼出去即可。
这几日他一直躺在床上,闷也快闷死了,又因为在晕倒前隐隐记得陈长青被人刁难,是以一直记在心里,便想着好了去看看他,顺便能四处走走。
这日下午他醒着,又开始询问陈长青的近况。
“可汗大人,伴读没什么大碍,先前不由分说抓人的人已经被伏诛了,大人尽管放心。”费连说道。
但慕容果心中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别看费连说是这么说,但慕容果甚至费连向来对陈长青不满,于是便打起了鬼主意。
他要偷偷跑去看望陈长青。
费连只看了这年轻的可汗一眼,就已经猜到慕容果心中所想。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夕阳下的红云。
“费连先生,”片刻安静后,慕容果突然开口。
“费连先生所做的事,我知道不少。”
费连听到这话,登时出了一身汗,他看向慕容果,慕容果却不看他,说道:“我知道先生不喜欢长青也是为了高昌考虑,但是先生,莫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说完,他定定地看着费连,少年天子的威严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费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道:“可汗……何出此言?”
慕容果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笑道:“没什么。”之后便再不说话。
远处的天逐渐暗了下来,空气一片闷热,捂得人喘不上气来。
大雨将至。
傍晚时分,费连回到府中,静坐,不久后又唤来先前给他出主意的那名小厮。
“老爷,您找我?”小厮弯着腰,像是一只来讨赏的猫。
费连冷冷地看了小厮一眼,随手抓起手边一本书,砸到小厮身上。
小厮平白无故挨了这么一下,懵懵地站在原地。
“老爷,你这是……”
费连冷笑道:“不是挺聪明的吗?平时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心眼儿这么多!怎么,这么想往上爬?”
小厮闻言浑身一抖,跪下哭道:“老爷,我没有,我只是……”
“还装!”费连怒吼道,“这边给我出主意,那边去给可汗通气儿,你这算盘打得真是好!”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拐杖旁边,魄力逼人。
“当初你的卖身契上白纸黑字写了,若是犯了错误,你的性命任我处置,可还记得?”
小厮彻底害怕了,他声音都在颤抖:“记得……”
“那好,”费连扔给他一根绳子。
“自己了断吧。”费连说着,说完拐杖敲了两下地,背过身去。
小厮浑身发着抖,看着那条绳子,双手抖个不停。忽然,他一声大吼,疯狂地向背对着他的费连冲过去。
费连像是早就料到了小厮会狗急跳墙,不慌不忙,也不急着转身,反而一直背对着小厮,听着小厮被突然出现的紫衣卫勒住脖子,喘不上气,最终窒息而死的绝望声音。
当晚,凭栏阁失火,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