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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布置 ...

  •   陈长青陪着慕容果从外头回来,谁知刚一进宫,两人就看到早已等在征宁宫的费连。
      费连脸色阴沉,看那神情,简直要把陈长青生吞活剥了。

      “可汗大人,大早晨的,这是去哪儿了?”费连压着火,问慕容果。
      慕容果有点心虚:“出去走了走。”说完还不等费连说话,慕容果就抢先说话,生怕费连又唠叨,“先生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今日不上早朝了吗?”
      费连语气冰冷:“今日我听人来报,说可汗大人身体抱恙,是以老臣特来看望,没想到一来宫中,却发现宫内无人。”说着,费连脸上怒容更甚,“老臣打听后才知晓,原来可汗大人是出宫去了!”

      慕容果一听这话,当即就想着要查出是谁把自己出宫的事说出去的,等自己查明后,定要将那人乱棍打死。他不敢看费连,略有些尴尬地说:“我出去是……”
      出去干什么来着?慕容果忘了那个说法,眼神不断地往陈长青那边瞥。陈长青反应过来,随即走到他身后,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微服私访。”

      “对!我出去微服私访了!”慕容果说。
      “微服私访?”费连听了这话反而笑出来,“自古以来,圣上微服私访一般都是体察民情。可汗出宫去微服私访,那可汗倒是给老臣说说,今日出去,都看到什么了?”
      这下慕容果被问住了。
      这要他答什么?答怎么猜骰子?答怎么买中原蜀地来的丝绢?答怎么挑集市的蛐蛐儿?他半天不说话,答不出来,费连看他这样,之前被气出来的笑容彻底消失,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慕容果听到费连叹气,就知道他又要唠叨了,若是在平日,他会寻个由头赶费连走,但今日确实是自己的错,他心虚,只好乖乖地坐下,等着费连“发落”。
      可没成想费连什么话也没说,反而转到陈长青面前三步远处,看着陈长青,却在问慕容果问题。

      “可汗大人,平日里你没出过多少次宫,怎会今日会突然萌生出宫的念头?”
      慕容果听到这话,瞬间傻眼,他看向陈长青,只见陈长青微微低头,不经意间躲开费连的视线,手攥得紧紧的。

      慕容果半天不说话,陈长青也不敢看费连,费连盯着这俩人的小动作,一眼看出这次可汗出宫是谁出的主意。想到这儿,他对陈长青厉声喝道:“我早就说过,你没安什么好心。今日将可汗带出宫去,明日是不是还要变本加厉,把可汗带出高昌去?!”
      “没有这个意思。”陈长青说道:“我并无它意,只是觉得果儿每天被关在这牢笼里,出也出不去,觉得心疼罢了。”

      “心疼?”费连更生气了,“你若是真心心疼,就让他好好做他该做的事,今天带着他出去,政事全丢在一边不管,怎么,你莫非是想让我高昌亡了?”
      “先生!”慕容果坐不住了,起身说道:“你言重了,才出去一上午而已,怎么就亡国了?”
      “可汗大人,古今多少王朝覆灭,俱是君主不作为,若可汗再与他这么胡闹下去,基业再大也总有一天会耗尽。难不成可汗想坐吃山空吗?”

      “没有的事!”慕容果也生气了,他脱下今天换上的寻常百姓衣服,一身单衣,往床上一趴。
      “先生回吧,我累了!”
      “可是……”
      “我知道!”慕容果彻底被他说得不耐烦了,“我会处理政务的!先生回去吧!”说完头往杯子里一钻,不再说话。
      费连被他气得没法子,只好将一封奏折放在慕容果的桌上,随即瞪了陈长青一眼,转身离去。

      费连走后,陈长青慢慢走到慕容果身边,手轻轻抚上被子隆起处。
      “果儿,出来吧。”
      慕容果一脸毛躁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抓了抓头发,来到桌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面对眼前这一大堆折子,也不批,只是看着。

      “怎么了?”陈长青轻声问道。
      慕容果扭过脸去,不说话。
      陈长青猜测他应当是被费连说了几句,心情不好,于是宽慰道:“没什么的,来,批折子吧。”说罢他给慕容果研好朱墨,把笔递到他手上。
      慕容果长出一口气:“不是的,他说我倒没什么,这么多年被他说惯了。我生气是因为他污蔑你!”
      陈长青听到这话,手上一停,当即心又软了下来,只觉得愧疚不已。

      “你觉得他是在污蔑我?”陈长青问道。
      “是啊。”慕容果拿起笔,随便翻开一本折子,边看边说。

      “他说你不安好心,还说你会害得我高昌亡国。”说到这儿,慕容果放下折子,语气又变得十分不耐烦。
      “可你对我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你怎会如他说的那样?”慕容果说,“长青,我没你聪明,但我能感觉到,你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愿意听你的。”

      陈长青闻言鼻子有点发酸,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慕容果的头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拖个椅子来坐下,伏在慕容果身边,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快批折子吧。”
      慕容果低头,看着陈长青像是被自己感动哭了,心中的烦忧一消而散,只觉得好玩。他没再说什么,看了陈长青两眼后开始批自己的折子。

      陈长青头靠在慕容果的右臂上,闭上眼睛。他之所以哭不是因为慕容果替他出头感动使然,而是良心上过不去。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慕容果批折子的样子,十分愧疚。

      你待我这样好,我却只想着让你亡国。陈长青在心中不住地给慕容果道歉,渐渐地睡着了。
      梦中,他梦到了多年前,高昌攻破大梁的那个恐怖夜晚,他至今还记得,高昌士兵刀上的温血滴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那一晚,自己生活了八年的洛阳被高昌人攻破,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哭喊声。
      朝廷窝囊,南逃至临安,却还要忍受高昌时不时的骚扰,而每次“骚扰”之后的结果,都是一条条性命葬送在战乱中。

      陈长青忽地惊醒,见自己正睡在榻上。榻边纱帘已被放下,朦朦胧胧的,隐约能看到御桌前那个正在批折子的身影。
      那是谁……父亲?
      父亲!
      陈长青慌忙跳下床,扯开纱帘,伤口崩裂也不顾,大声叫喊着:“父皇!”

      批折子的慕容果听到陈长青的声音,急忙放下折子,跑过来关切问道:“长青?怎么了?当心脖子上的伤!”
      陈长青满头是汗,呆呆地看着慕容果,缓了好一阵才说道:“没事。”随即,他看了看外面,竟然已经是晚上。

      宫中已经掌灯,慕容果已然吩咐下去让宫人准备晚膳。慕容果欲留下陈长青,却被陈长青拒绝。
      “不必了,我得回去换药。”说着往上提了提衣领,遮挡住脖子上的伤。这么一句话,堵住了慕容果想要继续留他的话头。
      慕容果见他今天做了噩梦,执意要回,便不再挽留,吩咐人送他回去,而刚到门口,两人就看到早已等着接陈长青的蒋应安。

      陈长青走到蒋应安身边,回头看了看慕容果,让那送行之人回去,随后与蒋应安一同离开征宁宫。

      快到十五了,即将满月的月亮挂在天上,月光照得整个宫内亮堂堂的。陈长青所住之地较为偏僻,他与蒋应安一同沿着每天都走的路走着,慢慢走到没什么人的淮庐殿。

      淮庐殿是先前高昌人祭祀祖先的地方,与临安的太庙相似,后来慕容谨上位,将主殿搬到宫的东边,此地便渐渐荒废了。
      现下这里一片安静,没有灯,也没有人巡逻,连晚风都没有,静得出奇。

      陈长青今天下午睡够了,慢慢走着,散着步。平日陈长青走到这里时,都是匆匆忙忙经过,从未注意过这里的景色,今日他第一次在月色下如此认真地看到淮庐殿,被此处景色所震惊。
      他没想到,原来在这儿诺大的宫中,竟然还有一个这么美的地方。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站在殿内池塘边,看着里面倒映出的星星在月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一时间被这美景所吸引,忘记了所有烦恼、算计。

      “不早了,该回去了。”
      不知站了多久,直至蒋应安出言提醒,陈长青才回过神来。他抬头望去,只见蒋应安已经走到前面,在等着他。

      陈长青突然呆住了。
      蒋应安摘了面罩,一身黑衣,与这周围的深夜相融。他整个人站在月下,月光透过他头顶的树叶,一束两束打在他身上,如同一幅画。在陈长青看来,他清冷的容颜丝毫不逊色于来自天地的月光。
      他就像从天上下凡的神祗,站在不远处的前方,面带只有陈长青能察觉的笑容,等着他过去。
      所谓美玉,应当如是。

      陈长青走到蒋应安身边,与他一同沐浴在月光下,而当他被月光包围之时,蒋应安也愣住了。
      两个拥有极佳容颜的人就这么站在月下,互相看着对方,双双失神不语。

      公子美如玉,少年润如瑕。

      不久后,蒋应安抓起陈长青有些凉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手里,说道:“我们回去。”
      陈长青看着他的双眼,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蒋应安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出来了,随即承认:“是。”

      陈长青抽出自己的手,挽着他,说道:“什么话?说吧。”
      蒋应安半天不语,反而突然轻轻笑了出来。

      “笑什么?”
      蒋应安眼带笑意地看着陈长青:“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比较有意思罢了。”

      陈长青停步,放开手,问道:“什么有意思?”
      蒋应安道:“慕容果堂堂一国之主,不听三朝元老的话,反而对一个外邦小孩言听计从,所以我觉得有意思。”
      陈长青有些不悦,以为蒋应安也觉得他是个“狐狸精”,说:“你这是在讽刺我?”

      “当然不是,”蒋应安眼中的笑意敛去,“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有其他意见,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只是我会担心你。”
      陈长青问道:“担心什么?”

      蒋应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中原人常说,做了坏事会遗臭万年。”
      蒋应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陈长青便猜出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他重新挽上蒋应安的胳膊,头往他那边靠了靠,说:“我都知道,如今我所做所为,到了后世,定会被高昌后代骂死,说不定不用等到百年之后,也许再过几年,我的脊梁骨就要被人戳破了。”
      “但我不在乎,假如真的有一天我能活着回到临安,哪怕是被大梁百姓唾骂,被朝廷大臣弹劾,只要能给大梁报了仇,我就不会在意这些骂名。”

      “不论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只要能让大梁再复之前的盛世,我现在所做的,之后会承受的,便不值一提。你明白吗?”陈长青说完,看着蒋应安,一双眼中满是坚定。
      听完陈长青这番话,蒋应安心里满是柔情。他腾出一手,搂着陈长青,带他回去。

      他决心已定,既然你要夺高昌,那我就站在你左右,帮你扫去一切障碍。
      想到这儿,蒋应安搂着陈长青的手又收紧了些。

      征宁宫。
      慕容果躺在床上,奏折早已扔到一边懒得批阅,无聊地发着呆。
      他又手痒了。

      玩完骰子后的快|感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怎么也散不去。今天他在陈长青睡觉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天人交战了一下午,这才堪堪忍住自己想玩骰子的冲动。
      一旁的宫人看出来慕容果心思,又不敢怂恿可汗晚上偷溜出宫,便说道:“可汗大人,要不奴才把蛐蛐儿拿来?”
      慕容果眉头挑了挑,说:“好啊,拿来吧。”

      几个宫人带上来竹笼,里头全是慕容果之前养的蛐蛐儿,虽然蛐蛐儿许久不曾活动,但总归是要比外头集市上的要好上不少。
      慕容果像小时候那样,看着两个蛐蛐儿乱斗,然而才过了没多久,便摆摆手,一脸丧气地说道:“都拿下去吧,没甚意思。”

      宫人见慕容果连蛐蛐儿都觉得无聊,当即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一番动作,将蛐蛐儿拿下去后,慕容果又重新瘫回床上。
      真是无聊,他心想。
      要是那几个义荷在宫里就好了……

      等等!宫里?!
      慕容果“腾”地一下坐起来,脸上露出一抹笑。
      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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