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奋斗记[红楼]》初心是新

26、各藏心思宝钗认亲

　　宝钗就着双瑞的手用了半碗红枣芦荟粥，喝了半碗黑鱼汤，吃了两个瘦肉、蒜、盐、蔬菜等搓的丸子，便是饱了，双瑞劝她再吃两口木耳，她却推了，催促双瑞去瞧老太太可用完饭了。

　　双瑞出去吩咐小丫鬟去瞧老太太可得空，双喜便看着媳妇子抬了剩下的饭菜出去。稍时，双瑞在外跟人说话，宝钗一听，却是方嬷嬷的声音。

　　方嬷嬷跟双瑞寒暄了两句，双瑞便让着她进里屋，方嬷嬷进来见了宝钗，喜气洋洋地道：“真是大喜了，都说姑娘有福相，到哪里都遇贵人，可不应了这句话？天下掉馅饼了，家里遭遇这样大事的这时候居然遇到老爷旧时故交，刚才老太太与老身说了会子话，说起金陵当日的交情，那又是一番故事了。”

　　宝钗听着方嬷嬷说的不像话，又见双瑞在边上站着，不觉皱眉，这个方嬷嬷当日害得自己惊马，这会见了不觉自己有错，还这样洋洋得意口无遮拦，真不知一辈子心思都长哪里去了！宝钗拦住方嬷嬷话头道：“妈妈！”

　　双瑞见宝钗面有恼色，便借口打水退了出去，宝钗这才叫方嬷嬷坐下，细细问了她如何来的佟家庄，又跟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当年父亲跟佟家到底是何交情。
　　方嬷嬷对这事却是十分清楚，当年那金鸡纳霜还是她和她外当家的方新一起送到佟府的，刚才与佟家老太太一见，方嬷嬷就认出了当年还满头乌发的胡夫人。

　　老太太和方嬷嬷念了会子旧，又说了今日薛家的窘况，方嬷嬷趁着老太太说要还恩情的高兴劲头，便求了她要救出自家大爷和太太，老太太也笑着说要去办，两人说了一下午的古话，又在上房用了饭才叫方嬷嬷先过来跟宝钗说话，她歇一会子就过来了。

　　宝钗听了半响，正了脸色对方嬷嬷说道：“妈妈，这是别人家里，还请妈妈说话当心些，什么大喜，馅饼的，说得跟我们家没见识过似的，没得叫人笑话！老太太救了我，我是该感激报恩，可这跟救我们全家又有什么干系？即使老爷与老太太一家有些故交，那也是陈年旧事儿，我们也不当拿我们今日家事叨扰人家。”

　　方嬷嬷本想借佟家与自家有旧又救了宝钗的事将自己当日的莽撞揭过去，再者也想撺掇了宝钗去求胡太君救助薛家，不想宝钗根本不领情，反倒教训了她一番，方嬷嬷讪讪地，不满道：“我可是一心为了家里，姑娘不领情就罢了，何必就这样兜头说我一通？可是没道理的很！要知道，这佟家五爷的命可是我们老爷拿命还回来的呢，别说救姑娘，就以他们家势救了大爷救了姨太太家也是该当的！”

　　宝钗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只觉得头疼，恨不能立马将她送回金陵老家，叫她少胡沁几句，她拉了方嬷嬷坐下，耐着性子道：“妈妈，姨娘家里犯的是大事，虽是我们家亲戚，我们却也没有要求佟家相救的理。就说大哥哥，犯的是杀人死罪，顺天府都勾了名单的，都成死案了，如今谁有通天本领去翻案不成？妈妈的心思我都知道，不过是为了我们家好，但也不能太为难人家。佟家是与我们老爷有救，但我也听太太说过，是佟家先帮了我们家，父亲才拿金鸡纳霜还恩情的，不过是一欠一还，两家早不相干了。如今我又欠了人家救命恩情，哪里还有脸求人家对我们继续示恩？”

　　方嬷嬷听宝钗说的沉重，也不好继续跟姑娘犟嘴，只道：“罢了罢了，我也老了，姑娘人大心大，早不用我操心，如今太太不在家，一切都由着姑娘做主，我再不多一句嘴就是了。”

　　宝钗点头道：“这才是。”方嬷嬷生气又无可奈何，闷坐了半响，才惊觉自己忽略了宝钗的伤势，又咋呼起来，心疼地摸宝钗绑着的腿，又哭诉一回，也趁机把不满都发泄了。宝钗苦笑，还是奶自己大的奶妈呢，这会子才知道心疼自己，可见是真要打发了。

　　方嬷嬷嚎了几声，宝钗只淡淡地吩咐她哭就小声点，并不劝她别哭，方嬷嬷见此越发觉得宝钗心冷，哭得更欢，到底不敢再大声了。
　　双瑞在外听着一时半会也哭不完，便嘱咐小丫鬟听着叫人，自己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听了双瑞回的宝钗主仆那番话，心中越发喜欢宝钗的尊重，不挟私恩趁势要挟，倒是个心实的姑娘，不像她那个奶妈那般贪得无厌。老太太本听了方嬷嬷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辞，还犹豫着要不要给宝钗一个表白身份的机会，如今听了双瑞的汇报，便定了主意，吩咐人扶着她到宝钗住的院子。

　　老太太一行进来，就见方嬷嬷坐在榻板上抹眼泪，宝钗歪着身子够炕头放的茶，偏生方嬷嬷哭得欢实没瞧见，双瑞早过去扶起宝钗，接手倒茶，宝钗见了老太太忙要忙福身问安。双福却递了帕子给方嬷嬷，拉她出去，“妈妈好没趣，知道是说妈妈心疼姑娘的伤，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抢了妈妈的饽饽吃了，妈妈生气呢！”

　　一句话说得屋里怪异的气氛便消失了，老太太也没绷住，吩咐双福带了方嬷嬷出去。双宁扶着老太太坐到炕边，老太太牵了宝钗的手，心疼道：“眼睛比前两日有神了，想来好些了。”

　　宝钗回道：“多谢老太太挂念，伤已经好了，都不疼了，饭也能吃的多了。这早晚的，还劳动老太太来瞧我，叫我心里甚是不安。”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宝钗红了的眼圈，拿帕子给她擦了要滚落的泪珠，心疼道：“快别哭，好了就完了，怎么又掉金豆子了？”

　　宝钗勉强一笑，福身到炕上道：“老太太饶恕我这一遭儿吧！”

　　老太太见宝钗如此，知道她是要认瞒身份的错，也不拉她，只道：“雪儿姑娘这又是为哪般？”

　　宝钗惭愧道：“老太太，是我错了，不该瞒着你，我本是金陵人士，但却不是什么甄家女儿，我家是皇商薛家，先父讳庭，我小名宝钗，如今和母亲来京投亲，不想家逢大乱，我孤女一个，又不能自保，权势之下避走京城，不想遇了风雪，又惊了马，得五爷和老太太相救。不想老太太仁义，我却小气，不肯以实情相告，是我错了。”

　　老太太笑着扶起宝钗：“好孩子，难得你这般明白，我救你不过是无意之举，可你也不该瞒得我好苦，救了恩人的女儿却不自知。我本想给你个惩戒，叫你知道我恼了，才叫接了方嬷嬷和文杏来，不想却伤了你的脸面了，倒是我的不周了，你可是怪我了？”

　　宝钗抬头看着老太太满眼的慈爱，哪里好怪罪？她本也想着老太太这样接来方嬷嬷和文杏，是不是故意给她撒谎拆穿叫她没脸，不想老太太这般明白就认了，她哪里还能不满？于是她道：“我欢喜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怪老太太？我已死去一回，醒来第一眼见的就是老太太，老太太在我心中就是再世父母，恩情重于山，哪里会怪？”

　　这番话说的很是真诚，宝钗倒没虚伪，这个世界能在风雪里救一个一身是伤又身份不明的女子，不仅没趁势欺凌，还真心实意请医送药，这份恩情可比泰山还重。至于父亲的死，与佟家的恩怨，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也不是那等纠缠的人，也记挂不了那许多。

　　老太太日前已和五爷商量了一番，要光明正大的帮薛家母女，又不落人口舌，自不能人人面前讲一遍十几年前的救命旧事，那就该有新的关系，叫佟祈也脱不了干系，也不遭人弹劾。老太太听完宝钗这番言论，便笑道：“既视我为再世父母，那就拜我为干妈，如何？”

　　宝钗一楞，没想到表白后是这番结果，老太太见宝钗迟疑，眼底闪过一抹受伤，她是真心实意疼爱宝钗，每每看见那双银杏般大眼，水银般光彩流动，仿若就看到幼时绕膝在旁的女儿。宝钗骤然想起那天听闻的老太太与佟礼母子的对话，话中意思仿佛自己跟他们家一个姐妹相似，宝钗很快惊醒，恰好看见了老太太眼底的失望，心念极转，机会是不是该及时把握住？拜个有权势的干妈，孝敬她陪她说话当她母亲般敬爱，全了她做母亲思念女儿的心，或许也能帮自家脱离苦海……

　　宝钗的视线停留在老太太慈爱的脸上，心中羞愧，自己真是势利，这等事都要用利益衡量，不管怎么说不能叫老太太伤心难过，故她的迟疑不过一瞬，立马俯倒拜下，“女儿见过干妈！”

　　老太太的失望瞬间化为高兴，她等了十年，终于又有女儿了！这数日相处，她越发喜欢宝钗的品性，言语不多，却事为人想，不卑不亢，看似柔和，但心智坚定，最是外圆内方的一个女子。而且胡太君看了一辈子的人，自认为从一个人的眼睛能看出全部的心思，这宝钗目光纯净，眼光明亮，绝不是个藏奸叵测之人，又兼是儿子救命恩人的女儿，如今她收了做干女儿，也算是为恩人照顾亲儿，以求心安。

　　不管老太太和宝钗各自都有怎样的想法，这干妈算是拜定了，老太太又叫来方嬷嬷和文杏见证，给了宝钗表礼，算是定下两家结义之谊。

　　待宝钗又拜了干妈，老太太欢喜着，告诉宝钗不必忧心家里，他已经吩咐了佟礼入城，定会接出她母亲，安排她家人等，宝钗又感激了一回。老太太越看越爱宝钗，亲自看了宝钗吃了药，又重新换了外敷的药才扶着丫鬟回屋睡去了。宝钗这一夜，因为心定也睡安稳了许多。

　　待第四日午后，佟礼从城里归来，下了马衣服都未换便去见了老太太，带来的便是贾府之讯。宝钗从午睡中惊醒，总觉难安，又是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