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奋斗记[红楼]》初心是新

27、生计策化解相思债

　　老太太听完儿子的话，面色寒霜，怒道：“真是胡闹！这贾家也太龌龊了，家都抄了，还想着攀亲？拿自家女儿换前程也罢了，怎么主意打到外甥女儿头上？北静王爷他们也都由着那王夫人如此做派不成？”

　　这说的就是王夫人合着王仁等打算把宝钗送给忠顺王爷世子云泓为妾的事，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故而宝钗能逃了出来。

　　佟礼也是哭笑不得，摇头道：“说的就是这个话，三哥听了这个话，赶紧去了忠顺王府，告诉世子那个女子要不得，怕是要惹祸的。北静王爷等不管，自然是想等着看忠顺王府的笑话，也不想想，圣上若知道忠顺王爷世子在贾府抄家的当儿纳了贾府外甥女儿，会不震怒？三哥去了王府跟王爷和世子一讲，世子便打消了纳妾的念头。”

　　老太太松了口气，“我们家可是与忠顺王府有亲的，他们家出了笑话，我们脸上也不好看，这事作罢最好。那薛夫人可接了出来？”

　　佟礼笑道：“母亲多虑了，大哥在母亲走的第二日便派人接了薛夫人出了贾府，在一处院子安置了。”

　　老太太道：“他居然听了我的话，可真是奇事！怎么不安置到他们自己家？”

　　佟礼有些为难，但还是不敢瞒母亲，便说：“薛家也抄了，说是隐匿贾府财务，薛家商铺账面也不干净。”

　　胡太君叹了口气，那埋怨的话也不敢说，抄家自然是今上的旨意，不然以北静王府与贾府的交情，怕也不会殃及贾府亲戚。老太太又问：“薛夫人身体可好？你可是去见了，有没有跟她说你妹妹在我们庄子里？”

　　佟礼道：“见了也说了，薛夫人还哭了一场，我本想接她来我们庄子，但他们如今是罪家，不许出城，只得再想法子罢了。”

　　“如此就多受几日罪吧，要吩咐妥当的人服侍了。”佟礼点头，老太太又细问了儿子这两日的行程，佟礼一一答应了，老太太这才叫他回屋子更衣，自己则扶了丫鬟去告诉宝钗城里情形。

　　佟礼回屋，大丫鬟蓝玉伺候了他更衣，又给他倒茶备饭，他却无心思吃用，心里却在犹豫要不要跟母亲说清忠顺王世子认错人的事。原来那贾府生出要将外甥女儿给忠顺王世子做妾的念头，并不是因为贾府众人势力，而是贾家舅父家的王仁从中牵线，说是忠顺王世子看中了贾府的外甥女儿，若贾政肯将外甥女儿送到王府，便能帮周旋着免去刚送嫁归来的宝玉以及贾府未成人等小一辈罪责。

　　那王夫人是急了眼，听说是要外甥女儿，便一口答应将寄居贾府病得奄奄一息的黛玉送到忠顺王府。那佟祈去忠顺王府点醒，忠顺王世子云泓答应罢手，并不是看在舅舅剖析利弊的份上，而是王夫人理会错了信息，云泓想要的是荣国府两姨外甥女儿宝钗，而不是姑舅外甥女儿黛玉。

　　如今宝钗就在自家庄子里，佟礼没想好如何措辞，便不曾跟三哥说明，这边又不敢跟母亲说明云泓的心思，佟礼好生为难。他在屋里走了两圈，还是去寻母亲，将事情说清楚，以防后患。

　　那老太太正在宝钗屋里，跟她说起都中贾府和薛家之事，又安慰她不几日便能见到母亲，叫她不要忧心，好生养伤等语。正说着，双福来回说五爷来了。

　　老太太也不起身，吩咐带五爷进屋来，佟礼站在门外还有些犹豫，便听母亲在屋内说：“还不快进来见见你妹妹。”言下之意，既成了一家人，就无须避讳。

　　佟礼便不再犹豫，大踏步入屋，只见宝钗脸上挂了面纱，露出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面纱下依稀能看见鼻子到脸颊缠着白纱，身上穿着宽松绫袄儿，松松挽着个髻，斜靠在炕上，慵懒却不失端庄。

　　宝钗不能下地，只在炕上福身见过佟礼，佟礼还礼，宝钗又拜救命之恩，佟礼再次还礼不迭，还是老太太笑着止住了他们俩，叫人搬了凳子给佟礼坐下，说道：“我正跟你妹妹说都中情形呢，你来了正好，亲自说说，到比我明白。”

　　佟礼应了是，便一五一十将自己回城见到听到做的事说了一遍，只瞒下了云泓认错人的事。

　　宝钗耐心听完，对母亲的担忧是放下了，但贾府的事却让她十分的揪心，她问道：“贾府的宝玉兄弟回来了？”

　　佟礼看着架子上美人瓠里插的一枝寒梅答道：“回来了，进了府，跟府里小爷门关在一处。”

　　宝钗忐忑着问了最不放心的人，“那我那林妹妹也可还……活着？”

　　有专门研究红楼的人曾猜测黛玉是受不了贾府被抄的侮辱上吊而亡，甚至有人说是因为王夫人要将她嫁人她投水或上吊而死，按理说出了忠顺王世子要纳她为妾这起子事，她是不是魂归太虚幻境了？

　　佟礼也听出宝钗声音里的颤抖和不安，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见她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期盼，他对她温和笑了笑安慰说：“你且放心，有孙一方每日给她诊脉，又用参汤吊着，这半条命也算是捡回来了。”

　　于是他又说了缘故，“刚才说的不细致，忘记说明，你且别忧心。那林姑娘在王夫人答应送到王府时，便被王仁接出来了，安置在一处房子里，待择日送进王府。不想王府变卦，王仁竹篮打水一场空，就丢了林姑娘在那里自生自灭。也是巧缘，那日家兄正好接贵亲夫人出贾府，欲送到别院，路上听见一女子哭泣，夫人听出来是林姑娘身边的伺候的紫鹃，便叫了来，问起缘故，原来是紫鹃见姑娘只剩一口气了，拼着出来欲寻医生，走在路上被一干流氓地痞拦截住，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紫鹃姑娘委屈便哭了起来，这才叫夫人听见。后三哥安置了夫人，也接了林姑娘来，更是请了孙一方老大人给林姑娘诊脉，本来那姑娘已是七魂去了六魄，硬是被薛夫人唤了回来。”

　　宝钗松了口气，想来黛玉是听信了平时自己所劝，总叫她留着命等宝玉回来，定会有希望，自己入了红楼，又未出现金玉定亲的事，想来黛玉还是有所希冀，所以直到现在依然残念挂着命活着。

　　双喜听的出神，却插言问道：“五爷，薛夫人好本事，唤人也能唤回魂魄的？”

　　佟礼瞪了双喜一眼，老太太却也笑道：“薛夫人我是见过，最是和蔼聪颖的一个人，宝钗这份气度很像母亲呢，倒不知道夫人有何妙计唤回一个病重女子。”

　　佟礼听老太太也是好奇，但他见这许多女眷，实在说不出口，宝钗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缘由，薛姨妈叫的定然是“宝玉”无疑，宝钗想着又觉得林宝爱情可贵，不由弯了弯眼角。

　　佟礼眼风瞅见，只觉自己心思被人看透，便尴尬地咳嗽一声道：“老太太，说了半日话，薛家妹子也乏了，老太太也该去歇会子才是，儿子扶着你回去？”

　　老太太见儿子绕了这半响，便知道他是有话说，便吩咐双瑞和双喜好生服侍宝钗，自己由着佟礼扶着出去了。

　　待到了老太太正房，佟礼便将云泓欲娶宝钗的话说了，老太太听完却是沉默不语，佟礼又道：“儿子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事薛家妹妹有何心思，所以未贸然行事。”

　　老太太道：“她一个姑娘家，整日高门大户住着，能出去的日子也有限，哪里有什么心思？你倒是读书识字的，这会子想什么呢！”

　　佟礼也觉自己想的多了，嗫嚅道：“是儿子想偏了。”

　　老太太不忍太苛责儿子，又道：“你薛妹妹是个有主意的，说到底我们是外人，也不好替她决定，明日我就亲自去问问她，才好行事。”佟礼也是这个意思，便答应了，又服侍了老太太一回，才退回自己院子，歇息不提。

　　第二日，老太太来瞧宝钗，见她气色好了许多，明眸皓齿，虽脸上纱布未除，却也能见精神不比往日，想来是心情好所致。闲话一回，老太太叫了丫鬟出去，便与宝钗说了云泓世子的心思，宝钗听了却是懵懂无知，她何时见过什么世子？

　　宝钗凝神细思以往的一举一动，确信自己未私相见过什么外男，端正了脸色道：“干妈照顾了我这些是日，可见我是个举止轻浮之人？我们家虽不是大族，也是时代诗书传家，断不会有什么女子失德之事，我从未见过那世子也未有过交往，若他真起了心思，怕也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罢了。”

　　老太太忙安慰宝钗道：“我的儿，别着急，你说的我都信，那世子的品行……不说也罢，这事我心里有底了，总不叫你吃亏就是。”

　　宝钗听老太太这样说，心里安生了许多，但她一想，今日自己有佟家老太太庇护，能躲过云泓的魔爪，若日后自己独立门户又该如何？纠结着她不觉皱眉，扯动脸上伤口，麻痛难当。

　　宝钗心中一动，说道：“干妈，我来京也跟随母亲交际些世家，曾听闻忠顺王府世子妃手中有一方养颜秘方，如今我脸上有伤，斗胆求干妈心疼则个，想求五哥哥替我去王府求药。”

　　老太太听了宝钗之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明着求药，实际是告诉云泓世子宝钗毁容了，老太太笑道：“大善大善，女儿果然是玲珑心思，这有何难？我这就吩咐礼儿去办。”

　　宝钗又谢了老太太，老太太又嗔她多礼，宝钗便又哄了老太太几句，老太太这才带了丫鬟去了，又叫了佟礼来吩咐行事。

　　老太太见了佟礼，告诉了宝钗的意思，佟礼犹豫的心终于安定，好女子被人惦记，固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若传出去，也是有碍名声。宝钗能如此明理，在家族倾覆下能坚拒权贵，他更敬佩了她几分。老太太说了宝钗求他去王府求药一举，佟礼听了也称大善，更是佩服这女子的聪慧敏捷。

　　佟礼听完，就要忙着备马进城，老太太却拦住了他，她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叹道：“你这妹子，虽全身是伤，就一言一行一发一指，也能猜出当日的风华来，今日落到这番模样，我也不忍她名声受损。我是看着泓世子长大的，学问骑射能力品格什么都好，唯独犯了一个情字，小妾一房房的纳，吃着碗里总要霸着锅里的，多少被他看中的女子总要勾到手方可。你去王府自然要明说开了我收了宝钗为干女儿，那辈分上却是高了他一辈，他或许会知难而退，但他的世子妃是你表妹，这辈分早就不是问题了！这一点怕也无碍他的心思。倒是说因你妹子毁了容去讨药，他或许怀疑你是故意欺骗他的，以泓世子那性格，他现在退步了，但总会留心结，以为自己吃了亏，日后难保要在你妹妹身上找补回来，我也不能护着你妹妹一辈子，若你妹妹万幸恢复了容貌，怕更难躲开。”

　　佟礼也知道云泓的品性，自诩风流无度，学问能力都是一等一的，但就犯女人，他既然笃定要宝钗，自然是见过宝钗之容貌，视之为囊中之物的。

　　宝钗的计策是好，到王府找世子妃讨要宫廷秘方月肤脂，药求来自然好，求不来，也算是给了云泓一个信，他想要的宝钗成了佟家干女儿，并告诉云泓宝钗毁容了，让他不必惦记。法子却有遗漏，没想过宝钗若有容貌恢复那一日该怎么办。

　　老太太见佟礼为难，说道：“这样吧，你也不用为难，这次去王府带着双宁去，就说我送给伺候世子妃的。双宁容貌好只在其次，却是会得一手推拿，我本是想留给你的，不想有这番变故。月前我过生日，双宁伺候了世子妃一回，事后倒叫她巴巴去了几趟我们府上，说是自己身子不好，要借双宁去教几日她那几个丫头推拿。我一时离不开双宁便没叫去，这些日子，总见双宁闷闷不乐的，怕是因我阻了她的前程，你这去，也算是替我完了世子妃一个情面。”

　　佟礼便知这是老太太怕自己去王府不好说话，要送了自己心爱丫头给云泓堵他的心了，佟礼劝道：“双宁是老太太离不开的，何须要送了她？泓世子再霸道，却最是自诩风流又自重的一个人，从不用强逼迫女子的，若妹妹不肯，他能从我们家抢人不成？”

　　老太太想的却比佟礼更深，摇头道：“你不了解你这个妹妹，看似柔和，却最是刚强，话里话外都露伤好了离去的意思。”

　　“她们家都抄了，她离开要去哪里？”

　　老太太道：“那孩子虽没明说，我也能猜出她在抄家前已留了后路了，想来生计不成问题，还真是个聪慧孩子，怕是早料到家败这一日了。”

　　佟礼在乡下呆的久，心思却极为灵活，他一下子就联想到当初宝钗借口的甄家妹妹，便笑道：“恐怕那韭园村的甄家庄与薛妹妹脱不了干系。”

　　老太太也微笑点头，“若不如此，一个孤身女子，在家难面前，哪里想到去投奔一个无缘无故的亲戚？”

　　佟礼点头，“果真如此，那是该给泓世子送个重人情了，薛妹妹离了我们家，就算以佟家干女儿过着，怕也敌不过向王府那样的势力。”

　　老太太便吩咐叫双宁进来，佟礼则出去叫人备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