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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身份揭穿恩人大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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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昏迷,双瑞自然又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关心则乱,亲自来看了,又催佟礼去瞧城里请医生的人回来没有,佟礼便去前院,又打发了人去官道迎迎。
是时有派到附近打探谁家丢了人的佟贵回来,回道:“五爷,附近几个村子都打听了,不曾有亲眷丢了。”
佟礼闻言,便道:“那就远些打听,风雪中那骡子也不知奔了多远,说不得走了几十里也未可。”
管事佟贵应了却不走,迟疑道:“五爷,有处却奇怪。”
佟礼问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佟贵便说了,“奴才到了临近的赵家村,庄头老赵头去十几里外的梨树村收冬梨刚回来,说起三日前风雪中梨树村住来两房下人,却不见主子,说是要去城里帮主子城里购置年货迷了路,可老赵头说那大车却是从城里方向过来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带了一个小丫鬟,说是惊马摔伤的。老赵头打听了几句,他们却含含糊糊,不肯多言。老赵头便也未多心,只想着人家家事,不方便透露。但我听着却觉得奇怪,故还是回了爷。”
这佟贵是佟府大管家佟元的小孙子,自小就伺候着佟礼,与佟礼感情不一般,当日亲眼看了向来对女色淡然的五爷叫众人回避了自己亲自抱出那个女子,又巴巴地亲自带人请了大夫来,想来那女子定十分合了爷的意。佟贵就存了小心思,听了梨树村那两房人带了个惊马受伤的丫鬟,便觉得与爷救的那女子有关,但他却不肯直说,拐弯抹角想看佟礼如何打算。
佟礼听完佟贵之言,瞪了佟贵一眼,喝道:“讨打了你!都打探了这么多细枝末节,还不派人去梨树村问问?在我这里打马虎眼,想知道什么?”
佟贵嘻嘻一笑道:“不过是求爷一个主意,不敢打马虎眼,奴才这就去。”
佟礼见佟贵眼底的笑意,便知道这小子起了别样心思,忍不住要踢他一脚,佟贵早笑着跑了,出门大声吩咐人备马去梨树村。佟礼又喊了他回来,叫带了那赤脚医生去,佟贵应了架了马车,拉了那大夫又去了梨树村。
这厢,双瑞伺候着昏迷着的宝钗喝了药,却是喂一勺流了一半,一碗药只喂了一半,看得双喜直心疼,叹道:“这要在城里,糟蹋多少好药材又值得什么?这可是五爷迎了风雪回庄子里取的呢,没得叫爷遭罪!”
双瑞轻轻笑了笑,将药碗塞给双喜,“送药碗去吧,就你知道心疼五爷,我们都是死人了。”
双喜吐了个舌头,羞双瑞,“终于承认你也心疼五爷了吧?我昨日还问你是不是盼着见五爷,你还不肯说!”
双瑞脸一沉,看了眼隔壁,“作死呢!胡说什么,老太太在呢!”
双喜做了个鬼脸,端了药碗去了,双瑞拿湿毛巾给宝钗擦额头,看着她的细眉圆脸,脑子里模糊出现个面如满月整日笑呵呵的女子来,她心中一惊,暗叹,怪到老太太和五爷对这萍水相逢的女子这般上心,这女子倒有几分三姑娘的品格!
双瑞又呆呆坐了一回,待晚间便在床榻上铺了铺盖,守着宝钗,宝钗又昏睡了一天才醒过来,一睁眼便见窗格上透着灿灿的阳光,她眯着眼,只觉得腿又痛又痒,脸颊也有些痒,忍不住要动手摸脸,双瑞瞧见赶紧拦住她的手说道:“姑娘可不能动,会留疤的。”
宝钗强忍着不去想容貌问题,对双瑞笑了笑,说道:“多谢。”宝钗发现再睡一觉,自己的嗓子也好了许多,不像前时那般沙哑难听了,她又心安了些许。
双瑞便伺候着给宝钗擦脸和手脚,宝钗觉得自己躺了几天,身子都僵了,便想着起身坐坐,她求了双瑞扶她起来,双瑞记得大夫的吩咐说要不时的给姑娘动动身子,便扶着她起身,拿了枕头给她塞在后背,不想触动后背的伤,宝钗疼的抽气,双瑞满是歉疚,宝钗便忍痛笑着说无事,还真心谢了双瑞。
双瑞见宝钗如此温和,倒十分欢喜,便与宝钗说起话来,宝钗也装作不知救她的是何人,便细细的问了,果然是朝中望族的佟府老太太和佟家五爷,双瑞等几个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另几个进出提水熬药的丫鬟都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三等小丫头等。双瑞是个本分的丫鬟,话不多,不过说了句五爷救了宝钗,至于如何救的,佟家如何,老太太等为何大雪天下乡来等就不肯多说了。宝钗心中暗叹老太太的用人之明,若眼前伺候的是双喜,定不然什么都说了。
双瑞又问了宝钗的姓名籍贯,去向哪里,如何惊马等话,宝钗一心要隐瞒,便说自己是金陵人士,名叫甄雪,父亲是一方小乡绅早逝,母亲不知流落何处,如今要出城去韭园乡甄家庄寻妹妹英莲。双瑞幼时随着老太太到过金陵,便问了几句风俗地理等,宝钗也都对答如流,双瑞便暗暗记下,伺候了宝钗喝了些粳米粥,又见宝钗迷瞪着睡了,才去正房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双瑞一番回话,沉吟半响,问道:“你确定昨日我跟五爷说话的时候,她是醒了的?”
双瑞点头回道:“不敢欺瞒老太太,那时老太太和五爷说话,奴婢自不敢听见,只老太太吩咐了奴婢寸步不离姑娘,才未敢走开的。先时老太太和五爷的话声小,也不曾听见什么,后来声音有些大了,我便发现姑娘的睫毛颤抖,睡着了的人自然不会如此,所以奴婢断定姑娘是醒了的。”
老太太点头,看了眼佟礼道:“她倒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不敢相认,想来是怕我们为难,既然如此,我们也装作不知吧。从今后就唤她雪姑娘。”
双瑞答应着退了出去。老太太才对佟礼说:“佟贵可是使人听清了那小丫鬟的话?”
佟礼道:“佟贵是个机灵的,做事向来妥当,去了梨树村,他叫了庄头老婆细细问了,小丫鬟不是个有心思的,见有人给她请大夫看伤,满心感激,才几句便透了出来,那两户庄人的确是韭园村甄家庄的,而她和那年老奶娘却是从薛家出来的,自可以断定,这姑娘就是薛家恩人的女儿。”
老太太微笑点头,念了声佛,“真是菩萨保佑,叫我们报恩有门,不枉我老婆子走这一遭。”
佟礼也笑着说是,说时双宁来回说管事保柱带了太医从城里回来了,佟礼赶紧叫进,老太太也吩咐丫鬟给宝钗收拾妆容,待太医来诊。
宝钗被双瑞唤醒,因借居农家,躺的也是土炕,便没那些帷幕之类的遮挡,加上宝钗的伤大多数是外伤,自然要用“望”之一字诊言,前时乡野大夫如此看的,这太医来了自然也不能免。不想因要赶雪路,保柱请来的却是个极为年轻的太医,生着一双桃花眼,很是风流儒雅,双瑞等都红了脸,宝钗只看了眼,便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诊脉看视了。容貌,身外物啊身外物,宝钗心中唐僧般念叨着。
那孙太医轮番了一遍望闻问切,便被老太太和佟礼请到主屋开方子了,孙太医也不多话,挥笔写了药方,外敷内服,利索一方子,又拿出一管药膏,说道:“这是家传的玉颜膏,宫里娘娘都用过的,姑娘的脸待结了疤便早晚用此膏,能去疤痕的。”
老太太问道:“不知先生和孙一方老大人可是一家?”
孙太医失礼道:“回老太太,老太太所说正是家祖。”
老太太满心欢喜,叫佟礼收了玉颜膏,这孙家可是世代为帝后专用的太医,以一方见效闻名于朝,故现任家主孙正人称孙一方。如今能请来孙一方老大人的嫡孙孙英来诊脉,想来雪姑娘的伤也不成问题了,老太太叫佟礼包厚礼谢孙英。
孙英见老太太如此吩咐,忙称不敢,回说:“下官受了佟大人所托,医金已有府里预支了,不敢再有劳五爷再赏。”
老太太听了,脸上笑容收起,只吩咐佟礼送孙英出去,五爷却是心里欢喜,三哥还是担忧着母亲的呢!
孙英三天后又出城来看了宝钗,板着脸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宝钗紧张的心情也松泛几分,孙英见宝钗皮肤恢复能力不错,伤势也好得快,便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几句换药等注意事项,如何食调休养等,便又有佟礼送了去。要说孙英的方子甚为高明,药也是城里抓的比以前的土方子强多了,不过三日宝钗的腿便能动了,只依然不能下地,但这借居的村屋实在简陋,老太太叫佟礼准备了铺了厚厚棉垫的马车,打算带宝钗回佟家在海淀的庄子。
宝钗感激老太太,每日与她说话解闷,老太太也十分喜欢她的乖巧懂事,心中更笃定要救助薛家。宝钗听闻老太太要带自己去佟家庄子,心中开始犹豫,要不要跟老太太实话实说自己的身份,且不说不知城里贾府如何了,再不有所作为,别人倒不怕,就怕黛玉已经香消玉损了。
这日老太太叫佟礼备好了车,早饭后大家出发去佟家庄。宝钗不能动,只能叫两个强壮的婆子抱了她,送进大车里躺着。这出门,还是宝钗病了几日后的第一次见阳光,阳光耀着白雪,明晃晃的,宝钗眯住了眼,待被送入车内躺好,眼睛才适应了光线,帘子放下那瞬间,他依稀看见一个颀长的男子扶着老太太上车,想来那就是双喜嘴里夸得天上无双地下仅有的佟家五爷了。待双瑞也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便有人抬着车出了院子,套上骡子,吆喝着走了。
因官道有冰,车子走的很慢,一直晃到午后未时两刻才到佟家庄。一路上马车颠簸,宝钗觉得身上更是疼痛难忍,特别是骨折的腿这样颠簸下去怕是要废了,双瑞见她额头都起了汗,便抱起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搭着,这样才免了许多颠簸之苦。途中,双瑞喂了宝钗热水和小点心,肚子倒不觉得饿,只身上的痒痛却不能免,宝钗暗想,有命在已算万幸了,就不求更多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就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待回了庄子,宝钗也累得没精神了,被抱到炕上,便昏沉着睡去了,朦胧中有熟悉的哭声,宝钗模糊地睁眼,却见炕边趴着一个哭泣的女子,浅绿衫儿,扎着双髻,眼熟的紧,抓着自己被角的手还包着纱布,宝钗正思量,丫鬟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又哭又笑,“姑娘,你可醒了,吓坏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呢!”
丫鬟不是文杏却是哪个?宝钗见她脖颈间也裹着纱带,脸颊上因擦着紫药水,脸被泪水冲得白一道紫一道,很是狼狈。
宝钗问道:“你怎么来了?”
文杏笑着摸了把脸回道:“是佟五爷派人接我来的,说姑娘在家呢,方嬷嬷被老太太叫去说话了,张二嫂子等回去给什么甄府大奶奶报信去了。”
宝钗暗道一声惭愧,原来人家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还巴巴地撒谎,她吩咐文杏,“快别哭了,叫人看见笑话,去洗把脸,然后扶我起来。”
外面双瑞听见动静走了进来,笑着道:“文杏姑娘出去洗洗吧,水已经打好了。”文杏懵懂地看着宝钗,宝钗点头,想来人家早就在外伺候着,不过留了时间叫她们主仆说话,文杏见宝钗允了,便出去梳洗了。
双瑞又来伺候宝钗,问道:“姑娘可是躺着不舒服了,我扶你起来歪着,一天没进食,想来饿了吧?我这就去传饭。”
宝钗也觉得饿,便没推辞,要寻老太太说话也要等吃饱了肚子,于是宝钗点头道:“有劳双瑞姑娘了。还请去跟老太太回声,我一会儿向她告罪。”
双瑞是知道宝钗隐瞒身份真情的,一想便明白了宝钗的意思,一笑道:“姑娘叫我双瑞就好了,不要客气,老太太吩咐了,我们这些伺候姑娘就当是伺候她老人家一样要尽心尽力,姑娘有什么事什么话尽管吩咐,不要生分了才好。”
宝钗也明白了双瑞的话,是开解她不要尴尬的意思,宝钗本还撑着不变脸,到现在还无动于衷那就是铜墙铁壁了,红了脸低声道:“双瑞姑娘,谢谢你!”
双瑞一笑,扶着宝钗坐起来,又拿手巾给她擦脸擦手,脸上嘴角都是善意的笑,宝钗回以一笑,两人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双喜吩咐两个媳妇抬了饭菜进来,见了两人这样笑脸,搂着双瑞就撒娇,“快说说,你们说了什么好玩的私房话,笑得这般神秘?”双瑞躲开她的手,哪里肯说,两人笑闹了一回,洗净手伺候宝钗吃饭。文杏梳洗毕要来伺候宝钗,双瑞再三劝了她去歇息,只留自己和双喜伺候着,宝钗越发感激双瑞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