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白》Doffly

28、第二十七章

　　忙碌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多月，小区里蝉鸣声四起，夏季的炎热终于消退，天高云淡，秋风飒爽。

　　白洛寻陪着李淑芬缓慢地走在青石铺就的观光小道上。

　　“小白。”自从医院确诊了肝癌晚期之后，李淑芬的心情阴郁了几天又莫名豁达起来，“我要是不在了，你还会在这工作么？”

　　“您不会不在的。”白洛寻内心十分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瞒着黄瑾铭，也十分纠结于自己要不要揭穿对方的这分逞强。

　　“医生都说没多久了，你还能比医生能耐？”李淑芬的脸上依然是慈母的笑容。

　　“你不会舍不得老板么？”白洛寻最近一直刻意地回避这个话题，这半年多以来，从没有过家人的他，已经把李淑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他开始害怕面对生离死别，但又习惯性地不想承认。

　　“我是挺舍不得他的，但是没有父母可以和自己的子女一辈子，要是有，那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李淑芬挑了个长椅坐下，还是那个她平时最喜欢的大树下，“小白，如果你有重要的人，你会希望他死在你前面还是你死在他前面？”

　　白洛寻跟着坐在长椅上，低下头想了想：“那还是我死在他前面吧，我担心我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所以你现在理解我了？”李淑芬侧过头微微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至少这一段时间还可以一起留点纪念，你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吧？”白洛寻的语速变得缓慢，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

　　但他很快抑制住了这种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我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想他能好好的。”李淑芬伸出一只手搭在白洛寻肩膀上，“要不我给你立个遗嘱，让他不准开除你？”

　　白洛寻没忍住笑了一声：“何必呢，你还没到立遗嘱的时候。再说了，要是真有那一天，我留着不是给他添堵么？”

　　“添什么堵，我倒是觉得他挺信任你的。”一缕阳光透过大树的间隙洒在两人身上，留下斑驳的光阴，让画面看起来有些静谧的美感，“他身边的其他人我也不了解，想着有你在，我也能安心一些。”

　　白洛寻从来不愿意直视自己脆弱的一面，现在也是一样，他勉强自己笑了笑，说：“他身边的人挺好的，莹莹姐、商尘哥他们，都很为他考虑。”

　　“莹莹？他那个女朋友么？”李淑芬的脸上不自知地泛起了笑。

　　“嗯，对他真的挺好的。而且，老板挺让着她的，应该是真心的。”白洛寻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却有些羡慕，不知道是羡慕谁。

　　“他也不小了，真合适的话，早点定下来吧。”李淑芬这时候又跟一般的老太太一样，开始操心起了儿子的婚事。

　　“老板的性格，越催越炸。”

　　“那不催也不行，下个月中秋节，让他带人家姑娘来家里吃饭吧。”李淑芬的心里估计连孙子孙女的名字都快想好了。

　　“我保证他会拒绝。”白洛寻的语气十分笃定，“不信我俩打个赌？”

　　“赌什么？”李淑芬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怎么威逼利诱。

　　“嗯，你输了的话，我们就把病情告诉老板，我输了的话，帮六姐洗一个月碗。公平公正，怎么样？”白洛寻伸出小指头。

　　“成交。”李淑芬露出了必胜的笑容，勾住了对方的小指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回了家。

　　白洛寻接下来的好多天都在想怎么帮着李淑芬劝黄瑾铭把女朋友带回家，又觉得以黄瑾铭的性格，如果发现自己中了套，肯定要爆炸，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各种举棋不定之间，半个月过去了。

　　“小白，商尘最近没带你出去玩？”黄瑾铭难得回家吃晚饭，随口问了一句。

　　“说起来，商尘哥最近有了新女朋友，好像是奔着结婚去的。”白洛寻往对方碗里夹了块肉，“到时候又有婚礼可以参加了，免得我西装都要发霉了。”

　　“是我上次见过的那小伙吗？你们差不多大吧？”李淑芬也跟着含沙射影地暗示。

　　“你俩联手催婚？”黄瑾铭挑了挑眉毛，放下筷子。

　　“没，我哪敢。”白洛寻见势不妙果断否决，先把自己摘干净。

　　“你女朋友呢？”李淑芬胸有成竹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总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

　　见黄瑾铭不说话，她又继续说：“再说了，我年龄大了，指不定哪天就不在了，我又不催着你订婚，就想见见人而已，都不行么？”

　　“你别瞎说，上次不是见过么？”黄瑾铭心里清楚，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嘴上却还想再挣扎几句。

　　“哎，反正我就一句话，下个月中秋让姑娘来家里吃饭，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吧。”李淑芬也放下筷子，一副你想咋地的表情看着黄瑾铭。

　　白洛寻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黄瑾铭答应李淑芬的愿望，但又觉得答应了就要帮李淑芬瞒着病情，好像这个祈祷也不太好。

　　“行，但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空。”黄瑾铭认命地妥协了，往李淑芬的碗里填了些汤，“难得一起吃饭，说点别的吧。”

　　“我就这点心愿，说什么别的。”李淑芬有些得意地看了看白洛寻，“对了，人家姑娘爱吃什么，你到时候提前说，我们好准备。”

　　“我怎么知道她爱吃什么？”黄瑾铭脱口而出，觉得有些不对，又立刻改口道，“应该是喜欢吃鱼吧。”

　　“应该？”白洛寻本能地怀疑了一下，见对方转头看着自己，麻溜地夹起一筷子菜堵上自己的嘴。

　　在两人的前后夹击下，黄瑾铭艰难地吃完了晚餐，果断不做他想地上楼回房关上门。

　　“得，从今天开始我洗碗。”白洛寻撸起袖子进了厨房。六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李淑芬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傻笑了半天。

　　七夕节，周一。

　　天辰地产大会议室。

　　“下个月就要开预售了，售楼处在哪还要讨论多久啊？”言副董一贯的咆哮声虐待着所有人的耳膜。

　　黄瑾铭淡淡地坐在主坐扣了扣耳朵，他从来不喜欢在公司做坏人，一方面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另一方面是做好人属实比较有成就感。

　　所以他应该是全会议室唯一一个乐于看着言副董咆哮的人。

　　“黄总，市中心商圈喷泉边上的展位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您做个决定吧。”李成拿出一份报告递到黄瑾铭面前。

　　销售部负责人也拿了一份报告同时递过去：“黄总，各大地铁站的投放位置也报价好几次了，那边让我们尽快确定。”

　　两人一直在公司里明争暗斗，黄瑾铭却从不表示自己的偏好。

　　他拿起两份报告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两个人，语气平静地说：“我想问一下，商圈开个预售点和在地铁打广告有什么矛盾嘛？”

　　“没有。”两人都停了一下，李成率先开口，“但是我建议以学区优势来作为核心卖点，毕竟开发区现在还是人烟稀少的地段。”

　　“正因为现在是人烟稀少的地段，所以才有投资价值，我们应该用新区的政策和全海城最高端的商圈为重点，吸引那些真正懂的人来买房子。”销售部负责人针锋相对。

　　“不是，那同一个楼盘多几个优点有什么矛盾嘛？”言副董的语气中又加了几份严厉，“为杠而杠就没有意思了，还是你们觉得自己更适合去工地抬杠？”

　　“哎……”李成叹了口气坐回位置上，“我当然知道有的人信不过我，毕竟我不是和黄总一路打拼过来的，现在的高层里面估计只有我是空降的，行，我少说几句。”

　　“不，我信任你。”黄瑾铭看准了时机，又到了做好人的时候，马上跳了出来，“商圈的投放今天就批，你着手去做就行了。”

　　“其他方案明天答复吧。”言副董帮他断了后。

　　“散会。”黄瑾铭果断接上。

　　“黄瑾铭同志，你现在说话真真假假我都看不清了啊。”言副董端着他的保温杯，和黄瑾铭并肩走向他的办公室。

　　“还有你看不清的事情？”黄瑾铭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李成说得对，高层只有他一个空降的，但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以后会越来越多，不能让老人抱团成了一种习惯，影响整体发展。”

　　“你现在开始信得过新人了？”言副董觉得自己看不清对方不是一句玩笑。

　　“我们是开公司的，不是搞政1治斗争的。”黄瑾铭进了办公室，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只有共同的利益才是大家都想要的东西。”

　　“是，没错。不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拉帮结派，有些东西不可避免。”言副董在他对面挑了个放松的坐姿也坐了下来。

　　黄瑾铭正想回答，没料到秘书突然敲门进来：“黄总，有您的礼物。”

　　“什么礼物？”黄瑾铭有些疑惑地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

　　“花。”秘书觉得自己老板在生活上是稍微有点痴呆，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七夕。”

　　黄瑾铭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脑门，嗖地站起身来，对秘书说：“去帮我定一束花，再定个吃饭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饭点了……”秘书欲言又止，“我去问问吧。”

　　“怎么，把你女朋友忘了？”言副董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看着捂着脑门的黄瑾铭，调侃道，“我看别人不送花过来你都忘了还有这个人吧？”

　　“那是拜谁所赐？”黄瑾铭回头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成天不让我安心。”

　　“得，为了你安心，我明天开始在办公室里只管喝茶。”言副董翻了一个白眼还给他。

　　“我惹不起你，言老大。”黄瑾铭微微摇了摇头，“我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今天就不聊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