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无心》一支竹笔

4、美丽有毒

　　这日也正值牢狱里的劳务时间，果然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夜昧与阿罗修自然也是不能幸免的。
　　彼时，夜昧与阿罗修换上了劳务囚衣，那狱官又扔来两只面罩，一听要配上了面罩，那夜昧就不高兴了，道，“不戴面罩行不，多憋气？”

　　“不戴不行，全是毒，想死就不戴！”那狱官道。

　　那边又牢头铿锵的道，“让你戴你就戴，啰嗦个甚？地牢里的劳务，可不是一般儿玩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被毒死了老子还要担一份责任！”

　　阿罗修正要发作，却被夜昧一拉，道，“戴！”

　　这日里，夜昧与阿罗修，被谴去挖地牢里山谷裂缝里的毒蘑菇，只见那长得姹紫嫣红的毒蘑菇在风中摇曳，美不胜收，“太美了！挖掉真可惜！哪里有这般美得出奇的景致啊！”阿罗修不由得感叹。

　　“过于美的东西都是有毒的！”那旁边的狱官说道，又指了指一边那个同样囚衣面罩的鬼魅，对夜昧阿罗修道，“这是你们的队友，一零零二号！”

　　一零零二号望了一眼夜昧与阿罗修，那是一双清澈的眸子，眉宇间却有着些许复杂。身穿一件宽大的囚服袍子猎猎地飘，一副躯体看起来比他们还要萧索。

　　然而狱官又是翻掌就施法变出了两把铁锹，一个竹篓，把铁锹派给了夜昧与阿罗修，竹篓派给了一零零二号。

　　“这是一个无底竹篓，装多少毒蘑菇都装不满，挖得多，就加分，挖得少，就扣分，加分嚒，提前出狱，扣分嚒，延期出狱。”狱官说。

　　阿罗修一听，登时又发作，“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规定？”

　　那狱官一声气哼，“啪”一声扬出一条亮晃晃的黑皮鞭，道，“你是何方鬼魅？胆敢抗旨？”

　　夜昧心道，“莫非这狱官便是那欺善怕恶索取黑心昧钱的恶鬼？”如此想着便要摸出一锭银子来，不料发现已换上了囚服已是口袋空空，便是情急生智一问，“以我所知，迷罗狱并未有这条规定，敢问这是迷罗律例第几条？”

　　那狱官哼了一声，手一扬，一张条令“刷”地扬了出来，道，“新规出台！大王领兵在西域诛魔，情况十分艰困，须得大量毒蘑菇制作毒榴弹，这是兵部尚书新出炉的条规！”

　　白纸黑字红钢印，确确实实是新鲜出炉的条规，虽说夜昧阿罗修那两厮都知道，挖多了，能提前出狱，是件爽快的事，但，对他们俩未曾干过活纨绔子弟，绝对是处于劣势的。

　　“简直是置我们于死地啊！”阿罗修说，一锹一锹地挖着，铁锹碰撞砂砾发出蹦刚蹦刚的响声，许久，才见他挖出一朵紫色小蘑菇。

　　那把小铁锹担着小蘑菇往一零零二号的竹篓放去时，一零零二号戴着黝黑的手套正要接过来，岂料呼的一下，那朵小蘑菇就蔫了去。

　　那把小铁锹只得掉转头，把那小蘑菇往旁边一抛，道，“又是个废品！”

　　“喏，你就只会挖成废品，看我的。”夜昧挖了一朵殷红的毒蘑菇，悠悠的担过去给一零零二号。

　　一零零二号接过去，扒拉掉那些泥巴，又从竹篓边摘来一透明胶袋，仔细封上，放入竹篓里。

　　“果然是殿…”阿罗修还没说出口，夜昧便扬过眸子，那意思是，“警告过你，蹲牢期间，在外不许叫殿下。”

　　阿罗修立马改口道，“果然是你聪明，挖毒蘑菇不伤根，自然就不蔫，只是，即便我这锹没碰到根，那蹦刚硬的沙砾又会碰到！”

　　夜昧却是喃喃一说，“你这个粗人懂什么，此跟聪明没有关系，这毒蘑菇也煞是娇贵了，堪比对情人啊，得十分温柔体贴才行的。”

　　此话一出，未曾恋爱过的阿罗修哑口无言只得甘拜下风，完败！

　　阿罗修见自己挖了几次未成功，又怕耽误了时机，只得道，“我确是个粗人，不知是毒蘑菇不爱我挖，还是我不懂挖毒蘑菇，总之，也不能这么耗着这黄金时间。”顿了一下，心想这一零零二号应该不是个粗人，于是便对那一直在低头干活没曾出声的一零零二号道，“那个？你叫什么名？我们调个位置来试试，你挖蘑菇，我来捡。”

　　那一零零二号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来头，一直在扒拉着地上一朵朵蘑菇，让蘑菇露出清晰的头与根茎，半晌未抬头，许久才开口，道“我叫夕，也是个粗人，还是你来挖。”

　　夕那厮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却是一副沙嗓婆娑，又是沙哑又是粗糙。

　　阿罗修听得身子凛了凛，心道“嗓音都这样粗了，更就别说人又多粗了。”正想着，那夜昧又是一铁锹敲过来，叱道，“赶紧挖，没时间了！”

　　阿罗修道一声“是”，低头便是一把铁锹蹦刚蹦刚碰着沙砾，不多久已经挖到了五朵毒蘑菇，渐渐比夜昧快起来，生生是比夜昧挖多了一朵毒蘑菇，阿罗修不禁心中一喜，暗道，“看来我也并非个笨蛋，一用劲竟比过了殿下。”那么想着，便见阿罗修挖得更起劲了。

　　然而阿罗修，显然是摸懂了一个道理，挖蘑菇有难有易，见他专门挑那些根茎小帽儿大的挖，心想既然是眼下是急需大量毒蘑菇，自然就先把易的挖了，难的以后再挖，
　　然而，难的以后由谁来挖，也是说不准的。

　　那么想着，阿罗修就一锹一锹挖得起劲，若果，就那么顺利下去的话，阿罗修，夜昧，夕就能提前出狱了。

　　但是，很不幸，不晓得是恶有恶报还是天意弄人，彼时阿罗修那一铁锹插落泥土中，竟插中盘在泥下地头蛇的尾巴，被插伤了的地头蛇倏地扬起头，一鼓气，眈眈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朝阿罗修哧哧地吐着蛇信子。

　　那蛇一丈长，五尺粗，红白相间，又吓人又怪异，一个蛇信子倏地扬来，登时把阿罗修吓得两腿一软，呜呼一声就晕倒了过去。

　　对面的夜昧见状，情急之下，一咬牙就举起铁锹，但听“咔嚓”一声，那把铁锹竟将赤白蛇那一指宽的尾巴钉入泥土里一尺深，溅起殷血鲜红。

　　痛苦的赤白蛇扭身就将血盆大口对准夜昧，耽过头就一口。

　　说时迟那时快，夜昧纵身一跳，却见蛇头堪堪擦身而来，“嗤”的一声，被叼去衫尾。

　　许是那蛇皮又厚又硬，又许是那把为挖毒蘑菇而制作的铁锹本来就钝，被钉在地上的蛇尾竟然没有断掉，消得那蛇叼着那囚服连同囚服内的萧索身躯哧哧的就往回拖。

　　夜昧那厮长得单薄，被索掉了法力，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尽管使尽了力气，将十只纤长的手指深深扎在泥土里，还是被赤白蛇呼呼地往回拖，一声一声大喊着“救命！”

　　也许是那仨离的比较偏远，也许别的鬼魅个个为提前出狱正干得热火朝天，也许那毒蘑菇采挖之地又是山谷大裂缝形成山沟地壑的，是以夜昧喊起来的救命根本就没能引来救星。

　　然而，那边的夕，扛起了竹篓，迟迟未行动，让人猜不准其心思，毕竟仅是萍水相逢，再看那蛇身颜色，便知那蛇绝对是吃着毒蘑菇长大的，那剧毒消得一口，就会让人一命呜呼。

　　就在那千钧一发，夕却是举起了竹篓，“啪啦”一声把蛇头扣入了竹篓里，毒蘑菇四散而落。

　　赤白蛇大惊，“啪”“啪”“啪”地左右甩着脖子，夕骑坐在蛇背上，扣着竹篓，对那站着怔愣的夜昧操着沙哑的嗓音叫道，“拖他离开！快！”

　　夜昧顿时如梦初醒，拖着阿罗修就一路蹒跚而走，还走没两米，那赤白蛇许是甩怒了，“咔嚓”一声生生把那钉着的半截尾巴给甩断了去，又是“咔嚓”一声，咬破了一块竹篓，探出来两只血红的眼珠子来，瞧见了夜昧与阿罗修，也不顾身上骑着的夕，就一路游移而追。

　　夕扣着那只破竹篓，眼看已是风雨飘摇，只得情急之下，伸手就去摸索那两只蛇眼，十只指尖已弯起来就要抠蛇眼，如果，夕那一抠下去，也许就能抠瞎了赤白蛇，可是在那千钧一发时刻，夕却放弃了。

　　那边夜昧捡起了铁锹，“当”一声，就一记敲在蛇头上，“当”又一记，“当”再添一记，连敲三记，也不晓得是夜昧已精尽力疲还是那把小铁锹杀伤力太低，但见那赤白蛇被越敲越疯狂，“啪”“啪”的甩着，弓身一跃，连带夕就凌身飞起，勾着头就朝夜昧撞去。

　　那一撞，倒是安静了，那片摇曳的毒蘑菇里，唯有昏迷的阿罗修躺在毒蘑菇中央呼呼而睡。

　　前方，那悬崖十丈高，阴翳沉沉，缕缕烟雾飘着，深测得望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