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无心》一支竹笔

3、一朝入狱

　　又说夜昧与阿罗修，一朝入狱，别说没了锦衣玉食，就是身上的法力也被索得干干净净，因为在地牢里，每个蹲牢的鬼魅都是一样的，他们只有编号，没有姓名，没有任何身份尊贵。那彼时，主仆两鬼在那寸大的牢房里，相对而坐，蹲得只能大眼瞪小眼，夜昧摸了摸那张被扇生痛的俏脸，顿有火气上窜，端是把阿罗修狠狠踹上一脚才解恨，咬牙道，“阿罗修！你这小子怎么做事的？一个大意就害本殿蹲牢房来了！‘是’跟‘否’两个玉玺，一个黑，一个白，竟也给本殿印错？！”

　　阿罗修显然是被踹得生痛，抱着腿哀哀□□了两声，然后皱额道，“殿下息怒，小仆觉这事情有蹊跷。”

　　阿罗修此话一出，顿让夜昧万分诧异，蓦着眸子道，“哦？什么蹊跷？”

　　阿罗修摸着腿，眸子煞是无辜地看了夜昧一眼，道，“那折子是小仆都未曾看过，小仆每次代殿下批奏折，都认认真真审阅过一遍方下玉玺。”

　　阿罗修话才说完，又“咚”一下被踹了一脚，夜昧骂道，“马后炮！刚才在公事堂怎么就不说？”

　　阿罗修抱着腿哧哧地喘着气，道，“小仆就是说了，也没鬼神会相信啊，红纸白印，证据确凿，我们越是解释越是抹黑，更且，还会打草惊蛇。”

　　“好你一个打草惊蛇，老子就要白蹲五十日牢房。”夜昧显然是气急败坏，倏地抬起脚，又要一脚踹过去。

　　阿罗修两臂膀子一挡，扶起夜昧的那只长脚放落地上，道，“殿下莫怒，想必殿下入狱的事会传到殷妃娘娘和太后那儿去，她们绝对不舍得殿下在这蹲牢的。”

　　夜昧哀叹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爹那是出了名铁石心肠，向来言出必行，十匹马都拉不回头，更何况是面对那众多大臣和王弟兄下的罚令，他又怎会轻易收回？”

　　阿罗修灿灿安慰，道，“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满满的希望，殿下且放宽心。”

　　阿罗修话才说完，便听来一声，“两位，请用膳。”一狱官自那黑窟窿塞入两份饭菜。

　　阿罗修一瘸一拐地去把饭菜端到那小木案上，就着摇曳的烛光摆开来，请着主子用膳。

　　夜昧望了一眼那那碗粗饭与青菜沫子汤，不晓得是没有胃口，还是烦扰在心头，只顾幽幽望着铁窗外。

　　然而，阿罗修却是擢起箸来，咂咂开吃，边吃边道，“嗯…嗯…这五花肉美味，比夜昧殿厨子的做得还要好吃，想不到味道最好的五花肉竟是在地牢里吃到的。”

　　阿罗修吧咂吧咂地咀嚼着，只消听那咀嚼声便让人知道那是最美味的五花肉。

　　夜昧叹了一叹，一声哀哉，最后终是擢起箸来吃饭，那双竹箸夹起那块五花肉，送入口中咯吱咯吱几下，“你这小子，倒也没骗人！这肉肥而不腻，好吃。”夜昧说着。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饭菜真的好吃，那俩半晌便把饭菜吃个精光！

　　却说那天晚上，迷罗王自从下了狠令罚子，消息很快就传到殷妃娘娘那，殷妃娘娘便是唆上了太后一起去找迷罗王求情。不料那迷罗王不但死活未收回命令，还道，“近来魔患四起，频频冒头，贾家把那犬子关在地牢，倒也是为确保他安全。”

　　那殷妃娘娘一听，顿时那炎炎的气势柔和了下来，道，“大王此话怎说？”

　　迷罗王呷了一口茶，道，“贾家有六个王子，五个王子个个拥有天衣无缝的兵防系统，唯有夜昧那边的兵防七疏八漏，以魔鬼那点能耐，自是不敢直攻迷罗殿，又更无法从贾家五个王子那下手，最能落手的自当是夜昧了，一旦挟持了夜昧，还怕威胁不到贾家这个做王爹的吗？”

　　迷罗王如此一说，那坐在一旁的老太后又不高兴了，道，“王儿此举，虽暗着是保护王孙夜昧，但明着是他因事失职批折错漏方打入地牢，这得让他背负这多大的屈辱？”
　　老太后此话一出，又是说得那殷妃端着茶水的杯子颤了颤。

　　迷罗王却是哼哼地清了清嗓音，道，“那确也是事出有因，批折错漏确有其事，也非贾家凭空捏造，只是贾家趁此将计就计。再说，男子大丈夫，应当犯错担罚，岂有逃避之藉口？”

　　老太后听了略是沉吟，又是转脸对殷妃道，“王儿此话有理，夜昧那王孙到底是未经世事办事鲁莽，蹲坐五十日地牢也在情理之中，一来消消他的锐气，二来磨炼一下他的心智，否则日后何以成大事？”

　　殷妃却是愁容未减，道，“夜昧身子娇贵，自小又没挨过苦头，身子又单薄，蹲五十日地牢，如此重罚，怕是他担受不了！”

　　迷罗王尊容未屈，气势又起，道，“此时岂能以妇人之心作事？贾家在他那个年纪，早已出生入死领兵出征，蹲五十日地牢算甚嚒？他就是缺少历练！”

　　见迷罗王未曾退步，自知救子无望，太后的意思又已倾于迷罗王那一边，殷妃怏怏一说，“既然太后和大王都如此说了，那奴婢便是无话可说。”

　　太后又是正色道，“子不教，父之过，夜昧有今日之过，迷罗这个做王爹的，也有责任。”

　　迷罗王却是一瞪眸子，道，“罢了，王娘，那是性格所致，贾家六个王子，三个公主，个个出色，唯有夜昧最不省心。”

　　如此，夜昧便是蹲牢蹲定了，五十日一日不可少。很不幸的是，第二日，迷罗王便出征去西域诛魔去了，留下的殷妃只得按照迷罗狱里的律例，期盼着每个周末去地牢看望王儿，看看他哪里瘦了，哪里憔悴了。

　　这日，殷妃又来到牢房，瞅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隔着牢门望着儿子，道，“王儿啊，你那头长发总得洗洗吧，再下去怕是要长虱子了。”

　　夜昧本来是满心里希望提前出狱的，不料听说王爹出征去了，又盼着王爹早日归来，好早日放他出狱，便是想着出狱好好泡个澡，不料那般等啊等，等了十来日都等不来好消息，便是连王娘来探狱时都懒得动了，干坐在那牢房一端，道，“王娘，你那话说得差矣，什么虱子，多降低我尊贵的身份？本殿会长虱子吗？顶多就长两个虫子。”

　　那殷妃因心疼儿子，只好顺着说，“好好，你说是长虫子就是虫子，虫子不是虱子，虫子比虱子更尊贵，它们区别差得远咧。”

　　夜昧捋了捋蓬松的长发，抹了抹那满满的胡须，道，“你儿子还不是一样帅得无法无天的嚒？没洗头又如何，你若不来看望我，又没人会看得见我这个样子！”

　　殷妃一听，又是心酸，道，“你啊，就是爱面子！”顿了一下，又是道，“都怪王娘没用，劝不动你王爹。”

　　夜昧忙说，“王娘别自责，王爹向来铁石心肠。只怪王儿不理政事，失了两百顷田地，又害得王娘日夜为我费心神。王娘放心好了，我不过就是蹲五十日牢，至少我就蹲得起，以后你就好好睡觉，别来看我了。”

　　殷妃眼眸一湿，道，“王娘以后就不来看你了，省得看得你不爽快，我也心里堵得慌。你这孩子，就像你王爹一样，爱逞强！不然，王娘带你出去洗个头泡个澡。”

　　夜昧翘了翘胡子，道，“罢了罢了，洗干净了，又蹲回来，过两日还不是一样啊？儿子又不是三岁的孩童，忍得。若是偷摸着出去，又不知会有怎样的一顿责罚。”

　　殷妃听着，心想大王的做法也许是对的，蹲那十几日，儿子倒又是长大了许多，心中便宽了许些。因见牢房里只有夜昧，又是问，“阿罗修呢，怎的不见？让他多多为你捶捶筋骨，这一蹲要五十日，都要蹲佝偻了去。”

　　“我支他去牢狱里的小铺买点口香膏回来。”

　　此时两名狱官便来叫道，“娘娘，探牢时间已到。”

　　殷妃娘娘那身边的女仆立刻掏出一锭金子，正要延个时，夜昧却说，“王娘，你赶紧回去好好歇个息，儿子这你就放心好了，看这地牢，又脏又臭，哪里是你呆的地方。”

　　殷妃娘娘便又是叮咛又是不舍，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