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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瞑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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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信,心甚慰,见庭下花枝,经雨未谢,留待君归。”
阳渊细细望着那字迹,愈多看心下便愈甜蜜,以至于面露笑意。王玄声见状,只嗟叹道:“陛下仍对大将军眷恋不舍。”
“如何能舍得呢?”阳渊叹息道,他陷于风沙时,曾为流矢击中,至今未能伤愈,可想到马上便要见到卫映,那见骨之伤也不觉疼痛,“当年朕命你伺机杀他,幸好你办事不利。”
“因臣知晓那并非陛下本意。”王玄声静静道,“若陛下杀心已定,当年在建康,臣拼死也会杀了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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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停稳后,卫映的神情才终于先出些迷茫踌躇,他望了眼宫阙,又看了眼虞龄,想着心中若有不解,不若此刻问清:“我以为他不会再找我,不料却改了主意。是虞相劝他的吗?”
“是,是我劝他。”虞龄道,他率先下车,又躬下身,教卫映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大将军请。”
“谢过了。”卫映一笑,虞龄一直躬身,等了好一会儿,见卫映确实已经入殿,才终于放下心,吩咐守卫道,“守好殿门。”
卫映卸去刀兵,跨进殿门,见其中无人,不禁问:“陛下呢?”
然后有人自他身后重重击他后脑,他吃痛,跌倒在地,四肢即刻为人制住,又为绳索缚住。他吃力地抬起头,见太子正立在他面前,见他狼狈模样,不禁哈哈大笑道:“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当年登坛拜将,多少人拿韩信同你做比,你呢?你学不学得韩信?学不学他殒命匹夫,不见天地?”
他以为卫映会惊怒,会口不择言地辱骂他,如同他曾经在殿上诅咒父皇一样,可他只是问他:“是陛下让你杀我吗?”
他并不理会,脚下,卫映周身已鲜血淋漓,而他仍不断问他:“是陛下要杀我吗?是阳渊要杀我吗?他在哪里?他看着吗?”
竹签穿过他心口,他张目,口吐鲜血,终于没有力气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已经流不出新的鲜血,阳康上前,看了眼他苍白的脸和犹不瞑目的双眼,吩咐道:“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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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至长安不过数里,近乡情怯,阳渊数日不得安寝,王玄声见状,进言道:“陛下可要下旨命大将军接驾。”
“不必了,朕亲自去见他。”阳渊道,他望着自己的伤处,犹记中箭时的惊恐,以为自己将要殒命,心中竟只恨那日在卫映床边没有不顾一切地抚摸他发鬓,侥幸还生,他只觉大彻大悟,哪怕他一死卫映也难得长命,总不能在这所剩无几的时光也两相怨望。心绪正浮杂之际,却听车外马蹄声,来人着东宫服制,见阳渊后俯身行礼:“太子听闻陛下将归,特遣人送呈陛下厚礼。”
“厚礼?”阳渊一怔,那使者呈上匣子,“请陛下亲启。”
阳渊虽不知其详,但仍接过匣子,一下便打开了,铺面的石灰气散开后,他看到了一颗头颅,有他熟悉的昳丽眉目。
他见到了他已不在人间的最后一面。他年轻的大将军在匣子里半睁着眼,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