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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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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帝亲征,遇风沙,数无音信,人心忧之,或谓“此诚无帝命乎?此当遭胡祸乎?”,太子恼,无计,由是恨忌留朔日甚。映不能察,闻帝不测,日复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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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照,你错子了。”
棋盘上白子本呈将围之势,他落错一子,局面便大不相同。“罢了,落子无悔。”卫映盖上棋奁,倦然道,萧元胤收好棋子,稍稍抬眉,“你心神不宁,做旁的事物都是糟蹋,不若听雨罢。”
窗外雨声淅沥,天际阴云密布,数日不见光。“你不惶恐吗?”卫映盯着云层,“若突厥南下,我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我是去国之人,当年为你围困城中时,就已惶恐过一次了。”他收好棋盘,“我这几年光阴是上天垂怜,既于人世并不眷恋,死亦何苦?”
“眷恋吗?”卫映有些失神,萧元胤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卫映既不多说,他也没有点破,只起身收拾茶具,给他沏茶喝。
长安连日阴雨,半月后才见天光,卫映于睡梦中为人惊醒,才知是边关急报。“什么急报?”他问,颤抖着打开那信筒,那上边是寥寥数字:“遇风沙,险殒命,幸歼敌,见天光,不日将归。”
他平安无事。卫映不知是喜是悲,待他回过神时,信纸上已经沾濡泪水。“我给陛下写封回帖罢。”他低声道,而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掩面。
他终于开始打听前线战报,得知战事顺利,忧虑之心便日减,可得知大军将归,又不愿再看战报。“何必掩耳盗铃?”萧元胤说,“羲照,你想要知道陛下的消息。”
“你也觉得我是掩耳盗铃?”卫映怆然,萧元胤盯着他握笔的手,缓缓道,“亦或是一叶障目。你这般踌躇,只苦了你自己。”
“你也觉得我是在自苦吗?”卫映怔住,萧元胤正欲多言,却见侍从前来,称虞相来了。
虞龄此前从未造访。二人对视一眼,心中虽不解,却还是起身迎接。“老师是来找学生的吗?”萧元胤问,虞龄摇摇头,直望着卫映,“我来找大将军。”
“所谓何事?”
“陛下回来了。”虞龄道,“他说,他想要见留朔侯。”
“何时?”
“此刻。”虞龄躬身,“帝驾已至。”
府外正是帝王仪仗。卫映一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萧元胤,他轻叹一声,对卫映道:“去罢。”
卫映于是释然,极快、极轻盈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府门。他目送车驾远去,回到房中替他收好了笔墨,想等着他回来再书。
放卫映进宫,是萧元胤后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那时候,他再细细思忖,其实不难想到其中有诈,可他从没见过卫映眼中有那样期待的神色,他那样看着他,他的心便一下软了。
他从没有见过卫映开心时的样子------临别时的这一眼,他含着期待要进宫见阳渊时,应当便是他后半生中,唯一接近快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