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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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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安每每被喻言指责很能睡,但她发现喻言的睡功比她还要强。头沾枕头,关灯,互道好梦,她身侧很快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本想使点坏的易安,只好随他去。
第二天早晨,易安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时醒来。片刻的迷茫恍惚后,耳边轻轻的呼吸声和横在她身上的手臂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喻言的公寓里,睡在他的身边。她轻轻偏过头去,对上一张闭眼沉睡的俊颜。睡着的喻言眉宇舒展,不见了平日淡淡的忧郁,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像小扇子般,让易安不由地想拿手去蹭一下。易安手上的动作快过了心里的想法,她伸出手指去,轻轻拨了一下那小扇子。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易安吓了一跳,推开他一下儿坐了起来,光着脚就要往外跑。
“易安你干嘛?”
“起床吃饭上班!”
手臂被拉住,人一把被拖回了床上。
“医生准你回去上班了么?”
喻言压过来,易安挣扎着。
“喻言,放—开—我—啦!”
“张开嘴。”
啊,要干嘛……她呼吸有些乱掉,害羞得转过脸去。
“喻言——”
“你在想什么,”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量体温。”
“哦,”易安转过脸来看着他,张开嘴,“啊——呜——”
张开的唇被一双温暖的唇覆盖,舌在她口中转了一圈后,倏忽间即离开,耳边响起他的轻笑声。
易安睁大眼睛嗔怒地看着他。
喻言笑着从床头拿过体温计,说:“这次是真的,啊—”
“啊——”
看着他将体温计放在自己口中,易安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失落。在他将体温计拿出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张口咬了一下他的小指,推开他跳下床就跑了出去。
“喂——”喻言被惊到,没逮住她,“易安你是小狗儿么?”
易安回头向他扮个鬼脸说道,“骗人的才是小狗儿!”
体温终于正常,喻言准她回公司上班,顺便申请离职。
昨天刚被帅得天怒人怨的男友宣示过主权的易安,又传来了辞职的消息,公司里自然是炸开了锅。
“易安,你躲个车轮战也没必要直接离职啊……”
但老大还是仁义,听说她原是要准备医学研究生考试,大方的把原本一个月的离职交接时间缩短到了一周。
周瑜则非常淡定地接受了这个消息,针对午饭时易安表达的内疚,她一句话怼了回来。
“这份工作你做的不开心,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咦,你是在指责我工作不负责么。”
“切。”周瑜瞟她一眼说道,“不过,你以后,读他的研,跟他实习,未来很可能还要当他媳妇儿,你们这是要时时刻刻绑在一起的节奏么?不会厌倦么?”
“并—不—会。”易安手托着腮笑着说道。
因为才几个小时没见,她已经觉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所以当天晚上回去的路上,一直被副驾驶的人行注目礼的喻言终于忍不住了。
“易安,别这样。”
“怎么了?”天真的口气,无辜的眼神。
“影响开车。”
“你开你的呀——”
喻言只能强忍冲动。长大了的易安无疑将张晓安的磨人本性发扬光大了。
“喻言,其实你真的不必兜半个城过来这边……”想着喻言原可以在医院附近睡个懒觉步行去上班,却为了她要兜个老远的圈子,易安都为他不值得。
“是不必。”
“嗯……”
“所以这个周末你也搬到学校来。”
“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么?”
“没有。”易安伸出手来,“服从组织安排。”
然后又抓住喻言的手,脸靠在手臂上说道,“抱大腿的感觉真好呢,喻言。”
“喂。”喻言把手收回来,威胁地看她一眼。
“你也不用每天过来呀,搬家前这几天,我自己住也可以的。”易安坐正,言不由衷地说道。
“原本确实问题也不大。”
“嗯,是啊。”
“但近来附近有个流窜的小贼,我不太放心你一个人。”
“哦,敏宇说的小贼。”
“嗯。”
“喻言,还有,我看到嘉佑并没有心理学专业。”
“嘉佑只有医科。”
“嗯。”
“怎么了?”
“在美国刚失去记忆的时候,母亲曾带我去过一家心理治疗机构,尝试用一些催眠疗法找回记忆。我在想,过去很多年了,国内这一方面发展的如何,我想……或许可以……”
“你想用催眠疗法找回记忆?”
“嗯,尝试一下。”
“不建议。”
“嗯?”
“类似的疗法,国内外都不太成熟,从医生的角度,我不太信任他们。”
“喻言,试一试嘛,或许可以——”
“易安,你这样,就很好。”
“是吗。”
“嗯。”
“可是我觉得不好。”易安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有你记得,我却不记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公平很好。”喻言顿了一下说道,“来日方长,慢慢补。”
良久,易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进家,环顾一下,一切如常。
“一天没回而已,却觉得像是隔了很久。我先去洗漱,喻言。”
“等下,”喻言说,“我用一下你电脑,有些事要处理。”
“嗯,没密码,你只管用。”
喻言坐到易安的台式机前,开机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他昨日一早急着出门未关窗子,阳台上放着的电脑略落了层薄薄的灰,但开机键却是干净的。
他心下一沉,站起来走进客厅,发觉到了些异样,心里一惊。
“易安。”他说着向洗手间走去。
“啊!”洗手间传来易安的惊呼。
喻言心中一紧。
易安从洗手间中直直地缓慢地走了出来,脖子上横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身后是一个长相普通,目光狠戾的男人。
“喻言——”易安颤抖着。
“没事,我在。放心,他不会伤害你。”喻言直视易安,轻轻说道,又看向那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那人沉声说道。
“因为你只想离开,而我会让你离开。”喻言握着的拳头松开,尽量平静语气,口气淡淡地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那人刀子向易安脖子又挨进了一寸。
“因为我知道你是谁,你很聪明,他们抓不到你,但即便今天放你走了,我一样可以抓到你。”喻言说,“我对你很感兴趣。要不要试试?”
那人脸上掠过一丝惊异。
“你不是一个入室抢劫犯,甚至都算不得一个小偷。既然你一定会被我抓住,所以,还是罪越轻越好。”喻言继续说,“而且,她对我非常重要,只要她毫发无伤,自然没人会难为你。我想抓你,只是对你有兴趣。”
那人眼中的狠戾消去,换上一丝迟疑。
“你如果依然怕我报警,那可以把我们反锁在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喻言稍微侧了一下身体,示意下主卧的方向,然后手向兜里伸去。
“别动!”那人立即说道。
“手机。”喻言手拿兜里出来,微低身子,把手机放到地上,然后双手展开站起来,“我们把手机留在外面,不会报警。”
“你们可以呼救。”那人说道。
“虽然我们可以在房子里呼救,但时间足够你安全走出这栋楼。而只要你逃出这栋楼,就暂时没人抓得到你。”喻言看看他,补充道,“毕竟,你都敢从警察眼皮子底下走。”
“你对我了解得不少。”那人说,他好像已经被喻言说服。
“不,对你我还想知道更多,所以一定要抓你。但现在你抓着我女朋友,我只能先放了你。”喻言说,“现在,把她给我,你离开,好么?”
他向着主卧的方向后退了一步。
“看着我,一步步退。”那人沉声说,持着易安也向前一步。
“好。”
喻言每退一步,那人跟上一步,相持两步的距离。到门口,喻言依然正视着他们,伸出手去从后面推开了门。然后向里面退了一步。
“再退一步。”
“好。”
在喻言脚落地之际,那人将易安用力将前一推,然后砰的一声,主卧门被拉上。
喻言接住易安抱住,听到外面门声响,脚下一软,滑坐到床上。
“言——”易安全身颤抖着,一身冷汗出来,“他突然从身后冒出来——”
他紧紧抱住她,亲吻着她轻声安慰着,“乖,乖,没事了。”
许久,易安才平静下来。
“那是谁,小偷吗?”她抬起头来问。
“不算,他只是,”喻言抚着她的头,轻声说道,“偶然经过我们的世界,我猜。”
“嗯?什么意思?”易安抬起头来问。
“好些了?还怕么?”
“嗯,好些了。”
“那我们出去吧。”
“怎么出去,问在外面锁上了……哦,我知道了,”易安说,“你又要翻窗子!不要!太危险了,明天天亮了再想办法吧。”
“我想弄清楚一件事,需要出去才行,手机在外面。”
“手机不会被小偷带走么?”
“他不会。但他拿走了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易安困惑着,“什么照片?”
“你放在书架上的照片。”他说。
“书架上的照片……”易安回忆着,“哦,是我小时候跟爸妈的合影么?啊,那是我们唯一一张合影。”
“嗯。当初我也是从那张合影确认的你的身份。”喻言说道,“如果我一进门就注意到的话,你就不会像刚才那样被人劫持了。”
“他为什么要拿照片呢?”易安沉思着,“这是什么怪癖。”
“他好像认识你。”喻言看着易安说道。
“认识我?”易安更惊讶了。
“昨天早上你生病,我们开车出小区的时候,他从车窗里看到你,曾特意多看了两眼。我原本没在意,但刚才突然意识到了问题。当时敏宇就在不远处,他应该避着人才是,但我忆起他看到你时脸上的神情,”喻言沉思着,“很不寻常。”
“怎么不寻常……”易安恍惚着,“我没有印象。”
“我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只拿走了照片。”喻言说道,“我觉得他可能跟你有些关联。”
“所以你一再说,你对他很感兴趣?”
“嗯,他对你的兴趣,让我很感兴趣。他应该就是敏宇说的那个人。另一方面,我一再这样跟他说,是因为我觉得他好像喜欢听我这样说。”
“嗯?是么?”
“嗯。你看不到他的表情。在我第一次说我对他很感兴趣的时候,他脸上除了惊讶外,还有一点,怎么说呢,被认可的感觉。”
“好奇怪的人……”
“他对你的兴趣让我很不安,所以我要尽快弄清楚。”
喻言说着,走到了窗台处。
“喂,喻言……”易安还是不太想他翻窗子。
“乖,你别在这儿看着,我会分心。”
“不行,我得看着——”易安不经意间回头,看向床上,眼里一亮,“有了!我有个办法。”
易安说着把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又到衣柜翻了一下,拿出另一条床单。
“把俩床单系一起当绳子,一头绑在你腰上,一头绑在……我看看,床脚上,这样即便你脚滑了,绳子也会拉住你,不至于跌下去。”
“真聪明。”
喻言摸下她头,跟她一起扯过床单各一角把它们系起来,系好以后又把一端系在床脚。
易安扯过“绳子”的一段在空中用力扽了一下,嘀咕着,“不知道够不够结实。”
“没问题,很结实的。”喻言说着,拿过另一端,环在腰上,系了个扣。
“不行,要多系几扣。”说着,易安又去仔细地系了三四个扣,结果成了一串疙瘩,活似个糖葫芦挂在喻言腰上。
“喂,这些疙瘩,一会儿你要负责解开。”喻言苦笑道。
“没问题,我来解。”
“那我翻了。”
“嗯。”
喻言爬上窗子,站起来,背过身去,手扶住窗子上侧的外沿,脚跨了出去,踩在外面窗台上。
客厅的窗子,与这边隔着一米多,中间是凹进去的墙体。
喻言开始小心地沿着窗沿儿向两窗户之间的凹陷处移动。凹陷的墙体处没有抓扶物,所以,必须从卧室的窗沿一端,越过凹陷的墙体,跳到客厅的窗沿上。
幸好客厅的窗子是开着的,喻言只要能向那边的窗子伸出手去……可是还是好高,看上去很远,万一……
看到喻言移动到窗沿底端,向下看一眼,作势要跳,易安的心跳到嗓子眼儿。
“小心——”
“嗯。”
他敏捷地跳了过去,脚踩在了对面窗沿,身子顺利跟过去,手臂伸进了开着的窗子——
砰的一声,被抓的窗子大力地被撞了回来。
“喻言!”易安大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喻言双臂伸进窗子,猛一用力,已经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再一用力,他抬起左脚,攀上窗子,翻了进去。
然后,他从里面伸出头来对着那边看着他的易安,笑道,“我来救你了。”
“嗯!”易安转身就要去门口守着。
“等等易安。”
“怎么了?”易安忙转回身来,探到窗子口。
“你把系在床脚上的绳子解开,”喻言无奈地说道,“这边让你系了太多扣。”
“哦。”
易安把床脚的绳子解开,喻言扯过来。
“好了,来了。”
“嗯!”
易安忙跑到门口守着。
很快,啪嗒一声,传来转钥匙的声音。
喻言打开门,手里握着钥匙说,“这人竟然连钥匙都挂在门上没拿走……”
易安扑过来抱住了他。
“担心死我了!”
他抱过她,轻轻吻下她的头发,说道,“你要对我多点信心,易安。”
易安查看过以后,确认她的东西只少了照片,别的一样东西没少,喻言和她的手机也还在原来的地方。
看着书架上空了的相框,易安也困惑了起来。
“为什么要拿走照片呢?”
“那张照片你有备份么?”
“哦,有的!电脑,电脑上。”
易安打开电脑,找到了很久之前用手机拍过存在电脑上的照片。
背景是在一景区前面,左边是母亲,右边是父亲,十岁出头的她站在中间,样子有些惊讶,微张着嘴。母亲开心地抱着她,父亲则稍稍和他们隔着间隙,有些严肃地站着。
“你有见过他们么,喻言?”易安问道。
“嗯。差不多就是你这么大的时候,他们从我家把你接走。”喻言看着照片说道。
“哦。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吗?”
“并没有……不过,易安,”喻言抬起头来看看她,“你跟你母亲长得越来越像了。”
“嗯,是呢,人都这么说。”易安也端详着照片。
“当年,仅凭样貌,警察一眼就认定你是他们的孩子。”
“这样嘛?”
“嗯,我母亲,本还在辩解,但你太像你母亲的脸,让她的辩解很无力。”
“辩解?”
“嗯,她努力想把你留下来,撒谎说你是她的孩子……”
“哦。”
听着喻言说起这些事,易安心里笼上些淡淡的阴影。如果可以,她还是想找回记忆。
“不过,看起来——”喻言把照片放大些。
“怎么?”
“你完全继承了你母亲的样貌,但与你父亲却没什么相似性。”
“是吗?”易安的眼睛在父亲和自己的脸上轮流扫过,“确实,我不太像他。”
“你对他还有什么印象么?”
“我有记忆起,他已经去世了。母亲也……很少提起他。但他们应该感情很好,母亲嫁给易先生,也就是我继父前带我到父亲坟前祭拜,伤心了很久。”
易安说起这些往事,有些黯然神伤。喻言察觉到了,摸摸她的头,说道,“嗯,先去洗澡吧,我给敏宇打个电话。”
“嗯。”易安说着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喻言,那个人还会再来吗?”
“不知道,所以要抓住他。”
易安眼里有些疑惧。
“所以,你今天收拾一下生活必须品明天带到嘉佑去,周六搬家的时候再回来拿剩下的。”
“接下来都不在这边住了?”
“嗯,抓到他之前都不要回来住。”
“嗯!”
想起被人刀架脖子的感觉,易安还是心有余悸。而想到这个人对自己的兴趣,更是害怕,所以,能躲着最好。
易安洗完澡出来,喻言还在跟人打着电话。
“敏宇吗?”易安轻声问道。
喻言点点头,手机拿开,手护住听筒,对她说道,“我要跟他谈一会儿,你先去睡。”
“嗯。”
易安转过身,喻言继续讲电话。
睡哪边呢?易安在两个卧室间踌躇着。左边?右边?
不想自己睡,因为还是有些害怕,而且她也有些习惯了那个人的温暖。
可是昨天刚保证过了……
能不能耍赖呢?
易安踌躇之际,喻言讲电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我没有什么事实依据,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离开坚实的事实基础,进入想象的领域大胆猜测……”
他边讲着电话,边解除了她的困扰,把她推进了自己的主卧,看着她躺好,摸摸她头,关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