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两难

　　“法鲁上校在洛瓦。”拉莫看着公爵，沉声道。

　　公爵靠坐在床上，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可以和拉莫谈话了，然而拉莫的第一句话就让他陷入了沉思。

　　洛瓦的蝎子和宫廷有某种联系，这并不意外，但公爵没有想到的是，俄国人和洛瓦也扯上了关系。

　　林珞菲坐在公爵的身旁，公爵眉心一蹙，她自己那颗心就跟着一紧。如果可以，她真不愿意公爵才刚刚好些，就要为这些事劳神。但她也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事态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复杂，从拉莫低垂的目光里看得出焦虑，这也是为什么公爵刚一醒来就急着找拉莫的原因。

　　“你是怎么知道的？”公爵问拉莫。林珞菲低下头，不由得一笑，她很高兴公爵可以不必使用敬称，也并不讲究礼仪，这一句问话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直接说出来。对公爵和她而言，拉莫就好像是一个忠诚的盟友，愿意随时提供坚强的支援。

　　拉莫没有回答公爵的问话，却从贴身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略微有些沾污的纸，这张纸似乎有些特别，像是要比别的纸张更白更细致一些。林珞菲一惊，她猛然记起，那封她曾经在首相办公室里看到的不明来历的信似乎也是用这样一种纸写成的。

　　公爵看了看那张纸，神色却只是淡淡的。拉莫微微一叹，站起身，拿过了一盏烛台，他将那张纸凑近烛火，就像那一天亲王在国王的小议事厅里做的那样，很快，那张纸上显出了清晰的墨迹，原来那几个原先只以为是沾污的黑点竟是几大块墨点，好像是有人用这张纸来试笔而留下的。

　　不会错了，这和那封让公爵陷入困境的信，是同样的材质，而这，竟是拉莫从洛瓦拿来的。

　　拉莫笑了笑，他放下纸，重又坐了下来，似是有些调侃地低声道：“很奇怪吧，那封信，不是从军队来的，而是从离这里不过几十里的洛瓦来的。”尽管拉莫说的时候嘴角含笑，语带戏谑，但林珞菲却觉得，拉莫的神色中有一种明显的颓唐。

　　“我想，你没有把这张纸交给陛下吧？”公爵甚至都没有向那张纸伸出手，只是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拉莫摇了摇头，手一松，那张珍贵的纸就从他的手里滑到了地上：“陛下不会信的。”拉莫的语调似乎很平静，但那种强压了叹息的凄凉，却比一声长叹更叫人揪心。

　　公爵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也这么想。”他没有力气去够拉莫的肩，只能稍微抬起手，碰了碰拉莫的指尖，安慰的触碰似是传递着某种力量，也传达着公爵高尚的情操。

　　林珞菲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先是惊喜，但很快便失望了。她本来以为，这一张拉莫从洛瓦拿来的纸是很有希望为公爵彻底洗去叛乱罪名的，但拉莫和公爵对话却让她意识到，这样想是多么天真。不说亲王会不会百般掩饰，不说其他的贵族会不会质疑这张纸的真实性，只说国王本人的态度，不要说是这一张纸了，恐怕就是让国王亲自到了洛瓦，看到这样的纸在强盗窝里，而不是军队，他也会把这当作是巧合，或者，更糟糕的，当作是公爵的阴谋。

　　或许，这样也好……林珞菲低下头，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手。如果她记得不错，尤利艾斯王朝不久之后就会分崩离析，而公爵也即将离开宫廷。很快，国王就要为他蛮横而毫不留情的恶行付出代价了。

　　林珞菲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公爵的目光又已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她的身上。公爵有些担心她，没有恋爱过的人一定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心理，明明身陷尴尬境地的是公爵，但他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自己，此刻在公爵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怕林珞菲为他忧心。

　　“……”公爵本想唤她，但看她出神的样子，又不愿惊扰了她，那一句呼唤便成了一声吐息，轻柔得连金铃子的吟唱都自叹不如。

　　林珞菲却听到了，或者不如说，感觉到了，抬起头，恰好遇上了公爵的目光，她的脸倏地红了，她几乎不敢看公爵的眼睛，却又不知该怎样回避，唇上似乎又有了那种温柔的灼热感，好像那一天，他噙着她的唇，久久地，久久地，覆裹、吮吸、交融……

　　拉莫坐在一旁，他看着公爵的脸上掠过一阵红晕，一闪而逝，快得就像是偶然溜进房间的一缕阳光，还没有等人们看清，就躲回云层后，或者，阴翳里了。但是，公爵再强的自制力也只能压住脸上的异样，隐隐泛红的耳垂却显然不受他意志的控制。拉莫目光一闪，唇角已经微微勾起，他一定是实在忍不住笑意了，所以才会那么匆忙地低头轻咳，甚至来不及伸手掩住嘴，使得那一丝笑仍然在他的唇边留下了上扬的痕迹。

　　公爵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慌乱，这很难想象，但拉莫却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慌乱……他对着桌上那一盏烛台微笑，爱情让公爵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在佐亚，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常常忘记他们的首相只有二十七岁，公爵沉稳从容的气度甚至让人们把他和安蒂老侯爵相提并论，但现在，在爱情的面前，公爵却手足无措地着慌了。哦……厄洛斯的魔法，甚至叫拉莫也有些羡慕起来。

　　“警察署长让我代为向公爵致意，还说，只要公爵下令，他和他的部下随时听候调遣。”拉莫微笑着说道。他说这话有一半是想安慰公爵，而另一半，却是有着别的目的。

　　公爵抬了抬目光，拉莫什么也没有说，但公爵却明白了。尽管已经多少猜到了，但这件事，公爵还是不能不问：

　　“拉莫，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法鲁上校的？”

　　拉莫微微一叹，他不能不佩服公爵的洞察力，然而，这也叫他颇感为难。本来，在这样的时候，他是不愿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

　　“是尼奥，”拉莫顿了顿，想起那天尼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却还特意把他找去，告诉了他洛瓦的秘密。拉莫一直想不通，直到他在洛瓦找到了那张纸，他才好像有些明白了。那天尼奥那么急着赶去洛瓦本来就有些奇怪，而竟然将秘密告诉拉莫，就更为奇怪了，除了唯一的那个解释，拉莫想不出其他，但对于尼奥，拉莫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是他告诉我，‘蝎子’的巢穴就在悬崖的山洞里。”

　　听到这个名字，公爵和林珞菲都是一怔，林珞菲想起了那个明明双腿已全无知觉，却还是骑在马上不肯下来的家伙，而公爵，想起了林珞菲告诉他的那些事，还有那个蓝宝石坠子。

　　林珞菲有些发抖，她忽然觉得很冷，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着她是把尼奥一个人丢下了。公爵在病中，她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而尼奥呢？尼奥甚至没有一个跟班，没有一个内侍，他又是那种抵死都不肯说出伤痛的人，这几天，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

　　公爵伸出手，把发着抖的林珞菲揽到了怀里，尽管此刻他的心境比林珞菲更为复杂。公爵也猜到了尼奥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拉莫的原因，突然知道尼奥对于自己，除了恨以外或许还有别的感情，公爵一时百感交集，儿时那些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竟就在这一刻，又在公爵的眼前重现了。

　　“公爵，是不是要告诉警察署长，让他带人去洛瓦，把法鲁上校逮捕回来审问。”洛瓦的事，拉莫一直埋在心里，这是尼奥告诉他的秘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力泄露，但现在，事关国家和军队，拉莫已无法顾及这些了，如果需要，拉莫甚至会亲自带人回到洛瓦的那个悬崖。

　　“不！”

　　这一个字冲口而出，公爵竟像是根本没有考虑，林珞菲一震，在公爵的怀里靠得更紧了——如果让警察署长去洛瓦，那也就意味着“蝎子”将被彻底清缴，那些躲在悬崖山洞里的人们，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做过什么，他们都是尼奥的朋友，尼奥的部下，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尼奥会怎么样呢……

　　拉莫似乎有些惊讶，他看了公爵一眼，沉默良久，又不觉叹了口气。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公爵显然是不愿意伤害尼奥的，这种意愿与拉莫心底隐秘的心思相同，但却因为某种拉莫无法了解的感情而显得更为强烈。看来这件事，是越发进退两难了。

　　看到拉莫的反应，公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自觉地轻拍林珞菲的后背，一下，一下……沉滞而缓慢的拍抚就好像是公爵矛盾的心境。

　　林珞菲将脸埋在公爵的怀里，脸颊就贴着公爵的心房，她听到公爵压低了的话语：“拉莫，再等等吧，派人守着那里，也许我们能等到法鲁独处的时候……”

　　林珞菲紧紧地抓住公爵的上衣，她感觉到他的痛苦。公爵的这一句话已不像是商议，倒像是请求，并且，公爵似乎自觉这个请求的无理，语调中能听得出一丝隐约的愧疚，清静淡漠的话语竟有了悲凉的意味。

　　“放心吧。”拉莫握住了公爵垂在绒被上的手，短短三个字，却真的叫公爵抬起头看他，渐渐地舒展开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