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白手帕

　　“菲奥娜小姐。”

　　“上校……”

　　在天鹅堡昏暗的甬道里，林珞菲和拉莫竟同时开口。拉莫一笑，看着林珞菲道：“菲奥娜小姐有事吗？”

　　林珞菲低着头，拉莫要走了，她便执意送他出来，心里藏着一句话，让她只是觉得不安：“上校，前几天，拉乌尔收到了一枝带血的黑色卡萨布兰卡。”林珞菲终于说了出来，她的脸色已经开始隐隐泛青，这件事，只要一想起来，她就会心惊。

　　拉莫皱了皱眉，原来林珞菲担心的事，也是他一直放不下的。自从那次决斗以后，那一句“三天后公爵会去见上帝”的话在拉莫的心里挥之不去，暗中调查、跟踪守候都没有什么结果，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公爵已身陷阴谋的中心。

　　“知道是谁送来的吗，菲奥娜小姐？”拉莫问林珞菲，他没有多说什么宽慰的话，数次出生入死，拉莫知道，这个时候，林珞菲需要的，绝不是宽慰，更何况，在这件事上，除了林珞菲，拉莫是再找不到这样坚强而无畏的同盟者了。

　　“是勒内，”林珞菲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的，也正因为这个名字，她才更为焦虑不安，“上校，勒内很了解宫廷中的事，我想他不是在虚张声势、故意恫吓。”

　　拉莫点点头：“我知道，菲奥娜小姐，如果勒内不熟悉宫廷，这枝卡萨布兰卡也根本到不了公爵面前。”对拉莫来说，勒内熟悉宫廷这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菲奥娜小姐又怎么会对勒内如此熟悉？然而尽管心存疑惑，拉莫并没有问出口。

　　“上校，是艾菲特罗亲王，对吗？”林珞菲轻声道。

　　拉莫沉吟着：“这还很难说，菲奥娜小姐。当然，亲王有着最大的嫌疑，但也不能排除这种敌意就不是来自于其他方面，如果只是注意亲王，就很容易忽视其他人了。”拉莫终于安慰地笑了笑，“别太担心了，菲奥娜小姐。我相信，有您在公爵的身边，一切的恶意和阴谋都会在您纯真的目光里消融的。”

　　“啊……上校……”林珞菲轻呼了一声，脸立即红了。拉莫从来不是一个故作风雅的人，他不会像宫廷的很多贵族那样，喜欢用十四行诗来惺惺作态，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从拉莫的嘴里说出来，林珞菲吃惊之下，甚至不知该怎样回答。

　　拉莫仍在笑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向林珞菲鞠了一躬就离开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当然有为她宽心的意思，但其实，也是真心话。如果艾菲特罗亲王会看到林珞菲此时的目光，恐怕也要不由得犹豫。林珞菲的黑眼睛分明在说，她是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公爵的。

　　尼奥蜷缩成一团，倒在一间草房的土墙后，这里是天鹅堡的废弃物处理场，干草堆里不时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怪味。尼奥蹙起眉，用力抬起手，想要用手掩住鼻子，可一股更为浓烈的气味让他几乎闭住了呼吸，他的手上，汗水混合着稀泥，黑乎乎的，又臭又脏。尼奥只是目光一扫，就拼命扭过头去，不肯再看一眼。

　　哦……他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

　　“找”……就是在心底，尼奥也不肯承认，他之所以会倒在这里，实在已是别无选择，也无力改变了……

　　小口小口地抽着气，尼奥开始觉得，自己最后的力气也快被这不间歇的喘气用尽了。他只是想找到他的马。尼奥想得很简单，林珞菲不是宫廷里的贵族小姐，天鹅堡对她来说很陌生，她能藏马的地方极为有限，要找到还不容易。但尼奥忘了，以他这种状态，根本已是寸步难行，别说要去找马，就是让他此刻独自回到房间都不可能。

　　喘息终于变得无可忍受，胸口憋闷得像要炸裂开一样，尼奥再也顾不上那股难闻的气味，大张开嘴，狠狠地吞入一口气，酸腐、刺鼻的气味，伴着尼奥迫切需要的空气进入他的肺部。强烈的味道立即起了作用，尼奥一阵恶心，哗啦啦地吐出好几口秽物，他抬起手背，就着袖口，想擦去嘴边残留的污秽，可是这个虚弱的动作却对他嘴里苦涩酸臭的味道毫无作用。尼奥倒了下来，这一刻，他是真的连指尖都动不了了。

　　像一堆烂泥？还是……一头死猪？尼奥迷迷糊糊的，这个念头，慢悠悠、轻飘飘地擦过，如果他还有力气，他一定会笑的。

　　天……黑了吗？……

　　尼奥倒在草堆上，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一片黑暗，他却闹不清究竟是他的眼睛罢了工，还是他真的已在这里躺了一天，他已经不怎么觉得恶心了，甚至可以坦然地呼吸，身体的剧痛似乎也习惯了，只有在痛得狠了，他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抽紧，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尼奥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尼奥没有动，他并不认为是真的有人来了，这个地方很是偏僻，除了清早有下人会过来，就是等上四五天，恐怕也不会有别人了。

　　另一个脚步声，似乎更沉些，也更慢些。尼奥的眉梢跳了跳，难道……不是幻觉……？

　　隐隐约约地，像是有说话声传来，尼奥屏住呼吸，努力想要听清他们的谈话，但他虚脱的身体却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劳神，尼奥又一次陷入了昏暗。

　　这一次，把他唤醒的，是一个轻佻的口哨声，声音很亮，很抢眼，生气勃勃的，砸得尼奥的神经一阵钝痛。

　　“哦！”尼奥睁大了眼睛，佯装无视声音中那点疲弱的喑哑，费力地牵了牵嘴角，尽管他也知道，这样一个笑绝不可能骗过艾菲特罗亲王，“是您呐！”尼奥眨了眨眼睛，目光一闪，他已看到了掉在不远处的那柄金质剑鞘的长剑。

　　艾菲特罗亲王悠闲地抱着双臂俯视倒在地上的尼奥，手里捏着一块高雅的白细绸手帕，不时举起手帕掩住口鼻。这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如果不是这股味道让亲王止不住地蹙眉，他本来是可以笑得很欢畅的。

　　醒了。亲王看着尼奥从昏迷中醒过来，瞧着自己故作轻松地眨眼睛，尼奥目光一闪，亲王也随即看到了那柄闪着金色的长剑，脸色就跟着一变。亲王放下手臂，很快地走过去，踩住那柄剑，又用力一踢，长剑打着旋，飞了出去。

　　“哦！瞧……”尼奥猛地一下抽气，一个“您”字竟没能说出口，他轻轻咳了几声，眼罩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带着些许孩子气的茫然和无辜，“瞧您……”尼奥喘了几口气，还是笑了笑，不满似地咕哝了一句。

　　“你知道，我可不想冒险。”亲王笑吟吟地道，他今天会到这里来，是因为要见一个人，没想到碰到了尼奥，这让亲王很感意外，看到尼奥那样倒在干草堆里，亲王多少是有些快意的，自从上次尼奥私自出行，亲王和尼奥之间的同盟就没有那么坚固了，或者应该说，从来就没有坚固过？

　　尼奥瞥了一眼亲王，他心里清楚，亲王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种境况下，他甚至愿意付出十年的生命来换亲王的秘密，会和洛瓦有关吗？或者和那个人？但尼奥却只能咧嘴低笑，至少现在，他是没法知道的。

　　“你想就这么躺在这里，还是打算回去？”亲王倒不是没有耐心，事实上，他还很乐意欣赏尼奥现在的模样，但是，他却不愿在这里多待了，这里的气味可实在不好受。

　　“当然……是回去……”尼奥做出了一脸苦相，眼睛里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颇有些玩笑的意味，然而，没有人知道，尼奥的心里，其实远比表面上苦涩得多，他竟然要向亲王乞怜，尼奥憎恶自己。

　　求我。

　　亲王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对于亲王来说，没有什么事比看到一个强硬的家伙服软更能让人愉快的了。可是亲王打量了一下尼奥，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尼奥是不会服软的，就算叫他死在这里，也绝不可能听到他的一声恳求。

　　今天就算了。亲王耸耸肩，还不能让尼奥就死在这里，尼奥死了，可叫亲王还怎么借他的名义去控制洛瓦那些人呢。

　　“起来，我送你回去。”亲王对尼奥道。

　　尼奥分明听到了，但他却没有动，身体软软地歪在那里，只是看着亲王笑。他是不肯说出来的，但事实上，就算他想，他现在也根本动不了。亲王没有办法，只好腾出手，蹲下身去把尼奥拉起来。亲王俯身的时候，尼奥好像看到他把手里的什么东西包在了那块白手帕里，贴身放入了上衣的口袋。那是个长长圆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让亲王这样慎重呢？

　　尼奥终于又躺回了他那张床上，床很软，但他却算不上舒适，身上一阵一阵的恶臭让他直犯恶心，亲王毫不避讳地皱眉躲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就好像尼奥是个得了麻风的病人。亲王的手上也沾染了尼奥身上的汗和土，他本想抽出手帕来擦，却忘了他的白手帕已做了他用，只好又把包了东西的手帕放回衣袋。但亲王这么一番动作，却让尼奥看清了，亲王包在手帕里的东西，是个大约有一手长、四指粗的东西，头上似乎还垂着一根细线，可是再想看，就看不到了。

　　哈耐医生被人叫来了，他是亲王的私人医生，一个虽然资历比不上波尔那太医，但在其他方面都不比太医差的医生。

　　“你听着，哈耐，”亲王板着脸，对年轻的医生道，“我把唐•克伦索先生交给你了，在他好起来之前，你一步都不许离开他，听明白了吗？”

　　哈耐抬起头看了一眼亲王，又默默地垂下，只把头点了一点算是表示听到了。他走到尼奥身边，第一件事就是把尼奥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衣服扯去了。哈耐没有问一句，但却仿佛很清楚尼奥伤在哪里，痛在哪里，随手抄起几个软枕，准确地垫在尼奥的腰部和背部，不高不低，刚刚好。

　　尼奥松了口气，他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靠在床上，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知道吗，你会后悔的。”

　　亲王嗤鼻一笑，毫不在意地道：“你先尽力让自己活着吧，”亲王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后半句话，他是直走到门外才说出来的，“你活着，对我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