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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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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承诺
成骄这样说完,愣在当场的人何止我一个。一时间,哗声四起、议论纷纷。
我抬头见老太后面露惊疑,嬴政的眼光冷地能杀人,李斯的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吕不韦则好像刚从梦境中醒来,似笑非笑地等着看好戏。
“老太后,臣妾以为长安君英雄出少年,这丫头虽然只是个奴才,姿色却还过得去,做长安君的妾倒也未尝不可。不如老太后就成人之美,同意了这桩婚事吧。”这人的话引来了一干人的纷纷赞成。
我的拳头此刻紧紧握住,这个臭“香烟”,像个苍蝇般什么事都要“嗡嗡”两声,不就是怕我得了嬴政的宠威胁到她吗?用得着这样吗!我现在还只是个丫头,她也太会未雨绸缪了吧。
正当众人地议论都呈一边倒的危急时刻,郑妃站了出来为我说话:“华阳太后,臣妾以为太后现今身子未好,妙弋又是太后的贴身丫头,恐怕太后也离不开她,许多事情还需妙弋伺候着。不如等太后身体好了些再说吧。”
老太后看有了台阶,马上状似恍然地点了点头。
却听身旁的成骄微微一笑说:“郑夫人多虑了。宫里的丫头多的是,虽然比不上妙弋的兰质蕙心,但相信也总能照顾太后妥当的。实在不行,我府中有几个贴身丫环也可遣去给太后,她们都是个个机灵的。”
郑妃一时语塞,也没再说什么。老太后只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便也是无言。
我的心中焦急万分,只希望能随便有个人帮我说说话也好,这样情势就不会那么一边倒,老太后也不会骑虎难下、左右为难,总会有个借口好拖延拖延。可恶地是,如今人群中讨论的都是什么“才子佳人”“双喜临门”的话。如果真要我嫁给这个成骄,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我抬头哀求似地看向了华阳太后,而她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准备开口。我知道老太后开口说的会是什么,那是要毁了我一生的话,我闭上眼睛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最后鱼死网破的准备。
“老太后,臣有话要说。”
是李斯的声音,我的眼睛猛然睁开,抬头看着他,抱着最后一丝希冀。
“臣以为长安君不久后便要去攻打赵国,再次为秦国力抗顽敌。相信以长安君的深谋远虑,此次出兵赵国定能凯旋而归。到时,升官加爵、犒赏三军的同时,长安君再迎娶妙弋姑娘为妾,岂不更是双喜临门,家事国事事事得意吗?再者,此段时间,妙弋姑娘也能最后服侍服侍太后,而太后也能趁此再选几个机灵丫头以备后用,一切都不会显得太仓促,这样岂不更好。”
老太后本来严肃地面容忽而一松,笑道:“嗯,李大人说的极有理。”复又看向冷气凌然地嬴政道:“政儿,你看此事如何呢?”
嬴政铁青着脸,满目怒气地看向成骄,半晌不说话。我幽幽地望着他,也希望他能发句话,毕竟他是大王,说的每句话都能决定许多事情。他似乎看到了我恳求的目光,神色忽然就柔了下来,但却仍是露出了些许的矛盾和无奈。
“好。”嬴政吐出了一个好字,声音却是涩涩地。“只要臣弟能大败赵国,寡人便亲自赐婚,把妙弋许给你。”
听了嬴政的话,成骄似乎还不满意,但大概是看事情都说成了定局,再争也无谓。便说着些虚伪地感激之话,又叩了几个头。
而我,对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既喜亦忧。喜的是这事儿总算是拖下来了,没让老太后金口一开说成了个定局,这是好是坏还都存在着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没弄成了条死路。如果成骄打了败仗,那我也就不必嫁给他了。忧的是,那万一他要是胜了呢,嬴政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的话是不可能反悔的。万一成骄真的凯旋而归,那我岂不还是要嫁给他,真到了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
唉,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做人还是乐观点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卸下了妆,换了衣服,已经是深夜。虽说忙了一整天,却丝毫不觉困意,肚子倒是饿了起来,毕竟自己从中午到现在除了喝过些水之外就不曾进食。
想着心事慢慢踱到了膳房门口,原以为不会有什么人了,想自己偷偷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吃的,却不料里面仍是灯火通明的。幸好我在琉宁宫的那会儿早就与里面的师傅混熟了,也不怕什么。推门而入,见几个师傅们仍是热火朝天地做着菜肴,出我意料的是,赵高竟也在。
赵高看我出现在了这儿,明显一愣,随后笑着问道:“妙弋姑娘,您怎么来这儿了?”
我向他蹲了蹲身子说:“忙了一日,想到这儿讨些东西吃呢。”
赵高眼神一亮,笑说:“那可真是巧了。大王正吩咐奴才到膳房来做些吃食送到姑娘房里呢。大王说了,姑娘忙了一天怕是什么也没吃,想不到还真让大王猜对了。”
我瞬时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是说不出地温暖与感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呵呵,真是多谢大王了。其实不必那么麻烦的,奴婢自己做些吃的就行了。这些厨子们也忙活一天了,让他们休息休息吧,奴婢自己随便弄弄即可。”
赵高客气的坚持说:“那怎么行呢?这可是大王吩咐的,奴才还想多活几年呢。姑娘您呀,就承了大王的一番好意吧。”
“公公言重了,不如这样吧,若是大王问起奴婢,奴婢就说吃过了。这样公公不为难,大家也都轻松些。就让奴婢一人自个儿弄吧,叫师傅们那么晚为奴婢做这些,奴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我也坚持着自己的意见,那些师傅们在大冬天也忙得满脸是汗,那么晚了,还叫他们帮我弄这弄那,我心里是真的不愿意。
赵高满脸为难,沉默着不说话,好似在考虑着什么,突然见他眼波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爽快地说:“那成。那洒家就让他们都退下休息吧。姑娘您自己弄好了也早些休息啊。”
我总觉得他变得如此爽快有些奇怪,却仍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几位师傅出门之时更是给予了我几个满含感激的眼神,看得我心中暖暖。
等到他们都出了门,膳房里只剩我一个之时,我才捋了捋袖子开动起来。四处看看,各类食材一应俱全,我却没这个精力去好好捣鼓它们,再说晚上吃些太油腻的东西对保持身材不利。寻思了半晌,想想不如弄个鸡蛋羹吃吃,便动手做了起来。
刚把蛋打匀放入锅中,转身想稍坐一会儿,却看见了嬴政正站在我身后定定地望着我。
“啊!”我被突如其来多出的一个人吓了一跳,不禁轻叫出声。嬴政看我失魂落魄的模样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自顾自的向我走近几步,而我是连连后退,也不顾我身后是热水沸腾地锅子。
我惊疑地看向他,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他可是大王啊,怎么会到这种下人待的地方。脑中突然就飘过了赵高临走时意味深长地嘴脸,忽然就明白了。这个赵高,可真是时时会为自己的主子谋划,怪不得能受嬴政的宠。
嬴政忽然一把搂住我的腰,把脸凑近了我的,我的脸莫名一热,忙把头别开。他却越凑越近,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他好像要吻我,奇怪的是我本能地竟没有做出激烈的反抗,只是心中“扑通扑通”的乱跳。
“我记得,你好像不怕我的啊?”他幽幽而道,吐出的热气带着淡淡地酒味喷到了我的脸上,让我的神经又是一阵紧张。
“大王,你酒喝多了。”我的声音竟然在发颤。
他突然呵呵一笑,放开了搂着我腰的手说:“你以为我会酒后乱性吗?我的酒量可没那么差。”
见他放开了我,不禁呼出一口气。
“在做什么好吃的?”他忽儿不再看我,转换了话题,径自走到了膳房放菜的案几旁坐了下来。
“鸡……鸡蛋羹。”我的脑子似乎还未恢复正常运作,说话也是愣愣地。
嬴政听我说了鸡蛋羹三字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神色突然就变得有些迷惘,只是喃喃重复着“鸡蛋羹”三个字,好似坠落进了无边无际地回忆中。我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也略感不解,却也不敢出言询问。谁知,没过多久,他却自己开口讲起了故事。
“有些事我从未和他人提起,却唯独想和你说。今天你就当我酒喝多了吧,听我偶尔发发牢骚。”他一声苦笑继续说:“少时,父王母后与我在赵都邯郸共为人质,后来父王在吕丞相的帮助下逃了回去,我与母后虽然逃出了赵军的控制,却仍是留在赵国的一个小村庄中,一边艰难度日,一边还要躲避赵军对我们的搜捕,日子过得并不好。从小我就没有朋友,就连个玩伴都没有。母后怕我出去闯祸,所以一直都把我关在屋里,让我学习诗、书、礼、乐、射、御和剑法,日日如此,要多枯燥有多枯燥。有一次,我偷溜了出去,想找同村的伙伴玩耍。谁知他们竟说我是弃儿,他们不和弃儿玩,甚至还编了首儿歌。我到至今还记得他们在我身后跟着我唱那首儿歌的情景。‘弃儿,弃儿,有娘无爹。弃儿,弃儿,弃之河东。’”嬴政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放在案几上紧握的双拳却仍能看出他内心的煎熬。
“后来,我与他们打了起来。回到家,母后看我鼻青脸肿地模样既没怪我也没问我什么,只是一边默默落泪一边帮我处理伤口。那副场景,看得我好难受。谁知,那些被打孩子家中的村民竟然找上门来,破口大骂母后是□□□□,一女侍了二夫还教坏孩子打人。我听了气不过,想过去教训那些无知村民,却被母后一把拦住,她不顾别人说多么难听的话都好言劝慰着众人,从下午说到晚上,那些人才解气地肯离开。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天气很冷,家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吃了,母后出门向朋友借钱买回了一筐鸡蛋,回家帮我弄了好大一碗鸡蛋羹。母后笑着温柔地对我说:‘政儿生辰快乐啊。’母后没有忘记那天是我的生日,那是我吃到过得最好吃的鸡蛋羹。此后我就不知为何喜欢上了鸡蛋羹这东西,只是后来再也没吃到过如那日一样美味的了,而且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之后,我也很久没再吃过了。”他叹了口气,脸色如常。但眼神中透露的哀伤却是那么的显而易见,每次我伤害到他时,他的眼眸也是这样如水般荡漾着让人心痛的情愫。
想想也的确伤感。嬴政与太后二人是共同经历了苦难才得享今日的母子,感情必定甚笃。可却因为知道了太后与吕不韦的丑事而搞成了这番模样。太后的伤心自是不用说了,嬴政虽然每次都装出冷淡而仇恨的模样,但他心里面的痛又有谁能知晓呢?听着他先前的描述,便知他内心对太后的感情其实是很深的。最最折磨人的是他即使知道了,却还要装傻充愣,声声地叫吕不韦仲父。以嬴政的个性,他对吕不韦更是恨之入骨了吧。可是天知道,他恨地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呢?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安慰。突然就觉得他好可怜,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也不过只有二十岁,内心默默承受地却比任何人都多。对母亲的爱恨难分,对吕不韦的忍气吞声,还有成骄……
想到成骄,我突然就回想起了一年前无意中听到他要造反的那件事。不知道嬴政他心里清不清楚,虽然都一年了,成骄似乎没什么动作,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比较好。
下定了决心,我清了清嗓子试探地说道:“大王,奴婢有一件事想……”
“我既然不自称寡人,你也不必自称奴婢。”他挥了挥手,生生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微微一笑,继续道:“额,我是想说长安君他……”
还未等我说完,嬴政再次打断了我,嘴角带着笑意。“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承诺,内心一动,莫名就安定下来。不用问为什么不用问怎么办,有他的这句话我似乎就心定了。
我眉眼间笑意未散,不忘继续切入正题:“有大王这句话我固然是放心了许多了。但我想说的却并不是这件事,其实我想说的是,大王觉得长安君是个忠臣吗?”
嬴政抬头看向我,并不回答,满目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