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夭之野》覆水倾墨

3、九尾

　　丹沧轻轻地倒抽一口气，屏住呼吸。她从来没有见过比她的族人还要美貌的人，更遑论一个男人！
　　男子似有所觉，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眼中威严冷厉：“谁在那儿？！”
　　丹沧摇晃了一下，从树上跳下去，走近了，对着他回话：“我……我是过路人。”
　　“过路人？”男子嘴里含着这个词沉吟着，目光扫过她的全身，竟然没有被她天生的姿容所迷惑，而是挑眉道，“九尾狐？”
　　“你怎么知道？”丹沧警惕地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他。
　　男子轻轻一笑，如冰雪消融，眉目中的冷厉散去，露出春日暖阳般和煦的神色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丹沧被他突如其来的温和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他，感觉了一下他周身的气……丹沧重新硬气起来，挺了挺胸：“哼，你不过是个凡人，哪里伤得了我？”
　　“呵。”男子轻笑。丹沧这才发现，他声音也很好听，就像青丘山上被伙伴们挖出来的一块块玉石相扣的声音一般，清清泠泠，琅琅悦耳。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山里来？”丹沧好奇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山里有妖兽吗？它们会吃了你的！”
　　男子看着她，没有作答，而是反问她：“你呢？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九尾应该在遥远的青丘山啊，那里离这儿可是远得很，你为什么跋山涉水，来到海外的西荒之地？”
　　“青丘……”丹沧每次提起这个，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青丘回不去了……族人们……族人们都被人类杀死了……就连我的爹娘和姐姐，都……都不在了……”
　　男子默然，走进几步，叹息道：“人类觊觎你们的美貌和血肉？”
　　“美貌？”丹沧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这个有什么好觊觎，“他们杀死族人后，都去吃肉。”
　　看来是个不懂得自己的外貌有多蛊惑人心的天真小狐狸啊！男子在心中微微感叹，面上却浮起一丝笑：“你叫什么，小狐狸？”
　　“丹沧，我叫丹沧。”丹沧歪着头问他，“你叫什么啊，人类？”
　　“我？”男子抿起唇，显得矜持又温和，“我叫澜疆。”
　　沉默片刻，澜疆又问：“丹沧，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丹沧犹豫着要不要说，看着澜疆真诚的眼睛，还是说出口，“我来找诸夭之野的，阿姐说，只有到达诸夭之野，就不会再受伤害了。”
　　丹沧迟疑地问：“澜疆，你知道诸夭之野么？”
　　“嗯，传说中人兽共处一派祥和的地方。”澜疆的神色有些微妙，“你要去那里？”
　　“嗯嗯！”丹沧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来，“我都走了好几百年了，就快到了！”
　　“是吗。”澜疆应和着，没说什么。
　　“那你呢？你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丹沧绕着他转了几圈，越发觉得他不像是能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活下来的人。
　　“我？我在外太久，有些想家了，想回去看看。”澜疆的目光落向远方，眼神里有忧伤又怅惘的意味。
　　“你家离这里很远么？”丹沧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过是一片夕阳沉下后沉寂的暮色。“我要往南走，你家在哪里？同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往南啊……”澜疆看着她，“看来我们无法同路了，我要去白民国，要往北走。不过我其实不大记得路了，太久没有过去，恐怕又要在路上耽搁一阵时间。”
　　“白民国？你的家乡么？”丹沧想了想，这名字有点熟，“啊！是我前几天路过的地方！你要去那里吗？路可有点儿远！你要走很久呢！”
　　“你认识？”澜疆很惊喜，马上又沮丧起来，“你要往南走……我还想说，方便的话给我带个路……”
　　丹沧看着他有些低落的表情，犹豫着。诸夭之野马上就要到了，可是她送澜疆到白民国，也用不了太长时间……这个人类，一个人走这么危险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被妖兽吃掉了呢？她有些心软：“这样吧，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再去诸夭之野。”
　　“这样……不好吧，会耽误你的。”澜疆很为难，脸上却露出希望她随行的希冀来。
　　丹沧拍拍胸脯：“没事啦，反正我都走了几百年了，晚几个月算什么。”
　　澜疆顿时笑弯了眼睛：“那便多谢了。”
　　就在这时，树林中窜出一个影子，丹沧眼疾手快，拉着澜疆跳起来，一闪身躲到溪流对面。定睛一看，竟然是中午追赶的那只异兽。丹沧紧张起来，这个家伙的速度可比她快多了！
　　被她拉着的澜疆却神色放松地排开她的手，朝着那只异兽唤道：“阿黄。”
　　异兽听到他的声音，温顺地低下头，步伐优雅地涉过溪水，走到他身边，拿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腰。
　　走近了，丹沧才发现这只异兽足有半人高，大而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少了几分凶光，后背上的两个角并不尖锐，却很突出。丹沧好奇地摸了摸那两个角，引起阿黄的哼声警告。
　　“它是什么？”
　　“乘黄。”澜疆说出阿黄的名称，却发现丹沧没什么反应，有些诧异。
　　“哦，乘黄啊……”丹沧嘿嘿笑，“我一路上遇见过好多妖兽呢，可是我都叫不出来它们的名字。听说诸夭之野有天下间所有的兽类，是真的么？”
　　“大概吧，我也没见过。”澜疆放下心来，摸了摸阿黄的脑袋，安抚暴躁的坐骑。
　　“这是你养的宠物么？”丹沧有点理解为什么澜疆敢一个人出门了，这只乘黄已经很厉害，好多野兽都不敢近身的。
　　“不是，是我的坐骑。”澜疆解释道。
　　“啊，原来是这样。”丹沧笑，“我还说你怎么穿着大袍子走山路呢，嘻嘻。”
　　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丹沧已经感觉到冷，劝解澜疆早点离开这里，会有野兽出没。
　　澜疆听话地跟着她在林子里七拐八拐，看着丹沧熟门熟路地在山间搜索野兽的脚印和粪便，辨别有凶兽出没的地方，观察地上的虫子爬过的踪迹，一副行家的样子带着他们走，竟然很快就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山洞。
　　她这几百年走下来，早已练就一身寻找藏身之地的本事，进了山间，就是她的天下了。
　　澜疆对他佩服有加，丹沧还出去找了些野果来给澜疆充饥，要不然这个一看就不怎么出门的人类男子，还没到白民国，就先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