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夭之野》覆水倾墨

4、铃铛

　　此后相携上路，原本单调无聊的旅程也因为有了新的陪伴而变得生动起来。
　　丹沧总是会在林子里随手摘下各种各样可以食用的野果，偶尔还会抓几只山鸡和狍子，澜疆看不惯她吃生食，就按照人类的讲究拔毛开膛，架在火上烤，偶尔还会在山中挖一些菌菇，放在一个小锅里熬汤。
　　丹沧看着这些新奇的玩意儿，觉得澜疆好厉害，能做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味道来。
　　她还是不喜欢烫烫的汤，嘴巴里都会起泡！不过火烤的鸡肉真好吃。
　　澜疆还从自己的包袱里给她拿出一件新的衣服穿上，也是绣着华丽暗纹的牙色锦缎，摸上去滑滑的，很舒服。澜疆还找出一双靴子，可惜两人的脚大小不一，丹沧穿不上。她不喜欢脚上穿东西，澜疆给她穿鞋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
　　“我讨厌穿鞋！”她抱怨。
　　“不穿鞋脚会受伤。”澜疆无奈地把自己的鞋放回去，“到了城镇里，我带你去买衣服鞋袜。”
　　丹沧无趣地撇了撇嘴，打定主意到时候要溜掉！
　　澜疆继续熬汤，丹沧走近，伸出手去碰火苗玩，被澜疆一巴掌打开：“也不怕被烧死？”
　　丹沧朝他做鬼脸，蹲在一旁跟阿黄咬耳朵：“澜疆脾气真坏。”
　　阿黄抖了抖耳朵，晃脑袋。
　　澜疆好气又好笑，这个丹沧，真是小孩子脾气，顽皮又爱闹。
　　就这样行了两个多月，丹沧固执地不肯进城镇，一路走山林。她讨厌有人的地方，那些人一见到她就围过来，对她动手动脚，还要把她捉走。她好几次差点儿被捉了去，回想起灭族的噩梦，更加讨厌进城了。
　　可是澜疆要到城镇里买一些药材和用品粮食，丹沧只要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拉着他后腰带，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进城。

　　这是一个繁华的小镇，因为地处几个国家交界处，来往的商人尤其多。
　　两人穿着宽大华丽古朴的锦衣华服，头发皆是简单挽起，与此地百姓的衣着打扮不尽相同，说话口音也与此地往来的各路商人有别。尤其是丹沧光着脚丫亦步亦趋地跟在澜疆身后，看起来像极了被富家公子拐来的无知少女。
　　路人对着二人指指点点，讨论着这对外貌出众的男女。
　　丹沧皱着眉头靠着澜疆的后背，小声埋怨着：“为什么阿黄可以在城外呆着，我就不行？”
　　澜疆似乎对其他人投射过来的目光毫不在意，漫声回答：“因为你要买衣服鞋袜。”
　　“我不要！”丹沧发脾气，“我讨厌穿鞋！”
　　“女孩子，怎么能不穿鞋？成什么体统？”澜疆冷下脸，拉着她拐进一家当铺。
　　老板看到客人迎门，立刻张开笑脸在高大的木台柜后招呼着：“欢迎欢迎，请问两位想当点儿什么？”
　　澜疆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环状的玉佩，上面吊着两只造型奇特的怪兽。玉质温润剔透，被一串红线牢牢系着，看上去有股古朴大气的美。
　　丹沧好奇地打量着这块玉佩。
　　青丘山上有很多玉石矿藏，她和伙伴们偶尔会从山里挖出一些来，爹娘他们会把那些玉石雕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拿到城镇里卖钱或者换一些日用品回来。青丘山上的家里，有很多家具器物都是拿这些玉石换回来的。所以她知道这种玉佩是很值钱的。而且……她看着这块玉，上面雕刻的怪兽并不精致，约莫是被人长期把玩，原本粗糙的表面被抚摸得平滑细腻，粗狂的怪兽雕刻与玉石的温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出矛盾的美感来。
　　这块玉起码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只有那么久远的玉石，才会在雕刻上显得那么粗糙。
　　老板显然也是个识货人，赶忙从那个高高的柜子里出来，招呼两人到了后堂喝茶。
　　丹沧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晃腿，白皙精致的小腿在小厮们眼前晃来晃去，勾引得人流口水而不自知。她捧着侍从端上来的茶碗，好奇地闻着茶水翻出的清香，伸出舌头舔了舔。
　　老板看着她粉色微勾，明眸善睐，简直心都要化了。
　　澜疆不动声色地给了丹沧一记警告，丹沧郁闷地乖乖坐好，捧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啜。
　　澜疆长相虽华丽贵气，不食人间烟火，在凡人眼里，尤其是男人眼里，自然比不过丹沧魅惑天成。他截住老板的目光，就玉佩的价钱谈了很久。老板眼珠骨噜噜转，显然是想低价买入，扯了很多诸如这玉佩造型丑陋啊凶神恶煞不保佑人啊各种乱七八糟说是劣质品，只肯给三两银子。澜疆似笑非笑地听他说完，才不疾不徐地说：“此玉自雕琢之日起距今已有两千余栽，你口中那只异兽名相柳，乃共工之臣。（似笑非笑的）三两？”
　　老板冷汗连连，最终给出五百两。

　　丹沧是不知道五百两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个多么庞大的概念，澜疆却是知道的。不过他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就说拿个三百两，剩下的二百两去挑一些东西代替。老板自然应允，忙不迭忙不忢把他迎进后面藏宝库里。丹沧一路跟着他们进去，看着澜疆挑了一身水蓝色花鸟刺绣织锦长裙，一支靛蓝凤鸟衔珠步摇，一对红珊瑚珠铃铛脚链。看老板送了口气的脸色，想也也知道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澜疆不过是看中这些东西漂亮可爱，朝丹沧招招手：“去，把这些换上。”
　　“咦？给我的？”丹沧有些惊讶，不过她喜欢那对脚链，眯着眼把东西抱着，就要当场换。
　　澜疆阻止了她，老板识相地给她指了个方向，丹沧撅着嘴到里面去换衣服。
　　澜疆等在外面，听着她在里面纠结又惊呼各种麻烦不断的穿法，头就开始疼。老板问要不要让人进去看看，澜疆委婉地拒绝了，要是真进去个人，不论男女，恐怕都会没了魂。
　　丹沧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换好，旧衣服也扔在一旁不管了，直接跑了出来。脚腕上的铃铛叮铃响个不停，随着她走路奔跑的动作显出活泼悦耳的声音来。红色的珊瑚珠更加衬得她肤白如雪。身上水蓝色的长裙比之前的长袍修身许多，精致层叠的刺绣花鸟在她跑动间翩然欲飞，水蓝色的长裙将她活泼艳丽的气息压了几分，竟然显得温柔许多--自然，是在她开口前开口前。
　　“澜疆，这铃铛真好听！”丹沧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双脚不住地在地上蹦蹦跳跳，“嘻嘻……”
　　铃儿响叮当。
　　澜疆扶额，推了推因为换装显得更加漂亮的丹沧而痴迷的老板，木着脸告辞：“我们先走一步。”
　　丹沧急忙跟上。
　　老板命人将丹沧换下的衣衫包好，二人离开。
　　走到街上，丹沧清新俏丽的姿态引起路人的围观，澜疆赶忙将她拉到鞋店里，为她买了几双袜子，和一双黑色厚底的靴子。
　　丹沧穿着鞋袜实在别扭，路都不太会走了一样，歪歪扭扭地跟着他一步步挪。
　　澜疆拉着她的手，去药店和商铺买了些自己需要的药材、调料和工具。正准备原路返回，却发现围观他们的人群多了起来。几个地痞流氓样子的男人走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