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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天阴雨湿声啾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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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老母第一句话便问,“昨晚我说的话,陆大侠考虑的怎么样?”
陆小凤耸肩,没说话。
水天老母递过一张纸来,道:“这几个名字,陆大侠可算熟悉?”
纸上写了五个人的名字,以及简单个人资料,并非全部认识,但名字是熟悉的。
水天老母解释,“来凤堡开堡至今,一共接了三十八次生意,外出办事的一共十一人,这五个人我专门罗列出来,陆大侠想必已明白我的意思。”
陆小凤淡淡道:“当年我跟青衣楼接触虽不算多,但这五个人没有全然见过,总是听说过的。”
水天老母道:“江湖传言诚不欺我,来凤堡的前身确真便是青衣楼,不过换个名目罢了。”
陆小凤递过纸张,道:“自从天下第一楼被毁之后,青衣楼就已不存在,就算来凤堡内有青衣楼的人,也不能说来凤堡就是青衣楼。”
水天老母道:“如果来凤堡的总管不是卓东来,陆大侠还会这样认为?”
陆小凤道:“来凤堡没有滥杀无辜,从来都是按照江湖规矩来,这是谁都不能不承认的事,夫人难道有别样看法?”
水天老母道:“江湖中人,谁没有一两分不得已,谁没有做过一两件对不起良心的事?便有十恶不赦之歹人自有江湖公义裁决,来凤堡显然打破了这种规矩,它把江湖公义以金钱来衡量,却以正义标榜自家,俨然成了江湖衙门……这种事,总是让人看了不舒服的,陆大侠以为呢?”
这一点陆小凤也不能不承认,他并不会主动去对付来凤堡,但并不代表来凤堡行事他便赞同,他没有表态,“夫人的意思呢?”
水天老母道:“这些都可以归于来凤堡背后主人,但当下来凤堡在做的一件事,却与卓东来绝对脱不了干系。”
陆小凤道:“池田先生与忍术秘籍?”
水天老母道:“这件事陆大侠自然已有所听闻,其中内情,不知陆大侠知晓多少?”
陆小凤道:“我仅仅知道八年前池田先生在盖州丢失了忍术秘籍,此时已经找到,将由来凤堡护送,回归故里。”
这是卓东来放出来的消息。
水天老母道:“池田在盖州丢了秘籍不假,但他绝不是受害者,而是罪魁祸首。”
陆小凤十分惊奇,“这却为何?”
水天老母道:“八年前陆大侠还十分年轻甚至年少,不知听说过碧波仙子没有?碧波仙子落凡尘,微微一笑可倾城,这可怜女人恰恰便是死在了盖州,恰恰便与这池田先生大大的相关。”
不知是不是陆小凤的错觉,提起凌玉波,水天老母连同温泉方林墨白,神色都有些怪异。
陆小凤道:“莫不是池田害死了碧波仙子?”
水天老母语调缓缓,“我虽比碧波仙子大上几岁,一向话语比较投机,算作关系不错的好友,碧波仙子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美丽的女人总是有许多男人追着的,碧波仙子十分厌烦这种境况,与我说想出海瞧瞧,想开阔一下视野,我二人便结伴到了盖州——”
男人要追着女人跑那是谁也管不了的事,碧波仙子二人到了盖州,自然而然盖州迎来不少江湖人,尤其是江湖年轻男子,这些男子的痴痴追求打动不了见惯男人逢迎的碧波仙子,却是一个满身是伤带着个十来岁少年如野狗般逃窜的异域族人池田入了这美丽姑娘的眼,姑娘爱意十分炽烈,款款深情百炼钢也要成了绕指柔,就算池田还在逃亡,就算池田还不怎么会说汉话,两人依旧很快坠入爱河。
但这一情形自然惹怒了不少对姑娘满心爱慕的江湖人,悲剧也就在这种情形下发生了,当时也不知由谁出面组织,结成一支有十八名对此事大为不满的江湖好手的团队,来阻止凌玉波与池田的感情,结局自然是十分惨烈的,那十几岁少年被害,碧波仙子自殉,池田被捉。
水天老母道:“说起那所谓忍术秘籍,简直是个笑话,池田怕死,对当时轮岗监禁他的四个人分别说了一个秘密,便是秋山一派的忍术秘籍,不说秘籍有没有用,这个对练武之人实在是不小的诱惑,所以那四个人不约而同同时放松了对池田的监禁,才让池田逃脱,这才有了陆大侠所说之说。”
这个说法十分新奇,陆小凤闻所未闻。
温泉方一直挺安静,此时插口道:“说来惭愧,那时候我正在盖州做客,水夫人所说丝毫不假。”
林墨白冷笑一声,“话说得真好听,那时候温侯爷只怕没有此时这般冷静温和罢?”
温泉方面上一红,“昔日糊涂时候做了糊涂事,我也早已经后悔。”
林墨白冷哼一声,“陆大侠可听明白了?这位堂堂大侠,当年也是逼死凌姑娘的凶手之一。”
陆小凤这才明白,温泉方与林墨白原来不是来做客,而是来作证人,水天老母倒当真看得起他陆小凤。
陆小凤道:“夫人既然是碧波仙子好友,当时难道没有阻止悲剧发生?温侯爷,莫非也是当年那十八人其中之一?”
温泉方面红耳赤,“我,唉,我……”
水天老母道:“说来我也是愧疚的很,当时只觉得碧波仙子玉一样的人儿,不该把满腔热情给了个番邦蛮子,被人一鼓动,忍不住也参与其中,谁知道——”
陆小凤道:“那个出面组织之人,是谁?”
水天老母与温泉方同时摇头,“因这本不是多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彼此都隐瞒了身份,若非早已熟识,是瞧不出对方是谁的,当年十八人中,我也不认得几个。”
水天老母道:“这件事情,我们有理亏之处,但那池田岂非更加不该?碧波仙子为他死了,他却以卑鄙手段逃生,这事本已到此为止,但他此时却又如此高调的在江湖出现,还说什么回归故乡,简直可笑。”
水天老母道:“卓东来本就算不得正派人物,再跟池田这样的败类相交勾结,显然是别有所图。”
陆小凤依旧没有说话,他显然已经松动,已经对卓东来表露出怀疑。
水天老母继续道:“我听说这些时日来到长安城的江湖朋友陆续有人失踪,听说最近夜里来凤堡内外忽然都热闹的很,这些人是不是已在卓东来掌控之内?是否已经遭了他的毒手?”
陆小凤叹口气,“夫人与我说这许多,是待如何?”
水天老母自袖口取出一样物事来,李天琳接过了递给陆小凤。
水天老母道:“这是一张喜帖,二月廿八,卓东来与我那笨女儿要举行文定之礼,这件事,我想陆大侠还不知道。”
陆小凤紧紧盯着喜帖,他从来没有觉得卓东来三个字可以这样刺眼,他要花费好大功夫才能阻止双手颤抖,并且不要太过用力。
水天老母没有明说这样大费周章请陆小凤来的用意,他也可以猜出一二,水天老母显然害怕他帮着卓东来,所以总想着来挑拨他二人关系,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昨日水天老母便拿出这张喜帖,他会怎么样,若非卓东来今天下午去找他,若非——
卓东来是个惯用心计的人,或许卓东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或许卓东来本就是算计着他去的,他并不抗拒卓东来的利用,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乐意那样,但看到这张喜帖的瞬间,他忍不住要怀疑,怀疑——
他忽然心神一清,此时若自怜自伤心生悲愤,可不就中了水天老母的计了么?卓东来行事,不可以常理计,真实情况如何,还待以后慢慢探寻,至少,从下午开始,他不必再跟卓东来玩猫与老鼠的游戏。
他缓缓阖上喜帖,递给李天琳,笑了笑,“夫人对这件事并不赞成,说恭喜似乎并不恰当。”
水天老母道:“恭喜便不必了,这件事我一定要阻止它发生。我只是给陆大侠一个理由。”
陆小凤道:“理由?”
水天老母道:“一个可以秉持公正的理由,我知道陆大侠已经为我说的话所动,但过不了感情这一关,这是我们所有人的通病,我们谁都逃避不了感情侵扰,我们常常会因为感情用事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决断,有些时候甚至会贻误终生……这个理由,或许会让陆大侠心里舒坦一点。”
陆小凤淡淡道:“文定与否,成亲与否,已经不过是形式,卓东来要给令嫒一个名分,这是好事。”
水天老母笑一声,没说话。
陆小凤道:“夫人也太看得起陆某人,陆小凤不过一介武夫,秉持公正的,或许该是衙门的事。”
水天老母道:“如果说了这许多,阁下依旧是心神毫无所动,那么便算我看错了陆小凤。”
陆小凤沉默一会,叹息一声,道:“夫人想要陆小凤做什么?”
水天老母笑了,挥手,李天琳递过一张十分精致的请帖,“这却不是喜帖,而是请帖,明日午时,长安居内,陆大侠勿要失约。”
陆小凤道:“夫人不怕,我把今日这话全数说给卓东来听?”
水天老母淡淡道:“陆大侠难道不是个人?是人就有血有肉有心,就会知道疼,爱情总是自私的,从来没有无私一说。”
陆小凤沉默许久,接了请帖,俯身一礼,道:“告辞。”
他出了门,忽然又折了回来,水天老母诧异。
陆小凤道:“打扰夫人,我尚有件事要询问夫人。”
水天老母道:“请问。”
陆小凤道:“夫人可还记得昨晚上造访此地的公子未央?”
水天老母道:“不过一名登徒子,陆大侠提他作甚?”
陆小凤道:“今天我碰上了松子,就是跟着未央的那个小姑娘,松子说未央昨晚上似乎中了未知的毒,毒性十分霸道。”
水天老母笑了,“那小姑娘确实固执的很,还来我这里闹过一通,非说是我给她家公子下毒,陆大侠这样问,难道也是怀疑我?”
陆小凤叹口气,“我只是瞧着那小姑娘可怜,忍不住帮上一把。”
水天老母道:“我也是可怜她才不曾难为她,但陆大侠可真是冤枉我了,昨晚上陆大侠也在场,是那未央公子对我生了不分之心,我尚不曾如何,倒要为他中毒负责任么?”
陆小凤道:“冒昧请问,昨晚吓走未央的,到底是什么?”
水天老母这次没有立即回答,停顿一会才道:“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手段,尤其是女人,陆大侠不觉得这个问题太唐突了点么?”
陆小凤道:“夫人是说,未央被人暗算,与夫人完全无关?”
水天老母已有不悦,“陆大侠可别欺人太甚。”
陆小凤抱拳,“夫人能有此说,我心中也算安稳了,为我误会唐突夫人,陆小凤这厢赔罪。”
桌上有酒,陆小凤连饮三杯。
水天老母瞧着挺温柔,喝起酒来竟十分飒爽,陪他三杯,十分利落。
陆小凤出门,却未出长安居,而是寻了未央与松子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