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11、情有真假无贵贱

　　章华台是雍州属下的一个小镇，人口不多，要找到陈四的家并不难，家徒四壁，房屋简陋，里里外外不过孤儿寡母两人，陈四老婆抱着八个月大的儿子微微发抖，“他已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你还是别处找他去吧。”

　　陆小凤挑眉，故意板着脸，“夫人何必骗我，刚才门口那位大叔还说前天晚上尚且见他。”

　　陈四老婆发抖的更加厉害，“他……他前天是回来过，不过吃顿饭功夫便出门了，你……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要账的，逼得他家里都不敢呆，你们这些人……”

　　陆小凤温柔而坚决的打断他，“我不是来要钱的，我就问他几句话。”

　　陈四老婆稍微平息激动，将信将疑，陆小凤取出锭银子来，不算大不算小好歹也是普通人家几个月花销，陈四老婆眼神闪烁，身子往银子那边儿挪，没敢拿，“他确实不在家，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陆小凤道：“他出门时候没跟你说过？”

　　陈四老婆摇头，看着不像有假。

　　陆小凤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陈四老婆迟疑一下，再次摇头。

　　陆小凤失望出门。

　　陈四家院落篱笆是以木桩简易搭成的，木桩虽简陋，看得出是用心打磨，陆小凤拍着桩子一会，再次进了院子。

　　陈四老婆正在用力咬那锭银子，确认真假，瞧见他回来，大惊，“你……你莫非来要银子回去？”

　　陆小凤道：“你若不说假话，我再给你一锭银子，你若不说真话，这银子自然要拿走。”

　　陈四老婆握紧银子，十分犹疑，“我已说过，他……”

　　陆小凤道：“你在说谎。告诉我，他离开时候跟你说过什么，或者留给你什么东西？”

　　陈四老婆惊疑，“他……他确实……”停顿一会，她转了口，“你……怎么确定他一定留下什么？”

　　陆小凤笑，“我本来也不确定，在看到外面的篱笆桩时候忽然确定了，我确定陈四或许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丈夫，那一刀一刀打磨出来的情意骗不了人。”

　　陈四老婆神色果然松动，陆小凤继续道：“并且我知道他最近发了一笔小财，他平日里不敢回家，为什么前天晚上要回来又匆匆离开，因为他要把这笔财物送回家，对不对？”

　　陈四老婆戒备，“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小凤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你相信我没有恶意就行。”

　　陈四老婆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小凤摊手，“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陈四老婆考虑一会，回身进屋，取出一张纸来，陆小凤一眼认出是万通钱庄的银票，票面五百两，票到即付。

　　陆小凤以足够银两换回银票，特意跑一趟万通钱庄，回转花满楼院落时候，脸色十分古怪。

　　花满楼自然瞧不见他脸色，却感觉得出他的不愉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小凤道：“我没有找到陈四，却寻到这张他留下的银票，你猜这银票是谁开具的？”

　　花满楼道：“是谁？”

　　陆小凤道：“杜家，我费了好大功夫，钱庄的掌柜却告诉我说这张银票早在半年前就已开给杜家。”

　　花满楼沉默一会，道：“你怀疑谁？”

　　陆小凤没有说话。

　　花满楼道：“五百两票面虽然不小，但对杜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并不算大，或许一个仆从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这么张票子来，通过这张银票，我们顶多可以知道，或许府里有人想找卓东来的麻烦。”

　　陆小凤如何想不到这一点，他苦笑，“我只是想不到谁会想要他的命。”

　　花满楼道：“卓东来坐上杜家庄总管时日不多，我看得出他是极得人望的，跟他过不去的人并不多，难道是杜德昭？”

　　陆小凤摇头，“如果他可以请动能忍，便不必耗费那么多银子换来卓东来抓他个现行，看不见的手才是最可怕的。”

　　花满楼道：“陆小凤。”

　　陆小凤抬头，“怎么？”

　　花满楼摇头，笑，“你觉不觉得，调查陈四这件事应该由卓东来来做？你觉不觉得，你对这件事似乎过分热心？”

　　陆小凤忽然有些不自在，“你知道，他受伤在身，又那么多事忙，我也是——”

　　花满楼道：“是怎么样？”

　　陆小凤忽然抓住他的手，神色坚定，大声道：“我喜欢他。”

　　花满楼吓了一跳，“喜欢谁？”

　　陆小凤声音越来越大，语调越来越快，“这些时日我心里一直乱的很，理不清个头绪，昨天下午静静坐在他屋子里对着他看，忽然便想明白了，虽然说喜欢上男人这种事在我预料之外，但说不上违和，并不是不能接受。”

　　花满楼沉默一会，皱眉，“你是说，你喜欢卓东来？”

　　陆小凤道：“你觉得不可思议是么？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必劝我，我此时清醒的很，想的也明白的很，我不是一时冲动。”

　　花满楼柔声道：“我明白。”

　　陆小凤握紧他的手，“好花满楼，我就知道你是明白我的。”

　　花满楼暗暗叹息，忽然抬高调子，道：“卓总管还要继续听下去？”

　　陆小凤吃了一惊，若不是他情绪激动，如何听不见有人早已靠近？

　　卓东来笑着踏进院落，“我可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装作没听见退开显得我矫情，若是浑不知所觉的进门，又多不合适，这一迟疑倒让花公子不快了。”

　　陆小凤竟然闹了个大红脸，怔怔坐着，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花满楼道：“卓总管，请坐。”

　　卓东来谢坐。

　　花满楼为卓东来倒茶，卓东来欣然接受，托起茶盏，微笑不语。

　　花满楼道：“我没有不快，也并不算吃惊，如果我再仔细些，或许早就该发觉……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卓东来放下茶盏，笑道：“不过是中等的碧螺春，竟然在花兄手里成了妙品，妙哉。”他站起身，“我来就是送句话，说过就走。”

　　陆小凤道：“什么话？”

　　卓东来道：“老爷子对比武打擂这事十分重视，我身体不适劳碌两位已是十分过意不去，两位尽管放手施为，府上的人两位尽管差遣，等会我会遣柴骏过来，如果需要的话，当然也可以把所有府里人都叫来，我当众宣布——”

　　陆小凤打断他，“府里的人，包括你么？”

　　卓东来笑，“你说呢？”

　　陆小凤盯着他的嘴角，用力抓住他的手，恰在这时候，有人在院落门口探进头来，杜天晶笑嘻嘻道：“卓总管，走啦走啦，就等你一个……咦，你们在吵架？”

　　陆小凤松开了手。

　　卓东来笑道：“陆大侠，还要多谢你的提议，大小姐跟着我半日，已不会对我生出不满情绪来。”

　　他出门好潇洒，杜天晶在他背后蹦蹦跳跳，陆小凤瞪着眼睛，竟然觉得他们之间已有了某种默契。

　　花满楼暗暗叹口气，道：“你手里握的是瓷片，再握下去可是要碎了。”

　　陆小凤咬牙，“你要笑便笑，便当看一场乌龙。”他愤愤出门，竟是连正门都不愿意走。

　　花满楼站起身来，又坐了下去，叹息一声。

　　陆小凤经过大门，忽听到隐约熟悉声音，不由缓下脚步。

　　大门口书生正跳脚，两门卫尽职尽责不放人，正在争执，陆小凤认出那是杜天晶的前未婚夫，萧肃竹。

　　萧肃竹大声道：“往日里我进这个门别说通报，一抬脚便进去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进去跟你家老爷通报一声便好，我是当真有事要讲。”

　　门卫只道：“卓总管已说过，这几日府上忙得很，闲杂人等便不必来了，要进门的拿名贴去。”

　　萧肃竹当真是个死脑筋，门卫也有趣，就是不放人，一团子吵闹时候，卓东来几人到了。

　　卓东来微微沉下脸，还没开口，一个眼头明的门卫忙道：“卓总管您好歹来了，这位公子在门口纠缠好久，怎么劝都不走，您看这……”

　　萧肃竹盯住杜天晶，痴痴道：“杜小姐……”

　　杜天晶认出他来，奇道：“是萧少爷呀……你来找我爹爹么？”

　　萧肃竹十分激动，颇有些语无伦次，“杜小姐，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你……你……你难道不知道令尊已退了我们的亲事么？我……我是来……”

　　杜天晶声音清清脆脆，“我知道啊，我高兴的很哩，江湖儿女么，亲事自然该自己做主，父母之命好丢人呦，你是不是也这么想，你难道不高兴么？我就奇怪呢，亲事都退了，你来找爹爹做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急死人了，我们还要出门呢。”

　　萧肃竹好伤心，“你……你难道一点都不留恋……你不高兴父母做主，难道现在你便是自己做主么，令尊已把你许配给卓东来，这难道……”

　　杜天晶忽然变了脸色，打断他，“你多什么嘴你多什么嘴，我难道不知道么要你来说，我已与我爹爹讲好了，要不要跟卓总管定亲这事完全看我的意思，我来做主。”她偷偷瞄一眼卓东来，大声道，“我乐意跟谁定亲是我的事，你管得着么，讨厌。”

　　她伸手去拽卓东来衣袖，卓东来不着痕迹一闪，她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大声道：“走啦卓总管，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讲，好没趣。”

　　她大步出门，卓东来莞尔，拍了拍萧肃竹肩膀，跟了出去。

　　萧肃竹失魂落魄回转，转过街口，觉得跟前有黑影子，也便一挪，他一挪，黑影子跟着也挪，来回三次，不由怒起，“你没长眼睛啊，一径往我身上撞。”

　　陆小凤眨眨眼，“我眼睛好端端还在，只怕是某人没长心眼，偏往枪口上撞。”

　　萧肃竹瞪眼，“你说谁没长心眼，你这人怎么见面便骂人？”

　　陆小凤挑眉毛，朝卓东来离开方向，“哥们，来说说，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是那么难缠的脾气。”

　　萧肃竹瞪他一眼，绕过他准备离开，陆小凤道：“我请你喝酒，俗话说，酒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