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12、竹马不忘青梅时

　　萧肃竹喝一杯酒便叹一口气，酒到杯干，干脆利落，陆小凤发现，这秀秀气气的年轻人，酒量竟然十分不错。

　　萧肃竹道：“杜小姐怎么能那么无情呢？她怎么就不体会我的一腔心意呢？我心里想的全是她，那卓东来……那个人看着就是满肚子心眼的，她肯定要被欺负……她还说我讨厌，我……我该怎么办……”

　　陆小凤为他倒酒，“你满腔心意，跟她表白过？”

　　萧肃竹瞪眼，“男子汉大丈夫，情情爱爱的怎么能挂在嘴边？”

　　陆小凤道：“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萧肃竹便叹息一声，“天作弄人，让那姓卓的横插一杠子，若不然……唉……”

　　陆小凤道：“我记得昨儿个卓东来还跟你说过不跟你争来着，怎么这会又埋怨起他来？”

　　萧肃竹又叹，“我也看得出来，卓东来对杜小姐没多少感情的，也不是贪图杜家财富，但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死，若没有他，这桩亲事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陆小凤道：“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所谓天下芳菲不是多少，何必单恋一枝草，既然这桩亲事吹了，兄台再找个好姑娘岂不便了？”

　　萧肃竹道：“你不懂啊，所谓过尽千帆皆不是，所谓除却巫山不是云，若心里真有个人，岂是说放下就放下，说放开就放开的？我固然放不下颜面没法子不解亲，但这心里的结，岂是说解就解的？”

　　陆小凤为他倒酒，“真看不出来，萧兄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萧肃竹酒到杯干，大叹一声，“情深天妒，情深天恨呐。”

　　陆小凤道：“萧兄这厢情深我是看在眼里，我倒奇怪，那杜大小姐似乎跟你不太熟的样子啊。”

　　萧肃竹怔怔，怔忡一会，拉住陆小凤的手，叹息道：“这却也怪不得她，我也丝毫不怪她，真要说起来，反倒是我活该。”

　　陆小凤为他续杯，“哦，怎么回事？萧兄说来听听。”

　　萧肃竹道：“这要从我十三岁那年说起——那个年纪的孩子嘛，总有一两分叛逆，总想着要与长辈们做的决定对抗才显得个性，总想着自己做出点什么事来才显得有本领，那年杜小姐不过八岁，有人跟我提起与杜小姐的婚事来，当时我心里便不满，又觉得冒然退亲不太妥当，便想着不妨去查看查看杜小姐为人怎么样，若是不好，我自然有了理由……唉，就是现在想起来，我虽觉得那时候莽撞，却也没觉得后悔。”

　　陆小凤道：“听萧兄这口气，莫非那时候便喜欢上杜大小姐？”

　　萧肃竹道：“可不是么？那时候我偷偷找到杜老爷子，跟他说我想学习兵器冶炼之术，其实是想借机接近杜小姐，结果杜老爷子高兴得很，对我倾囊相授，青眼有加，杜小姐也天真灿漫，我们两个关系一直很好，直到后来……后来……”

　　陆小凤道：“后来如何？”

　　萧肃竹道：“后来……有一次，我偷偷带着杜小姐到东湖附近玩耍，一不留神滑下水去，我自小便镇日读书，是半点不会水的，那时候只呛得半死，幸亏是杜小姐拼死救我，把我拉上水来，我得了场风寒，个把月功夫也便将养好了，但杜小姐……她……”

　　陆小凤道：“她怎样了？”

　　萧肃竹叹息，“杜小姐受了惊吓，还被寒气侵体，好一场生病，差点没送了命去，杜老爷子趁了机缘，便把她送到她现在那位师父那里，那时候甭说我有多内疚，后来偶尔几次见着她发现她愈加活泼可爱我打心里高兴，但她却再也不愿同我亲近，或许……她是打心里记恨我吧，也或许……她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多无能，我本想着好歹考个功名，才好与她说亲事，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陆小凤本觉得他迂腐，此时倒觉得他是个情深之人，至真至纯，想起昨天卓东来跟萧肃竹的对话，赞叹卓东来确真观察入微真知灼见，不由真诚道：“有一点，你说的对极了，卓东来对杜小姐没什么想法，他不仅没什么想法，只怕还乐得见你与杜小姐结成良缘，你不妨听我句话。”

　　萧肃竹道：“什么话？”

　　陆小凤道：“你别怨恨卓东来，也别借着喝酒来自怨自艾，你若真喜爱杜小姐，不妨对她多下功夫，有话说百炼钢还化作绕指柔呢，你不妨放下身段，多跟杜小姐亲近，跟她说你的心意，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萧肃竹坐正身子，怔怔道：“当真？”

　　陆小凤道：“你何不试试？”

　　萧肃竹站起来，对他大大一揖，“我与杜小姐好事能成，便敬阁下为第一大恩人，告辞告辞。”

　　陆小凤扬起嘴角，好心情一直保持到踏进花满楼院落。

　　花满楼笑了，“你倒变色龙似的，这一会又高兴起来，怎的，不觉得丢脸羞愧，想通了？”

　　陆小凤一击掌，施施然坐下，“我陆小凤是什么人，会有什么事情想不通？花满楼你可太小看我了。”

　　花满楼不置与否，“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一向喜欢女人的，如何会喜欢上个男人，若是脂粉小倌也便罢了，偏偏是卓东来那样的人，我……”

　　陆小凤道：“你倒不用防备，我若要喜欢你，早八百年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花满楼失笑，“口没遮拦……卓东来若说特别着实特别，却没有丝毫脂粉气，也不像是会用狐媚手段的，你这闷头一栽，到底栽在什么地方？”

　　陆小凤道：“你这问题我昨天晚上也问过我自己，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其实仔细想想，喜欢这种事，又何必非要寻个答案？感情的事，怎么会有标准答案？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与他见面我就有种特别的感觉，或许那时候我就已经动心。”

　　顿了顿，他续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他，和你差不多，那时候我正要入城，他正要出城，骏马，俊的骑术，英俊的脸，他的头发与紫色披风随风飞扬，但他的眼睛却坚定如刀，百米之外我就怔怔盯着他的眼睛瞧，当时我就想，有那么双眼睛的人，性格该是多么坚毅强大，后来……你也差不多知道了。”

　　他忽然没有再说下去，再说下去，便是卓东来算计他，诱导他，这种事他一向不怎么跟花满楼提起，此时尤其不愿。

　　花满楼沉默一会，叹息，“喜欢上这种人，只怕有的苦头吃，他看来是感情十分内敛的人。”

　　陆小凤道：“他与女孩子自然不一样，我早已想得明白，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并不是一头热，他对我总有几分特别。”

　　花满楼摇头，“这种事我也不好置喙，你自己谨慎点总是好的。”

　　陆小凤笑，“你只等着祝福我便是。”

　　花满楼道：“不妨等你二人开花结果，我自要讨要一杯喜酒。不过此时我倒有另一桩事想同你讲。”

　　陆小凤道：“什么事？”

　　花满楼道：“昨晚上你跟我讲过你与杜老爷子的对话，我总觉着有些蹊跷。”

　　陆小凤讶异，“哪里蹊跷？”

　　花满楼道：“老爷子着重讲了对卓东来的看重与厚望，说到打擂这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只说交付你全权做主，看似对你十分的信任，却偏偏交代你那么件事。”

　　陆小凤道：“是说让你我还有卓东来不碰兵器那事？你我都是不用兵器的，卓东来么……老爷子那个说法并不奇怪，着实是有这么个规矩的。”

　　花满楼道：“这规矩我自然知道，恰因有这么个规矩，我才觉得奇怪。”

　　陆小凤道：“怎么说？”

　　花满楼道：“不让卓东来拿兵器是建立在卓东来作为杜家继承人来说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卓东来对杜家根本没有欲望呢？就算他有，老爷子毕竟没有当众宣布过什么，仅仅与你提过几句，便让你出面来阻止卓东来拿兵器，会否有失公允？”

　　陆小凤皱眉。

　　花满楼道：“再说了，如果老爷子对卓东来当真有如此厚望，这件事当着你和卓东来两人的面说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故意绕开所有人，包括卓东来？”

　　陆小凤沉默一会，道：“你的结论是什么？”

　　花满楼摇头，“我知道你对老爷子有一份特别的敬重在，这番话不过是我想不通之处，你的看法呢？”

　　陆小凤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老爷子之所以强调对卓东来的器重，或许只是为了不让他拿到兵器，为了不让他拿到兵器，不惜雇人来伤他，这也就可以解释银票的来源与卓东来受伤而不是毙命的原因，为防万一，老爷子绕了一个大圈子来让我主持打擂赛，让我出面阻止卓东来拿到兵器……总之老爷子的目的，就是不让卓东来拿到兵器——你不觉得这推论有些可笑么？”

　　花满楼没有说话。

　　陆小凤道：“老爷子虽然熬白了头发，做大了生意，但在我看来，老爷子与过去没有差别，我虽然并不认同，但他在此时此刻还热衷于打造出一把神兵利器，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份勇气，并非人人都有，和过去，没有差别。”

　　花满楼欲言又止，没有多说，“但愿你是对的，我又何尝愿意怀疑朋友。”

　　陆小凤道：“花满楼，端坐静思虽然是个好习惯，但有时候不免会想得太多，钻了牛角尖，不妨多出门走走。这次比武打擂，我还需要你多帮忙。”

　　花满楼笑，“能力之内，我自当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