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妹妹》叶慈

4、第 4 章

　　看他神情，周均觉得扳回了一城，很开心地慢慢走，看到家里的车子，他摇摇手，先不回去。反正现在回去家里也不会有人的，想到那栋空旷的房子，他的脸上闪出空落的笑容。
　　丰青榴听完老师传达的消息，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小笨若是看到了，肯定又会说自己执迷不悟。丰青榴苦笑，感情是那么容易便悟到的么？明明他之前的话还在耳侧，脚却把自己带到了他身边，“你还在这里吗？”
　　听到声音，周均回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正常的笑容。
　　丰青榴在心里叹息，变脸这样迅速，自己果然只是个外人。“我现在又有时间了，你还有兴趣上课吗？”
　　“难得可以不上课，当然不要了。”
　　“噢。”
　　“我肚子饿了。”
　　丰青榴有点不适应话题这样迅速的转换，“什么？”
　　“你知道哪里有最好吃的晚饭吗？”
　　最好吃的晚饭，“我知道。”
　　“在哪里？”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下欧阳绿小朋友呢？”
　　“好啊。”周均答得很快。
　　丰青榴忍不住拿手去遮脸，刚才那一瞬看到的灿烂笑容，几乎让她疑心是被阳光刺到了眼。
　　“欧阳家的饭很好吃吗？”
　　“倒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丰青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肯好好地一次把话说完，只是一点一点慢慢讲，似乎这样便可拖得片刻时光。“你吃了自然就知道了。”
　　“噢。”周均应了。“你不回家不用告诉你爸妈吗？”
　　丰青榴转头，“那你呢？”
　　“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有句话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
　　“什么？”
　　“刚才那句话真的不适合你。”丰青榴郑重地说。
　　周均笑，“原来你也会说笑话啊。”
　　丰青榴也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近小绿的缘故，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勇气。在他家的时候她总是很拘谨，讲完课上的内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啊，今天运气真不错。”丰青榴指着天空的一角。
　　周均也抬头，“丰同学，难道你以600度的近视眼镜还看不出那其实是一只乌鸦吗？”
　　“在这样的时候看到一只乌鸦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所以小绿说看到乌鸦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有道理。”周均点头。
　　“我说的话当然有道理了。”某人的脸从门里探出来，一脸阳光灿烂的。
　　“你怎么知道？”周均一楞。
　　“均少，难道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叫作手机的东西吗？”
　　“我只是不知道欧阳同学你对时间的把握那么好。”
　　“那当然了，如果你像我一样跟青榴认识那么久的话，你也会的。”
　　“果然有道理。”
　　周均毫不意外地看到沙发上的曾定恒，既然丰青榴都会拉着他直闯欧阳家了，想来曾定恒肯定也是常客。
　　“均少。”曾定恒招呼。又回头叫，“阿姨，来看你最喜欢的小帅哥。”
　　周均对他点点头。随即见到从厨房里冲出来的女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欧阳绿的母亲了，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年轻。而且表情，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小帅哥在哪里？”张冰浮嚷着，一出来就看到站着的周均，“不错，同学你有兴趣当模特吗？不用脱衣服的那种。”
　　周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欧阳绿看向他，“我妈是插画家，有点走火入魔了。”
　　“小绿你在说什么？”张冰浮作势去拉欧阳绿的耳朵，结果趁她去护耳朵的时候把油腻的手伸到她脸上，随即得意地笑，“小孩子果然是笨笨的比较可爱啊，阿恒，你说是吧。”然后看着周均，“小帅哥你随便坐随便玩有没有不吃的菜和特别喜欢的菜？”
　　竟是一气呵成，“我喜欢吃糖醋排骨。”
　　“好。”张冰浮转身回厨房。
　　周均还没有从见到欧阳妈妈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糖醋排骨会不会太麻烦了？”他也并不是觉得糖醋排骨的味道是如何如何好吃，只是因为这东西是家常菜中比较麻烦的菜，他一直很想有人能做给自己吃，一点一点亲手做，带着笑容。
　　欧阳绿接口，“没事儿，正好我们本来也要吃清汤排骨，材料都是齐备的。妈妈一定很高兴你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说得周均曾定恒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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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有短暂的沉默。
　　丰青榴开口，“你作业还没写吧？不如一起写吧。”
　　周均点头，跟着他们进房间，欧阳家的书房是超乎他意料的大，墙壁直接做成书架，顶天立地，中间还放着在大图书馆才能见到的木制的梯子，想是让人爬上去坐在上面看用的。“好多书啊。”而且桌子也是老式图书馆的那种大大的桌子，所有人可以围着一起坐而不必担心会碰到其他人。老旧的木头看上去别有风味，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子，
　　“没办法，家里有两只书虫，剩下的半个也是书虫。”欧阳绿一脸无奈。
　　周均发现自己今天笑的次数真的很多，而且是出自真心。
　　曾定恒和欧阳绿都是快手，早早写完了作业。欧阳绿迅速拿出一大堆纸，捧来几本大字典放在旁边，开始埋头工作。曾定恒则是拿出课外的习题指导书，开始做题。
　　丰青榴本来也是快手，只不过心里存着等周均写的心思，到底慢了。
　　周均写不出来的时候就很自然地问丰青榴，她解答确实是很有道理的，条理清楚而且十分简练。很快就写完了，她如曾定恒一般地拿出习题指导书，之前老师叫自己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又有大型的比赛，她得准备准备。周均摸去欧阳绿旁边，看她那样专心的样子，而且写一会儿想一会儿再翻翻厚厚的英文字典就知道她不是在写作业，“小绿，你在干什么？”
　　欧阳绿茫茫然抬头，过一会儿眼睛才找到焦距，倒似如梦初醒，“什么？”
　　周均疑心自己是眼花了，他刚才分明看到她眼波流转，天真中有种不自知的美。“你在干什么？”他好心再问一遍。
　　“哦，我在工作。”
　　曾定恒头也不抬地答，“这是她的兼职，翻译。”
　　欧阳绿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是托了妈妈的福。”
　　“此话怎讲？”周均好奇，事关欧阳绿，怎么样他都好好问清楚，好回去跟小夜转达。虽然他发现自己对小绿也生出了一点好奇，这样是不行的，看到旁边的曾定恒再想到小夜想到她时的神色，他的心早凉了半截。在感情上，他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周均希望自己的一分投入会有十分的回报，也讨厌纠缠与麻烦。
　　“妈妈认识出版社的人，他们有急要的要求不高的翻译稿会让我赚点小钱。”欧阳绿一早上的就是双语学校，又胜在中文的文字感觉不错。有次编辑和张冰浮提起现在的翻译难找要价又高的时候，张冰浮就提出让女儿试试，对方认识她久了，想着要给这个王牌插画家一点面子，再说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实在不行就要了稿子不发就是了，结果没想到收到的稿子竟然不错，再加上欧阳绿的时间方便，个性又不喜欢推三阻四，对价格也没什么要求，短点的稿子往往第二天就能给，这一来二去这兼职就做上了。这样一来，欧阳绿原来大假学书法的时间正好被学翻译给补上，学习正统的理论。只不过一来，欧阳绿并不讨厌，还能自己赚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就开开心心去上课。不过那课程的费用十分高昂，一开始的时候她还问妈妈借了钱，没办法，欧阳绿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情，就听从妈妈的建议，写了借条。不过现在活越来越多，别的地方知道了她的存在，偶尔也会找她要稿子。学费一早付清，自己也有了余钱。不过这些，却都没有对刚认识的周均说了。
　　“你的笔名是什么？有空我看看。”
　　“紫轩。”欧阳绿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
　　“噢。”周均暗暗记住，走开去看书架的书，架子上的书多且杂，英文原著不少。“你连这都看？”他指着手里的大部头，这书即使是看中文版都觉得是太难了些。
　　“不是，那是妈妈的书。”
　　周均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们的忙碌，好在他虽然其他功课不甚在意，英文却是老爸找一大帮子人努力过的，再加上自己以前假期里跟着父母出差去国外的日子，却不算太烂。翻了几页，还是不耐烦，就直接大翻过去，结果却在最后一页看到一行中文：小冰，父亲送我的这书我却是实在看不懂，为免浪费，只好送你啦。余榛上。
　　之前他已经听丰青榴说了，欧阳妈妈叫张冰浮，笔名叫浮生。想来这小冰就是欧阳妈妈了，这余榛却又是谁？听着有点耳熟。周均再翻了会其他书，没找到这样的题字，大部分书都是干干净净的。正好欧阳妈妈来叫吃饭，就和她们一起出去。
　　饭桌上第一见到欧阳爸爸，倒是十分儒雅亲和。糖醋排骨放在周均面前，冒着热气，周均夹一块入口，果然是现炸的酥脆，欧阳家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单看欧阳绿一直在动的嘴巴就知道了。灯下一家人围在一起，欧阳爸爸笑着听欧阳绿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欧阳妈妈趁机和欧阳绿抢菜，其他人都安然自在地各吃各的。周均突然开始明白，为什么丰青榴会说最好吃的饭菜就在欧阳家了。欧阳绿实在是个幸福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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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暮夜接到周均的电话的时候还在公司，听他絮叨了半天张阿姨的菜是如何好吃，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外公大概在家，不过吃饭的时候并不许别人讲话。所以偶尔他们两个人都在家的时候，也只是隔着长长的桌子，在一堆安静的人中间吃一堆饭。张阿姨做的饭好吃他如何会不知道，只是这话却不想对均少说了，听到曾定恒也在欧阳家的时候，他也只是挑了挑眉，一早知道张阿姨和欧阳叔叔都十分开通，曾定恒又那么宠小笨，想来正是张阿姨喜欢的类型，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心里到底还是难过的，站在落地窗前看下面有一个小孩子被妈妈叫着带回去，大概是回家吃晚饭的吧，可惜，隔开那么远的距离，他连声音都听不到。
　　小笨也会自己赚钱？谷暮夜觉得好笑，他不知道的的确是太多了。他在自己的电脑里输入浮生，跳出来的条目多得超过了他的想象。原来张阿姨比自己想的还要有名呢，突然想起自己那段短暂的学画经验，到这里之后外公觉得学画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就不准他再学。何况这里也没有一个笨笨的小女生提着毛笔立在旁边，这学画的心思，后来也就没有再起。他在搜索栏输入师傅的名字，这次看到这些，他终于能够不惊讶了。原来那样慈祥的师傅，还是泰斗级的人物。张阿姨是师傅的亲传弟子，为什么当初在那样一个小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当一个美术老师？他突然很好奇。
　　继续输入紫轩两个字，虽然没有之前两个名字那样煊赫，却也有不少文章。谷暮夜打开电子版的杂志，拿手去摸屏幕上的紫轩两个字，他离开的这些年，毛毛虫到底从蛹里钻出来了么？
　　只是从此以后，却是养成了看译文的习惯。
　　但是他拿着纸书，那样认真的神色，她看不到。

　　“今天放学后打篮球，你去吗？”周均问谷暮夜。
　　“怎么？”谷暮夜挑眉，他又不是不知道，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自己。
　　周均一脸无奈，“难道你不知道某人最爱的动画片就是《灌篮高手》吗？”
　　“所以？”
　　“曾定恒要去打，7班找我们挑衅，我要去，你呢？”
　　谷暮夜下意识转头去那个方向，某人正在帮曾定恒戴护腕。“我去。”
　　周均吁出一口气，这下拉拉队绝对有保证了，不知道曾定恒打得怎么样，不过他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实在想象不出他飑悍的样子啊。自己当然是把好手，但是无奈跟其他人还不算太熟，有了小夜就不一样了，自己和他的配合向来默契。
　　“那就是转学来的帅哥吗？啊啊啊啊，真的好帅啊！”场边不时传来这样的声音。
　　听闻实验班的人接受了7班的挑战，观战的女生来了不少，结果发展到后来，连七班自己班的女生都在帮实验班加油，尽是“周均，加油！”或是“谷暮夜，加油！”的声音。
　　丰青榴好奇了下，“为什么没人帮曾定恒加油？”难道阿恒现在不火了吗？
　　“曾同学虽然是大帅哥没错，但是他已经死会了，我们要把有限的经历投入到无限的花痴中去，只好忍痛放弃他了。”旁边的女生答，众人点头。曾定恒模范男友的地位太牢固了，想从欧阳绿手里抢人还是困难了点。
　　正好欧阳绿买了水回来，丰青榴忍笑对她说：“你老公现在身价大跌啊，都没有人帮他加油了。”
　　“这怎么得了？”欧阳绿一脸严肃，“欺负我们欧阳家没人吗？”真当卷起手大叫，“阿恒，加油！”这一声声音清亮，竟是盖过了大部分声音。曾定恒高高跃起抢篮板，却有一个身影同时跳起。又几乎是同时落地，曾定恒抱着球下地快了点，竟是被后落的人踩中了脚，受了伤。
　　哨声响起，欧阳绿扔下水冲了进去。“阿恒，你怎么样了？”她抬头急怒着瞪一眼始作俑者，复又低头看曾定恒。很快随着背他的人离开。
　　谷暮夜脑中只有她刚才似嗔的一眼，小笨的眼本来就大，兼黑白分明，这一瞪却是清亮非常。
　　周均过来拍他肩，“怎么回事？”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不相信？”
　　周均游移了一下，“相信。”
　　谷暮夜苦笑，“连你都犹豫，何况是她？”
　　再上了一个候补，比赛却是继续了。谷暮夜比之刚才更是拼命，似乎是要发泄怒气，却引来场下尖叫一片。本来就有的差距被越拉越大，到了结束的时候已是大比分获胜，只是谷暮夜有点意兴阑珊，曾定恒受了伤，想必小笨也不会在乎比分了。
　　换过衣服，谷暮夜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周均过来拍拍他肩膀，一扬手机，“曾定恒现在在某某医院，听说你踩的部位凑巧，他的脚得打石膏了。一起去吧！”
　　“丰青榴说的？”结束了之后没见着她出现。
　　“是。”周均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