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妹妹》叶慈

3、第 3 章

　　十八岁那年，谷暮夜照旧在车里一边看文件一边去学校上课，红绿灯的时候觉得眼睛有点酸，他看向窗外，突然看到外面一个少女坐在自行车后面笑得那样灿烂，心陡然一动。谷暮夜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回学校了以后再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陌名地喜欢她的笑容？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笑容，看着看着，连心都暖了起来，他把这张照片设成屏保。
　　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人，可是这个城市这样大，谷暮夜习惯不时看向窗外，却再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心里空落落的。
　　“亲爱的，人家在说话的时候你走什么神？”周均笑着说。
　　引来周围女生一片抽气声，有小声的嘀咕声，“啊啊啊啊啊，小受笑起来好帅啊。”
　　谷暮夜没好气地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等一下。”周均突然侧身帮他整头发。
　　女生的声音更响了，“啊啊啊啊，画面太完美了。好温馨啊。”
　　谷暮夜是越来越不明白最近的潮流了，现在他跟周均走在一起经常听到这一类女生自以为说得很轻其实说得很响的话，“你干什么？”
　　“好了，走了。”周均轻轻说。
　　谷暮夜听了这话，看向窗外，一个女生分外挺拔地慢慢走开，“是她？”
　　周均点点头。
　　谷暮夜奇怪，“那女生长得不错啊，你怎么会放过？”
　　周均苦笑，“这种人可不能惹。”
　　“噢？她是何方神圣？”谷暮夜表情严肃地问八卦。
　　“一中的丰青榴，就是上次数学竞赛和你并列第一的那位。”
　　“你的桃花开太远了。”谷暮夜做了评价，竟然让人家大才女大老远跑来他们这所私立学校看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爸竟然找她帮我补数学，说是同龄人易于交流。”
　　谷暮夜点头，“周先生说得很好。”他是指周均挑剔着赶走了N个名牌大学高材生的事情。
　　周均哪里会不明白，立刻转移话题，“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没电了。”
　　谷暮夜把手机拿给他。
　　周均才一打开就叫，“你也喜欢欧阳绿？”
　　“你说什么？”谷暮夜震动。
　　“我说，你也喜欢欧阳绿？”周均故意把话说得很慢，这位老兄为了让那些老是纠缠他的女生死心，一直都配合自己演戏。没想到啊，竟然已经有锁定的对象了。
　　谷暮夜神色大变，“她是欧阳绿？”
　　周均不解，“怎么你不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设为屏保？
　　谷暮夜终于为自己对这个笑容的眷恋找到了答案，不必再详细询问，他可以确定，这就是小笨，早该想到的，除了小笨，他根本没办法对其他人有任何感觉。这个笑容有陌名的熟悉，谷暮夜对着手机笑了开来。
　　“啊啊啊啊啊，冰山融化奇景！”教室里一片喀嚓声，还有人小声地嘀咕，“原来谷同学笑起来也这么阳光灿烂啊，可惜，他以前从来不笑。”
　　立刻就有人补上，“傻瓜，就是因为难得才珍贵啊。”
　　“喂喂喂，收起你的笑脸。”周均在旁边说，“你亲爱的我可要生气了，为别的女人笑得那样开心。”
　　谷暮夜正色，“你认识小绿？”
　　周均抚额，这才多久啊，竟然就直接升级到小绿了。“她就是刚才走过的丰青榴同学的死党。”拜丰青榴所赐，见过她几次。不过那也是因为老爸吩咐要到一中去接丰青榴下课直接去给自己补课。
　　“那她也在一中？”谷暮夜现在后悔当初中考完以后拒绝一中校长邀请他去他们学校了，原来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就在那里。
　　“当然，还是一个班的。”周均见他立刻放松的神色，皱了皱眉，补充了一句，“你有理想是好的，不过也别抱太大期望。”
　　“什么意思？”谷暮夜不解，随即想到周均同学看到照片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也喜欢欧阳绿，不是你喜欢欧阳绿。“谁也喜欢她？”
　　“她有男朋友。”
　　谷暮夜神色一凛，离开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想找到小绿之后该怎么样，却从来没有想过，她还会有男朋友。“是谁？”
　　“曾定恒。”
　　这名字他是听过的，以前的比赛上遇到过几次，一中的曾定恒，和丰青榴差不多，是只需要给地点而不需要其他定语的强悍人物。“曾定恒是她男朋友？”七年不见，某只小笨如今变聪明了？怎么身边都是这样的人物？还有，周均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不要抱太大期望，“你觉得我比不上曾定恒？”
　　“倒也不是。”周均想了想，还是顿了一下，“唉，你见了就知道了。”挑战欧阳绿的难度系数太高了，所以连自己这样的都没想过要尝试。
　　“这倒是，很快就能见到了。”
　　“你是什么意思？”周均很快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因为第二天谷暮夜就告诉自己要转学去一中，“唉，真不想见丰青榴严肃的嘴脸啊。”
　　“你可以不看啊。”谷暮夜头也不回地答。
　　“亲爱的，你一个人去那边我怎么放心？”周均做西子捧心状，想到自己跟老爸提要转去一中时他的高兴样，还有自己说要转到丰青榴他们班的时候那诡异的神色，周均只能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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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镇静如丰青榴，早上上课的时候看到某张脸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惊了一下。本来还在补眠的欧阳绿被她的手撞到，被迫清醒，“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动静，某人茫然的眼神投向讲台，看到一张熟悉的痞痞的笑脸，很好，她明白青榴同学惊讶的原因了。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一束来自旁边的视线，微侧了头往那里看去，撞进一双黑到幽蓝的眼。
　　看了一下，欧阳绿先移开眼，不熟。她回头朝正带点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曾定恒微微笑，做个口型，“没事。”
　　谷暮夜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举动，浑身散发出一阵冷气。
　　周均在旁边做冷得发抖的姿势轻声跟他说：“亲爱的，你想把我冻成冰块吗？”
　　谷暮夜收敛了一些，正好老师让他自我介绍，他开口，“我是谷暮夜。”他抬手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前排有听力极好的女生听到了那三个字，激动地跟朋友转述，“刚才右边那个帅哥说亲爱的了啊呀呀。”
　　丰青榴的眼神黯淡了些，难得神经大条的某人注意到了，“青榴，你不要在意，你也知道她们这些腐女歪曲事实的能力的。”
　　“我没事。”丰青榴不想说她上次有事去他们学校的时候看到的那暧昧的一幕。

　　谷暮夜如刀的目光射向台下的曾定恒，后者对他眼里的敌意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到下课，就有不少以前听过谷暮夜大名的人围上去说话。
　　“小绿，你也要去凑热闹？”
　　谷暮夜听到丰青榴清冽的声音，立刻抬头朝那方向看去，结果看到欧阳绿一脸开心地对着自己说：“你的名字和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名字一样呢！”谷暮夜一喜，但她接下去说：“可是你们完全不像。”
　　完全不像？谷暮夜不明白小绿这个结论是从哪里得来的，只不过心里一闷不知怎么的就想等她自己发现自己就是那个邻居家的哥哥。索性开口，“名字一样只是巧合吧！”让他感到郁闷的是，某人竟然重重地点头表示同意。看来他之前猜错了，虽然她现在身边的人的确很聪明，可是某只小笨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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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男生的标准来看，谷暮夜也觉得曾定恒是个不错的对象，成绩自不用说，还生得高大英俊。
　　当然这还是其次，谷暮夜明白了周均的话是因为其他的方面。
　　那天他看到小绿的时候，她是坐在自行车上，前面那个人他当时没看清，现在知道了，是曾定恒。曾定恒每天早上去小绿家接她来学校，谷暮夜只想知道，他有没有每天在欧阳家吃早饭？想到张阿姨以前的态度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反对有人帮她照顾小绿的。
　　“小夜，去外面吃吧，我知道这附近一家不错的馆子。”
　　“我要去食堂。”
　　“什么？”周同学本来已经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说了，我要去食堂。”
　　“算了，你等等我。”他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周均无奈地跟上。
　　谷暮夜一眼看到窗边熟悉的身影，再看一下每个窗口前长长的人龙，皱了皱眉。“去小炒那边吧！”
　　“那个，小夜，有件事情我忘记跟你说了，一中的食堂是没有小炒区的。”
　　“什么？”谷暮夜语气不善，他一向讨厌人多的地方，这里人口密度那么高，他几乎已经不想呆了。
　　“丰同学，帮个忙吧！”周均远远叫了一声，朝队伍前面的丰青榴指了指自己和谷暮夜。
　　谷暮夜看周均有些懊恼的神色觉得好笑，“怎么？”
　　“还不是因为你要在这里吃。”周均无奈，“好了，先过去坐吧。”他准确地指向窗边的位置。
　　“欧阳同学，你也在这里吗？”周均装出一付很惊讶的样子。
　　“是啊，周同学，好巧啊。”欧阳绿配合这说，笑得眼睛弯弯的。
　　“你怎么没去买饭？”
　　“你们不也是吗？”欧阳绿一早听到刚才那声大叫，揶揄着说。
　　厚脸皮如周均也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学校买饭的队伍可真恐怖啊。”
　　“没办法，读书真是太消耗体力了。”欧阳绿一脸严肃地说。
　　“你一天到晚睡觉也耗体力吗？”谷暮夜在旁边冷冷地说，他一早注意到，某人只要一下课，头就直接趴桌子上了。不重要的课明显是在睡觉，难得老师也都不管她。
　　“啊，被谷同学看到了？”欧阳绿吐吐舌头，“没办法，昨天干活太累了。”
　　干什么活？总不成也跟自己一样下了课还得去公司吧，谷暮夜还想问，就听到曾定恒的声音响起，“小绿，今天我打了番茄炒蛋糖醋排骨和干菜扁豆。”
　　“真是太幸福了。”欧阳绿双手合掌。
　　不知道为什么，谷暮夜突然觉得这样的笑容很刺眼。
　　还好，丰青榴就在后面，把打了的饭菜放下，“不知道你们吃不吃这些，不管怎么样，将就着吃点吧！”
　　谷暮夜看着餐盘觉得好笑，这些菜明明都是小均爱吃的菜。果然，周均看了就笑开了眼，随即有点懊丧。
　　“周大少怎么想到来食堂吃饭？”丰青榴记得他以前根本不在他们学校食堂吃饭。
　　周均一时语塞，咬一口菜，含糊地说：“听说你们食堂的菜做得不错，果然很好吃啊。”
　　丰青榴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搪塞，不过看见他灿烂的笑容，滞了一下， “大概是第一次吃才觉得不错吧！”
　　“哪里，丰同学，以后还得麻烦你买饭的时候多买两份了。”
　　丰青榴挑眉，“那好，钱一并加到家教费里。”
　　“好。”周均答应地爽快，找某个姓谷的大款报销就是了。
　　那谷姓大款却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些，他只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小笨以前是不吃番茄和扁豆的，当时的自己大概绝对想不到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坐在斜对面看着她吃番茄和吃扁豆吃得那样开心满足。
　　原来真的是不一样了。
　　谷暮夜注意到分别的时间，难道念念不忘从前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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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了，谷暮夜在后面慢慢地走，看着欧阳小笨在前面和丰青榴告别的样子。明明是下午放学，那人却硬生生把这么普通的场面做成了生离死别的样子。看到丰青榴严肃的面容上似乎郑重的表情，看来小笨这些年确实过得很好，身边的人都愿意宠她。
　　当然，还有那个人。谷暮夜的眼神杀向一旁微笑着等待的曾定恒，他手里是小笨的包，鼓鼓囊囊的，不用看他也知道，里面一定放满了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东西。某人总是喜欢带一大堆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可是偏偏有时候就会派上大用场。但是又没有什么负重能力，现在好，她背着的包是曾定恒的。一看都觉得很空很轻，果然是简练的人么？
　　经过小店的时候他看到前面某人侧头的时候亮晶晶的眼睛，果然，欧阳绿双手合掌，拿她亮晶晶的眼睛对着曾定恒，“阿恒，我要吃冰淇淋。”
　　“不行。”
　　曾定恒的声音是出乎他意料的坚决，还在思考的时候，周均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欧阳同学要吃冰淇淋，曾大少竟不肯吗？”
　　曾定恒听到声音，回头，“均少误会了，小绿胃不好，不能吃那么凉的东西。”
　　“噢，原来是这样啊。”
　　欧阳绿吐吐舌头，“均少，您可赶紧啊，青榴不喜欢等人的。”
　　“欧阳，多谢提醒。”
　　“你是青榴的学生，也算是自己人了，以后叫我小绿吧！”
　　“好，小绿。”周均从善如流，看到旁边某人微变的神色，不由得暗喜，可算找到他的死穴了。
　　看着前面小笨坐上曾定恒的自行车离开，她突然回头朝他们挥手的灿烂笑容让谷暮夜有点失神。刚才的眼神没来得及收回，谷暮夜随即摇头，某人的神经哪里会那样纤细？
　　周均摸下巴，“我知道小绿是挺可爱，可是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让我们眼高于顶的谷大少如此这般了呀，能否告诉小生您到底所为何来？”
　　谷暮夜斜他一眼，“你愿意迟到我是不介意的，不过我可听说丰同学的脾气不太好啊。学生？哼哼。”
　　周均的神色变了变，那女人本来就不是正常人，所以像自己这样的正常人完全不能理解她对时间的执着，想到上次自己迟到的时候她的表情，他不自觉抖了一下，“你陪我一起去吧，有外人在，她不敢怎么样的。”
　　“我是外人，你和她便是内人了？”
　　“哪里，亲爱的，你才是我的内人，丰青榴最多只能算路人甲。”
　　“是吗？路人甲现在有事要先走，今天的课不上了，不知道均少有没有异议？”
　　周均一呆，回头看身边突然出现的丰青榴同学，她倒好，没有如何激烈的表情。可惜，周身的煞气出卖了她。“没，没有异议。”
　　丰青榴大步走开，一点解释的时间都不留给周均，她本来是想等他们出来，告诉周均她今天有事不能去给他上课的事情，结果正好听到这么精彩的内容。
　　周均哀怨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谷暮夜，“你害死我了。”后者不置可否，他继续控诉，“你是故意的！”
　　“那又怎样？”
　　“你怎么忍心说出这么冷酷的话来丰同学是个很记仇的人啊啊你竟然好意思用这种欠扁的表情说那又怎样？”
　　“不然呢？”
　　“算了，跟你这种冷血工作狂我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的。”
　　“我倒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我要去公司，你要一起吗？”
　　“还是拉倒吧，去公司？”想他以前年轻不懂事，好奇某人把大把的时间花在那里，还以为是很有趣的事情，就跟去过一起，结果整整5个小时，他的存在完全被无视了，真是惨绝人寰的经历啊。
　　谷暮夜笑笑，“那我先走了。”
　　周均拉住车门，“不行。”
　　“你想怎么样？”
　　“我今天突然多出了这么多时间，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下不陪我去——玩？”
　　“你自己想节目。”谷暮夜拉开他的手。
　　“有了，我去看看小绿，他们在干什么？一定很有趣。”
　　谷暮夜的神色变了变，过一瞬，冷静的声音从车里传来，“随便你。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