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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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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灰好像总是充满活力。呐喊、大笑、狂奔,这些久违的放肆行为,也只有跟着他才做得出来。我坐在单车后座上,对即将去往的目的地也有些期待。
我对本地极不熟悉,陆灰骑出校门拐过几个弯我就不知道在哪里了。看他往上坡路走,好像是到了城市西南角的山上。陆灰在一栋废弃的楼房前停下车,领着我穿过幽暗的小巷,再钻进一丛密密的树林,简直像进行一场冒险。等到松开最后一根树枝,我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色,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陆灰已经跳下一层,向我伸出手:“下来啊。”
我还处在不可置信当中,愣愣地握住他的手跳下去。两人并肩站在这块突出的山体上,尘嚣都被隔在远处,这样看整座城市匍匐在我们脚下,才知道人类筑就的是怎样的奇迹。云呈条状在天际被拉长,落日绘出斑斓的霞光,为万物笼上暖调的色泽,一切温柔、宁静而又辉煌。
真没想过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视野如此开阔,整个世界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你面前——那种宏大与宽广,有着无比震撼人心的力量。欣喜与激动、渺小又伟大的感觉在心中激荡,归根到底只得一句: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我能看到这些太幸福了!
我们一同坐在草地上,望着太阳慢慢沉落下去,时间的流淌变得无比缓慢,几乎要停滞住。陆灰说:“我以前住在这附近,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不过搬家后就没怎么来过了。”
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以示诚意:“谢谢你带我来,真的很美,我很高兴。”
陆灰却眨了眨眼,扭过头去看着山下,轻声说了句话。我没听清,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他直接把身子背对我,喊出声来:“我说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我哈哈大笑,说这个害羞个什么劲啊。对啊,今天是10月7号,我的20岁生日。他居然知道我的生日还特意为我庆祝,我不是不感动。已经多少年没过生日了,陆灰好像总能让我把儿时的那些乐趣一点一点地找回来。
总是埋头压抑着自己,别人纵情欢乐时我也不过看一看,然后告诉自己那不属于我,继续匆匆赶路。自我暗示得多了,渐渐也真的相信生命中不再有美丽的风景。可是这一刻的喜悦感动,真实可触,刻骨铭心。这些年的离群冷醒,是不是真的走上了歧途?
陆灰转回来,看着我的笑容,神色渐渐温柔:“许个愿吧。”
“好,”我喊道,“十年后我要再回来这里!一定!”
陆灰微笑看着我:“何从,我真的希望你能轻松些,快乐些。”
我笑一笑不说话。霞光逐渐黯淡,风开始有点凉了,陆灰拍拍我:“快点回去吧。”
我点点头,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爬了上去。
回到学校,我本打算去吃饭,陆灰却说这一趟很累了,劝我直接回寝室。我略一思忖也就同意了,结果一推开门,只看到黑暗中闪着几缕烛光。
“你们回来啦,停电了吗?”我说着,随手碰向开关,灯却一下就开了。只见杨柯手捧生日蛋糕呆立在面前,甄锦绣和周佳豫还在手忙脚乱地点蜡烛。
我最近笑点特别低,扶着门框便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她们也一起笑,周佳豫无奈地说:“真是傻透了,不过反正你过生日,开心就行。”
我们说说笑笑地把蛋糕分掉,然后不知是谁挑起了奶油战,每个人都被弄得乱七八糟,头发、衣服上都是奶油,小小的寝室里尖叫和求饶声此起彼伏。杨柯突然扁嘴哭了起来,我们纷纷问怎么了,她说:“我没事……只是觉得咱们四个人这样,真好。”
我们默默握住彼此的手,仿佛要握住之前未曾珍惜的情谊。我在心底悄悄说,陆灰,谢谢你。
拥有朋友,享受快乐,好像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然而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美好到注定不属于我似的。我贪恋着这样的温暖,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下午走进教学楼时碰到了成教授,我礼貌地道了声老师好。成教授教过我微观经济学,儒雅睿智,很有长者风范,是我非常欣赏的老师。我在他的课上下过苦功,因此他也对我颇多褒奖。
问了几句学习上的情况,成教授神色凝重地说:“从本学期开始,奖学金的制度要改革,不再单纯以成绩考量,还要加入同学评定的分数。你平时和同学处得好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和同学的关系绝对可以用“形同陌路”来形容,除了上课考试坐在一个教室之外,基本上没有交集。就算最近,也只能勉强说跟陆灰、室友们有些亲近罢了。
成教授沉声道:“何从,我觉得你比较适合走学术方向,考个名校的研究生吧。如果以此为目标的话,奖学金这些荣誉可不能少。何况以你的成绩,拿不到奖学金太可惜了。平时太离群了也不好,交流也是一种学习的能力,即使是钻研性的学习,也需要有社会性的交流才能更好地进步。”
我低头道:“谢谢老师提醒,我会认真考虑的。”
十一结束后陆灰忙着准备足球比赛,不再天天和我一起自习了。晚上我再次来到了半柳湖边,独自散心。
如果我拿不到一等奖学金的话,应该会落在孙含黛头上吧。虽然她学业比我稍逊一筹,但做过晚会主持人,一直担任班上的团支书,和同学们处得也很好。她曾经为了班级活动特意单独来邀请我,知道我不愿意后还代我向同学解释,为人处事无可挑剔。要让我成为她那样的人?实在无法想象。
不过我不是已经在尝试改变了吗?要更进一步的话,也许还得……
还得怎么样我没想到,因为被一阵嘤嘤的哭声打断了思绪。那个坐在湖边长凳上哭的女孩有着一头微卷的短发,看起来很眼熟。我走近去看,吃了一惊:“杨柯?”
杨柯回过头见是我,哭得更加大声:“何从……”
我有些头大,坐到她身边,放低声音:“怎么回事?慢慢说——最好还能小点声。”
杨柯抹了眼泪,抽噎着向我倾诉。原来她上次跟其他人去看了那个城建的帅哥后一见倾心,纠结了几个礼拜终于在今天鼓起勇气去告白,然后被拒绝了。
我无语,向不认识的人告白,这根本就是拿真心去给人践踏嘛,太傻了。我帮她批斗那个所谓帅哥,绞尽脑汁骂了几句,猛地想起对陆灰来说我也是这种角色,突然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