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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日落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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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康衢才从角落中转出,快步走进帐中。
自苏迁石上书朝廷已过数日,毋庸置疑,荼州的消息被人压了下去。
“果然如此。”
燕驷翻看着手上的封折,轻声一笑,笑中略带讥讽,在康衢未向他汇报之时,他便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朝廷是何作为他最是清楚,更别说幕后之人既然能够掩人耳目在荼州杀人灭口,自然也能劫下苏迁石的奏折,至时等消息传散开来,已然晚矣。
不过他既回京,便是要以身入局,势必要将这盘棋搅得更乱一些。
似是念起回京,燕驷像想起了什么,他将封折扣放在几案上,嗓音淡淡:“对了,两日后回京,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军营中以及其他各项事项都安排好了,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康衢正色回禀完了,却见上位的青年霎时皱起了眉,连俊美的脸上都萦绕着一层寒霜,他微微一怔,试探着补说道:“县主的马车已经备好,菘蓝和菖蒲两位姑娘也在来荼州的路上了,约莫明日便可到往。”
“不错。”燕驷满意地点点头,面上稍稍转暖,想了想没有其他事便说:“你退下吧。”
“那属下告退。”康衢嘴角略微抽搐,显然是被自家主将用完就赶人的做法给震惊到了,话里透露着几分不情不愿。
谁知刚走出营帐,就看到外面探头探脑的长赢,见到他就把他拉到了边上无人的营帐,满脸写满了苦大仇深:“主子和县主是不是?”
“放屁!”康衢瞧着长赢的面瘫脸,联盟打断他说话,“主子好事将近,你可别在这瞎说!”
边上的草垛磊得很高,掩着两人的身子,长赢面露狐疑,贴着边悄声问道:“那县主怎么哭着跑了出去,还捂着脸?”
康衢顿时无言,恨不得敲开长赢的榆木脑袋,从旁边的草垛上揪下一把焦黄的干草,直接扔到他身上,才顺了一口气愤愤说:“县主那是哭了吗,明明就是羞怯!”
“啊,啊?”
长赢神情有些不自然,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才见县主掩面从主子帐中跑出来时,还以为她红着脸是被主子气走了,原来是因为这样。
康衢解释清楚缘由,心中还是放不下,复而叮嘱道:“算了算了,不过这件事你可别乱说啊。”
平日里长赢总要与康衢斗两句嘴,仿佛谁也看不上谁,眼下这个误会倒是让自己矮了一头,他拂开衣物上沾着的枯草,话里带着勉强,“我知晓。”
日悬高挂,刺眼得很,前几日的都稍稍化了一些,康衢抬头看了一眼,云白蔚蔚,冬寒散去,的确是一副近春风阳的好光景。
此刻他见着心情甚好,也不在意长赢似的表情,负手慢慢走着,悠悠说道:“我不与木头计较。”
从阿勒真战败之后,主子各相筹谋终于得偿所愿,真是连同天色都愈发晴朗了。
***
与此同时,元德帝已然接到飞衣使的密报,燕驷与阿勒真一战大获全胜,立时龙颜大悦。
太监高福在一旁贴身侍候着,惯是会茶颜观色,连忙奉上一盏新泡的明前龙井。
清冽茶香四溢,茶盏是上好的御瓷,是元德帝最喜的冰裂纹,他抚着茶盖在盏沿拨了两下,“高福,这盏茶深得朕心呐。”
“能讨得陛下的欢心,跟着侍候陛下就是我们做奴婢的福分。”
高福话应得巧妙,帝王所言没有一句会琐碎无用的,元德帝看似在说茶,实则是在说人。
听到高福所言,元德帝笑了一声,“这偌大的皇宫里,就属你说话中听啊。”
朝臣皆知燕驷备受圣眷,只将其归咎于燕家满门忠烈,况且武官无权最好拿捏,更是翻不起风浪。
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皇帝能笼络的,也只有这些势力低微的武官。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元德帝喝了一口热茶,病白的脸上似乎涌上一股血气,也有了几分精神头,心中开始谋算。
燕驷这次打了胜仗,一举保下荼州,其中功绩无需他人言说。
虽说他坑杀了三万降军,但是正合帝心,边境至少于三年间不会再起战乱,他便可寻个机会,让燕驷成为他手中唯一的,不会被其他党派利用的一把刀。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而高福那句看似普通的话,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燕驷清楚元德帝的算计,同样也明白这一点,天子隆宠不是那么好接的,即使权势败落他也是天下之主,这份隆宠是有代价的。
不过对于这份代价,他人又怎会知晓,这也恰好是他的所求呢。
***
阳光透过绵白的云,照耀着城楼烽火,而在映落的阴影中的,是两道缓缓走近的身影,一人高大,一人娇小。
微风徐徐吹来,谢禅枝欣然露出微笑,站在青年身边,问道:“燕驷,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闻声燕驷轻朗一笑,指着天边的悬挂的斜阳,“来请你一起看日落。”
荼州与其他州郡不太相同,城楼远处对应的不是低矮雪原,而起一片蜿蜒盘旋的高山,每每到冬令时节,山上都会披上莹白的锦缎。
随着青年所指之处看去,谢禅枝被其浩瀚所惊,落日余晖在雪白山尖上细细勾画,周边恍如弥漫着缥缈的仙雾,予人神往。
“好美啊……”
小姑娘轻声赞叹,似是陷入了这美景当中,燕驷没有继续欣赏日落,而是转身倚靠着石檐,静静看着她脸上的霞光。
谢禅枝仍然是呆呆地,沉迷地看着这般绚丽的落日之景,压根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人转了身,一直在注视着她。
城楼不予外人登上,换班巡逻的兵卫本是发现了上面的人,迅速跑了上去正准备驱赶,却在看清楚是何人时,又若无其事的走到了另一边巡查,顺便拦下了刚刚上来的兵卒。
燕驷双手负在胸前,满意于兵卫的识时务。
他施施然地站着,清风阵阵起,吹乱了谢禅枝的头发,他将她凌碎的发丝别在了耳后,动作轻柔得似乎都没有让人察觉。
高楼迎风,没有焦土的腥杂气味,唯有霜白雪山雾凇的清明,风稍大了些,翻起谢禅枝的衣袖襟带,柔柔打在了青年的手背。
绣着淡色青竹的襟带微微晃动,被一只修长的手攥在手心,指上的白玉扳指慢慢的摩挲着,衬得是一个勾人颜色。
谢禅枝感受到袖边被扯动,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却发现青年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又不知该说他些什么,便似羞似恼地瞪了一眼,就转回了头。
夕阳欲落,半挂在了雪峰顶。
谢禅枝已经发现了身旁的人一直盯着她看,面色宛若春桃,又投去一记眼瞪。
而燕驷却是不在意,还兴致盎然地点了点这抹娇色,顺着手中的襟带将小姑娘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沁凉的白玉扳指贴在手背,被一搭没一搭地揉按着,莫名撩动起一丝酥麻的热意,谢禅枝不由得一颤,连忙想将手抽出来,却被人一下锁住了纤细的皓腕。
燕驷嘴角勾着笑,浪荡红衣翩翩,姿态从容慵懒得很,又显出那副富贵绔骨相,不是很乐意她将手抽离,“小县主,你可是我的。”
情意缠绵中,他落声有地,是在说她是他的明珠,更是在说这是他一人才能拥有的至宝,谢禅枝的指尖动了动,手复而又被人握住。
她回想起以往的燕驷,虽然也是这副模样,对她轻挑逗弄,但却是止乎于礼,并未曾有所僭越。
而现在……却像是把自己深藏的情谊都显露出来,毫不遮掩一般,似乎还暗暗发起他小脾气。
思及此,谢禅枝抿唇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乖巧道:“是你的,是你的。”
燕驷愉悦展眉,深色的眸中瞬时浮光潋滟。
实在好骗,在别人身上的聪明劲,怎么遇到他就没了踪影呢。
虽是这样感叹,但燕驷却是个深藏的伪君子,他喜欢谢禅枝拉着他衣袖的温言乖哄,所以无不用其极,想方设法的搏得谢禅枝的欢喜与在意。
这些事谢禅枝虽有察觉,但并未曾细想过,仍是轻易被人下了套。
日落于半山,只露出边缘的浅金色光晕,她的右手被捂得很暖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也想将另外一只手也塞在青年手里。
但谢禅枝说不出口,夕阳终坠下,她轻轻晃了晃手,笑道:“燕驷,我们回去吧。”
***
天色渐渐变暗,谢禅枝接过兵卒送来的吃食,轻道一声谢。
木盒中的膳食很简单,但确实边境独有的风味,她喝了一口米汤,慢慢嚼着嘴里的烙饼,脑海中想起隔日就会被接来的菘蓝和菖蒲,浅浅叹道。
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当时不得已将她们留在郴原,二人怕是一见到她就要开始念叨了。
立时帐帘外传来一人的声音,谢禅枝听着有些熟悉,像是之前在军营里她帮忙治过伤的小将阮秀。
他年岁不大,为人行事不拘礼法,十七岁便被燕驷破格提拔为中郎将。
谢禅枝还未应声,就看帐帘轻轻被掀起一个角,随即探出一个人的头,就听阮秀“呀”了一声,“县主,原来您在啊。”
“阮小将是有什么事吗?”
谢禅枝手上沾了些烙饼的碎渣,她擦拭了手,正准备站起身却被人拦了下来。
“县主您别起身,我把东西给你放桌上就走!”阮秀一边说着走进帐内,一边将手里提着的八角锦盒,走上前放在了几案上说道:“这是将军让我送来给您的。”
谢禅枝打开锦盒,里面摆放着一盘精致的白玉糕,糕点上还有一朵食染的桃花,这样的吃食简直与军营里的环境大相径庭。
白玉糕闻着就很是香甜,阮秀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立时又反应过来,连忙赔礼:“县主,我不是故意的。”
谢禅枝明白他说的意思,楞了一下,旋而温声道:“无事,这些糕点我拿一些,剩下的你拿回去吃吧。”
她知道阮秀是刑狱司指挥使的小公子,早有耳闻,他极其喜好糕点甜食,所以并没有被冒犯到。
听到谢禅枝要将一半的糕点分予他,阮秀霎时喜笑颜开,“谢谢县主,下次在下吃糕点的时候,必定不忘今日之恩!”
他本就在这几天馋了许久,奈何荼州城乱,糕点铺子一直未曾开门,才在一见到白玉糕就时没忍住。
谢禅枝被逗得噗嗤一笑,从八角食盒中拿起木筷,分了一些糕点到干净的瓷碟中,随即将盒子盖上递给了他。
阮秀眼前一亮,躬身双手接过食盒,在就要掀起帐帘出去时,复而又转头笑嘻嘻地,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县主人美心善,和将军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话刚说完,阮秀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留下微微楞神的谢禅枝。
但她不知道的是,阮秀所言早就成了燕氏驻防营中,将士兵卒都认可的事。
燕驷也是早早就知晓了这样的传言,却没有下令制止,而是乐得自在,任由传言在军中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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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小情侣牵牵手应该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日落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