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七百里》愚鱼罐头

63、呼唤我

　　“小九太傻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呢？”王琴眼眶通红，不住地流泪。

　　洛锦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或许是她不想把你拉下水，她希望你好好活着。”

　　“只有看到这些恶鬼得到他们应有的代价，我才能好好活着。”

　　王琴将小九保存的重明绫撩拨欺侮的信件全部交给了洛锦，她说：“小锦，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姐知道单凭姐自己对那些权贵们毫无办法，但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求你，让他们付出代价！”

　　“好，我答应你。”

　　洛锦收起书信，又道：“但是仅凭这些还远远不够，不过快天亮了我们必须得回去了，琴姐，在重明家万事小心。”

　　“好。”

　　洛锦带着一身的风雪推开门，姜渊鹤正坐在床沿上生着闷气：“好啊小锦，你又偷偷溜出去不带我！要不是我猜到你肯定又发现什么线索去查看，我肯定担心得吃不下饭！”

　　洛锦看着凭空消失的一大把菜，认同地点了点头：“抱歉，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和你通气，下次不会了。”

　　“哼。”姜渊鹤太知道洛锦了，认错态度良好，下次不改，姜渊鹤对她的这一点气得牙痒痒，心中想改掉她独行侠坏毛病的想法愈演愈烈。

　　大雪下了一个晚上，堆积起来的雪被几乎有大腿那么高，下雪的时候还没觉得冷，雪停了后风好像更刺骨了些。

　　“对了，昨夜怪风入了重明家，带走了重明三爷的次子重明康。”

　　昨天晚上恰好是姜渊鹤和刘管事守夜，守夜的时候需要不定时在宅子里巡逻排除危险，当他们听到惊叫声赶到三爷的屋子时，巨大的风雪掩盖了他们的视野。

　　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喊叫求救声中，姜渊鹤听见三爷重明襄瑞大叫着：“我儿！我儿！”

　　重明康是白玲芫两年前诞下的男孩，是重明家最小的小少爷。白玲芫对孩子的爱非常有限，又嫌他哭闹，就把他丢给了奶娘，只是每日去他房里看看他。而重明三爷对这个老来子却是异常上心疼爱，几乎夜夜都要来和小儿子同睡。

　　今夜重明襄瑞刚从奶娘手里接过宝贝儿子，用拨浪鼓逗着玩，重明康闻到爹身上熟悉的味道，咿咿呀呀地伸出短短的小手，就要往他身上扑。

　　奶娘极有眼色地退出去，将这天伦时光留给父子二人。而就在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破空而来的飓风将她掼倒在地，混合着雪片的大风一瞬间就将她埋起来。

　　隔着厚厚的蓬松的雪层，奶娘听见小少爷凄厉的哭声渐渐远去，雪掩埋了其他声响，在几个呼吸之间，除了风声，她再听不见其他。

　　等奶娘拼命从雪中挣扎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昏过去的三爷。三爷的头磕在桌角，额头上冒起一个肿块。她用力推了推三爷，将三爷唤醒，而三爷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那邪祟来了。

　　姜渊鹤将三爷扶去房间，又叫来大夫为他看诊。

　　“你们快去把我的儿子找回来，他还那么小，他怎么能有事呢？”

　　重明襄瑞脸色苍白像大病一场，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像是做饭时厨房里烧黑的锅底煤。

　　“三爷，小少爷是被谁带走的？”

　　姜渊鹤帮大夫将他按在床上阻止他乱动伤到头上的破口，大夫几根银针下去，三爷才像脱力的鱼在床上弹动了两下而后安静下来。

　　“是她，赤眉妖女！她回来了！”

　　重明襄瑞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号，目光中都是掩饰不住的仇恨。

　　很快，受伤的后遗症让重明襄瑞昏了过去，大夫擦了擦脸上的汗，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三爷院子里的吧，夜晚巡逻的？你跟着刘管事继续守夜吧，这几天躲着点三爷，以防三爷醒来后迁怒你。”

　　姜渊鹤谢过大夫，又回到了出事的地方。小少爷的屋子已经被一群侍卫控制起来了，刘管事站在门口，面色苦苦的，见姜渊鹤来，沉重地抹了一把脸，还有闲心开一句玩笑：“小姜啊，咱哥俩也是同生共死过一回了。”

　　刘管事不敢想，要是他们二人的脚程再快一点，就是他们两个迎面碰上那厉鬼了。

　　“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家主，小姜啊，你带着兄弟们再在周边检查一遍就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你们了。”

　　刘管事摆摆手，独自盯着风雪敲开了重明襄祯的院门，他在家主房里待了一晚上，谁都不知道他们这一夜究竟谈了一些什么。

　　“然后你就回来休息了？”

　　小少爷的失踪虽然道理上怪不到他们这些下人，但轻轻放下的态度怎么想怎么不对，姜渊鹤安慰道：“嗨，估计就是他们自己做了太多坏事，心虚得不行，这种人太常见了。”

　　“也对，那你好好休息，一夜没睡可把你忙坏了吧。”

　　洛锦烧了一壶热茶，热气氤氤袅袅地化成雾气，她捧着热茶，坐在窗边看外面。

　　因为昨夜的遇袭，重明家静若死水，洛锦手里的筹码还太少，不足以看清发生在这个古老家族里的怪事，可是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引起百姓恐惧的程度也越来越深。

　　一旦官府下定决心解决这件事，说不定背后搞鬼之人为了脱身会杀害更多无辜者。

　　况且重明康失踪又与先前枉死的百姓不同，他的尸体没有留在原地，或者说，没有人可以断言他已经死亡。

　　直到茶完全凉透，又到了洛锦和杜婆婆交班的时候。

　　“小锦啊，听说昨夜三爷屋里出事了，你自己当心，这两天就由我来守夜，婆婆我年纪大了，不怕那些来索命的鬼。”

　　“那些？”

　　洛锦状似无意问道。

　　杜婆婆笑笑，脸上的褶皱压着五官，让她看起来莫名有些瘆人。

　　“那些美玉仙阁下，埋的全是百姓的骨头，若他们要来索命，就给他们吧，那些繁华光景本该也属于他们。”

　　“啊，杜婆婆你是不是累了，还是早些休息。”

　　洛锦将杜婆婆送出门，杜婆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落了一地的雪，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她好像很高兴。

　　洛锦站在大少爷卧室门外的时候，突然想起和杜婆婆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身上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曼陀罗花香。

　　曼陀罗花粉本无色无味，只是从古至今约定而成的习俗是会在曼陀罗花粉中混入一点丁香，过去发生过太多因为没有注意到那无味的药材而酿成的大祸。

　　杜婆婆身上有微弱的不那么纯净的丁香气息，她……会和重明澜扯上关系吗？

　　洛锦在房中留下了字条，让姜渊鹤休息好后回去看看侠客，别让它成为留守小狗。此外，她还拜托姜渊鹤去调查了城中遭遇恶灵入侵的人家。

　　这里发生的种种，都让人往邪祟作孽上去想，但往往这个时候就是有人要借此掩盖自己真实的身份和目的。洛锦有一种预感，站在所有阴谋之后的，一定是比神鬼之说更可怕的人。

　　重明翀这两日风寒病重都待在屋子里，只需要定时进屋问一嘴他有什么需要，其他时候都可以一个人待在外间。洛锦非常大胆地巡视起大少爷住处的每一寸地砖和墙壁，企图找到一个不存在的秘密通道。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重明翀看起来像是一个快要死掉的肺痨鬼。当然这并不是洛锦的想法，她看过重明翀的状态，不过是程度比较严重的风寒罢了。是白玲芫带着人来看望了一番，临走时留下的一句咒骂。

　　又是和白家有关。

　　看来有必要去白家走一趟了。不过在此之前，也是时候去那个柴房看看了。

　　客栈的掌柜知道这两个外乡人进了重明家做工还觉得奇怪，毕竟二人初来时出手还算阔绰，更像是离家出走的少爷小姐。不过当姜渊鹤来看侠客时说明了还需要他再照顾一段时间侠客时，他还是很高兴，毕竟这小狗模样可爱，常常乖乖坐在大门口，路过的人见了都乐意来逗弄两下，也就会顺势进店里吃饭。

　　“掌柜的，可否问一嘴最近哪个地方的房子可以便宜出租，我们毕竟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还是有个自己的住处才方便。”

　　姜渊鹤没有直接问哪户人家出事，雷州虽然不是个封闭自足的小地方，但城里邻里邻居多年，总归比他这个外人问一句的关系要近得多。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陈家和张家看看，他们或许会乐意出租或者售卖他们的房子。”掌柜提起这两户人家心情有点沉重，要说兔死狐悲难免有些冷血，不过是普罗大众对于与自己拥有着一样命运的同伴的哀痛。

　　陈家和张家估计就是最先出事的那几户人家之一，姜渊鹤心里有了计较，谢过掌柜就往那边去。

　　说来也巧，这两户人家离得很近，出事的时间也只相隔了两日。

　　这一片地都是低矮的土石混合建造的屋子，虽然外形看上去不够美观，但胜在便宜耐用，因此城中绝大部分普通百姓所住的房子都是这个样式。

　　不过这里有一个特殊的地方，这片地区居住的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跟着赤眉妖女行走江湖的小混混们。

　　赤眉妖女二十年前退隐江湖，也一并带着自己的弟兄们远离了江湖的风风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