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 我和主播HE了》杉下听雨

8、第 8 章

　　“晚上八点。”
　　尹昭的回复简洁明了。
　　林橙盯着那四个字，感觉每一个笔画都像是敲打在他的心尖上。
　　晚上八点，这正是“不想上早八”平时开播的时间段。
　　是巧合吗？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世上巧合多了去了。
　　尹昭只是恰好约了这个时间，而他那个无所不知的“朋友”又恰好知道新副本的消息。
　　可心底那个怀疑的雪球，却越滚越大。
　　从尹昭精准指出他《星域》任务失败的原因，到他对“不想上早八”直播动态的了如指掌，再到他那清冷声线在某些瞬间与早八哥褪去特效后的声音那微妙的、难以捕捉的相似感……无数个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汇聚成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猜测。
　　他需要证实。
　　晚上七点五十分，林橙提前登录了《星域》。
　　他看着好友列表里，“不想上早八”的名字果然亮着，状态是“空闲”。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尹昭的微信消息也到了：“会议号：XXXXXX，用游戏内置语音。”
　　林橙深吸一口气，点击加入了尹昭发来的语音会议。
　　几乎是瞬间，一个清晰、冷感，带着独特磁性的男声传入耳机：“听得到？”
　　是尹昭的声音。
　　林橙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听得到。”
　　“嗯。准备进本。”
　　游戏里，尹昭的角色“Zhao”向他发来了组队邀请。
　　林橙看着那个朴实无华、和“不想上早八”的炫酷风格截然不同的ID，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接受。
　　“虚空裂隙”是当前版本最高难度的团队副本，机制复杂，对配合要求极高。
　　他们只有两个人，显然是打不了的，尹昭的目的似乎是先熟悉环境和基础机制。
　　“跟着我，注意看地面提示。”尹昭的声音在语音频道里指挥着，冷静、精准，不带丝毫冗余情绪。
　　林橙“嗯”了一声，操控着角色紧跟在他身后。
　　他的注意力却完全无法集中在游戏机制上，全部的感官都用来捕捉耳机里传来的每一个音节，每一次呼吸的细微变化。
　　尹昭说话很少，只有在遇到新机制时会简短地提醒一句：“躲红圈。”“打断施法。”“去标记点。”
　　他的声音很稳，即使在应对突发状况时也听不出丝毫波澜。
　　这种极致的冷静和高效，与“不想上早八”直播时那种带着慵懒笑意、偶尔毒舌调侃的风格，似乎截然不同。
　　林橙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尹昭只是游戏玩得也很好，声音恰好有点类似而已？毕竟好听的声音总有相似之处……
　　就在他几乎要说服自己时，意外发生了。
　　林橙因为心神不宁，走位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失误，引到了一波原本不该惊动的小怪。
　　瞬间，四五只精英怪朝着他扑了过来，眼看就要将他脆弱的星舰撕碎。
　　“糟了！”林橙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操作，却因为紧张而按错了技能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尹昭的角色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瞬间释放了一个强力的群体控制技能，将大部分小怪短暂定住，同时语速极快、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喝道：
　　“橙子！后撤！立刻！右键推进器满功率！”
　　这语速！这语气！这带着电流质感、因急促而微微拔高、甚至透出一丝熟悉焦灼的声线！
　　林橙的脑子“轰”的一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了电脑前。
　　这个声音……
　　这个在危急关头，剥去了所有冷静外壳，带着命令口吻和一丝不易察觉维护意味的声音……
　　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不想上早八”在直播时，遇到队友重大失误时，会下意识流露出的那种语气！
　　那种烙印在骨子里的、听过无数次、让他又怕又依赖的……独属于“早八哥”的语气！
　　之前所有细微的相似之处，在这一声急促的指令下，被无限放大，然后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尹昭……
　　不想上早八……
　　这两个名字，这两个身份，如同两股对撞的星河，在他脑海里炸开，掀起惊涛骇浪。
　　线上那个带他飞、毒舌他、维护他、刚刚和他绑定了灵魂链接的神秘主播……
　　线下这个冷面、严谨、被他视为学神、刚刚和他成为“朋友”的尹昭……
　　竟然是同一个人？！
　　巨大的冲击让林橙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甚至忘了操作。
　　他的星舰因为失去控制，被残余的小怪击中，耐久度瞬间清零，化作了一朵烟花。
　　屏幕灰暗下去。
　　语音频道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尹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操作着自己的角色，以近乎完美的走位和爆发，将剩余的小怪清理干净。
　　副本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星舰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
　　然后，林橙听到耳机里，传来一声极轻、极缓的，几乎像是叹息的呼吸声。
　　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尹昭的声线，但语气……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清冷和平静。
　　里面掺杂了一丝……被戳破伪装后的无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林橙。”
　　他叫了他的名字。
　　不是“橙子”，是“林橙”。
　　林橙猛地回过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想问，想确认，想尖叫，但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本能地，切出了游戏界面，点开了直播平台。
　　“不想上早八”的直播间，标题依旧是灰色的“当前未开播”。
　　他死死盯着那个灰色的头像，仿佛要把它看穿。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点开了和“不想上早八”的私信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昨晚绑定了灵魂链接后，他激动又语无伦次的道谢，和对方那个带着笑意的“早点睡”。
　　所以……那些线上的关心，那些毒舌下的维护，那些让他心跳加速的互动……全都是……
　　全都是尹昭？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又觉得脸上像是被火烧一样。
　　他回想起自己线上那些毫无顾忌的吹捧：【哥哥骂我！】【早八哥最帅！】【我要给早八哥生猴子！（划掉）】……还有昨晚绑定CP时他那副晕乎乎、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傻样……
　　“轰——！”
　　迟来的、排山倒海的社死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千百倍地席卷了他。
　　他恨不得立刻原地爆炸，或者钻进哪个时空裂缝里永远不要出来！
　　就在他处于崩溃边缘时，语音频道里，尹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和的语调，打破了他脑海中的惊涛骇浪：“看来……是瞒不住了。”
　　他没有否认。
　　他承认了。
　　林橙闭上眼睛，感觉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碎裂。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声音嘶哑地，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不想上早八……是……你？”
　　耳机那边沉默了片刻。
　　然后，那个熟悉的声音，用着尹昭的语调，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早八”式的慵懒和坦然，清晰地回应：“嗯，是我。”
　　三个字。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是有千钧重，彻底坐实了林橙那荒谬又惊悚的猜测。
　　那一刻，林橙的暗恋，与他小心翼翼维护的马甲，一同碎得轰轰烈烈，连一点渣滓都不剩。
　　他坐在电脑前，看着游戏里灰白的屏幕，看着直播平台上灰色的头像，看着微信对话框里那个一片空白的、属于尹昭（或者说，不想上早八）的联系人……
　　线上与线下。
　　“橙子甜不甜”与林橙。
　　“不想上早八”与尹昭。
　　所有的界限，在这一刻，彻底模糊、崩塌、融合。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耳机里，那人平稳的呼吸。
　　“所以说你那个朋友，是你自己。”
　　林橙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巨大的冲击过后近乎虚脱的平静。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陈述一个刚刚被证实、荒诞却又无法反驳的事实。
　　语音频道里安静得能听到电流的细微噪音。
　　几秒后，尹昭的声音传来，同样平静：“嗯。”
　　一个单音节，敲定了所有。
　　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尴尬、无措、羞耻、震惊……无数种情绪在林橙胸腔里翻滚、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线上那些毫无保留的崇拜、那些近乎“舔狗”的言论、那些被怼还甘之如饴的瞬间……此刻都成了反复凌迟他的利刃，而握着刀柄的，就是耳机那头那个他线下一直觉得高不可攀的学神。
　　他无法面对。
　　“我……我有点事，先下了。”
　　几乎是仓皇地，林橙丢下这句话，甚至不等尹昭回应，就猛地切断了游戏和语音连接，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电脑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苍白失措的脸。
　　他瘫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慢吞吞地爬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认知地震的世界。
　　尹昭就是不想上早八。
　　这个认知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那个在走廊上擦肩而过都感觉寒气逼人的人，和那个在耳机里用慵懒嗓音叫他“小搭档”、带他驰骋星域的人，竟然是同一个？
　　这怎么可能？！
　　可偏偏，这就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接下来的一整天，林橙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他屏蔽了所有来自尹昭的消息和电话，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连课都没去上。
　　大涛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含糊地说不舒服。
　　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空间逃避。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太多喘息的机会。
　　傍晚时分，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林橙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橙橙，”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干练却难掩疲惫的声音，“在干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在宿舍休息。”林橙下意识地隐瞒了刚刚发生的“惊天惨案”。
　　“嗯。”母亲应了一声，惯例性地问了几句学习和生活情况，叮嘱他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林橙一一应着，心里却有些发沉。他知道，母亲打电话来，绝不会只是闲聊。
　　果然，短暂的停顿后，母亲的声音严肃了几分：“橙橙，你爸爸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
　　林橙心里一紧。
　　他的父母在他初中时离婚，虽然两人都会按时给他打足够的生活费，但关系一直很僵，除非必要几乎不联系。
　　“他……说什么了？”
　　“他说看到你银行卡有几笔大额支出，都是给一个什么……直播平台的？”母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担忧，“橙橙，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又沉迷游戏了？还给人打赏？”
　　林橙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忘了，他的银行卡是父亲早年给他办的副卡，虽然平时不用，但大额消费父亲那边能看到记录。
　　之前为了支持早八哥……支持尹昭，他确实挥霍了不少。
　　“妈，我……我没有沉迷……”他试图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就是……支持一下喜欢的主播，偶尔……”
　　“偶尔？我看那金额可不像偶尔！”母亲的语气严厉起来，“橙橙，你已经大三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我知道你喜欢玩游戏，但凡事要有个度！把那么多钱花在这种虚拟的东西上，值得吗？你爸爸那边说得很难听，说你……”
　　母亲后面的话，林橙有些听不清了。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该怎么解释？解释他打赏的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主播，而是他现实中认识的、刚刚和他一起拿了项目优等、他甚至还……有点在意的同学？
　　解释他线上线下的世界刚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对撞，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不能。
　　他只能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地劝诫，夹杂着对父亲那边言论的愤懑和对他的失望。
　　“橙橙，妈妈不是不让你有爱好，但你要分清主次。你的专业，你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再把时间和金钱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了，好吗？”
　　“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林橙心上。
　　对他来说，在“不想上早八”直播间里的时光，和尹昭一起在《星域》里并肩作战的时刻，那些被毒舌却莫名安心的瞬间……真的毫无意义吗？
　　可如今，连这唯一的“意义”，也因为身份的揭露而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成了他被家人指责的缘由。
　　“我知道了，妈。”他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会注意的。”
　　挂了电话，林橙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前所未有的累。
　　一边是刚刚崩塌的、让他无地自容的线上世界。
　　一边是来自家庭的压力和对“不务正业”的指责。
　　两条线绞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他点开微信，尹昭的头像上挂着红色的未读消息提醒。
　　他不敢点开，只是看着那个一片空白的头像和那个句号ID。
　　现在他知道，这片空白背后，不是冷漠，而是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那个人的声音，既能用最冷静的语调分析代码，也能用最慵懒的声线叫他“小搭档”。
　　逃避似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他还能怎么做？
　　主动去找尹昭，说“嗨，原来你就是早八哥，那我们以后线下怎么相处？线上CP还算数吗？”？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还不如让他再去《星域》里暴毙一百次。
　　就在他纠结痛苦、无所适从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微信，是《星域》的客户端推送。
　　他下意识地点开。
　　是一条系统消息，关于“灵魂链接”的。
　　【检测到您与玩家“不想上早八”的灵魂链接已稳定，解锁专属称号：“昭示的甜橙”。请前往邮箱查收对应外观特效。】
　　昭示的甜橙……
　　林橙看着这个明显是系统根据两人ID组合生成的称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昭……与橙。
　　尹昭……与林橙。
　　即使在他拼命逃避的时候，这两个名字，这两个身份，依旧以这种看似荒诞却又无比直接的方式，被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