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冰悉诺

4、（三）

　　深深的黑色，静静地笼住可凡，她把自己埋在软软的抱枕里，一动不动听着窗外的风似乎在哭泣的声音，任眼泪濡湿发际。
　　空气好象不敢打扰伤心的人，只是静静地包围着她，为她围出一圈安静的地方。
　　“叮呤呤……”电话的铃声尖叫着，打碎空气中弥漫的安静。
　　可凡懒懒地抬起头，把凌乱的头发拨开，看了看显示的号码，眉头微微地皱起来，伸手抓过电话听筒：“喂？”
　　“小凡？是你吗？”一个女声传过来。
　　“是。”她犹豫着，握紧听筒，“妈，什么事？”
　　“小凡，回来一趟，过几天我和你……和他要出国做一笔生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来一趟好吗？”那边的声音在恳求着。
　　“什么时候？”可凡拨了一下头发，手指卷上电话线，声音冷淡。
　　“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那边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她的答应而欣喜起来。
　　“那，我明天过去，不过，我不会呆太久。”她的声音依然疏远冷淡，可那边的声音却因为这个疏远冷淡的声音变的欢喜。
　　可凡放下电话的听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忽然落在桌上的花瓶上，花瓶插着一束紫色的鸢尾花。风从窗口灌进来，淡淡的寒意扯动着紫色的花儿，花儿在风中轻笑着，根本什么也不了解地笑着。
　　窗外的星光和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撒进来，空气看上去还是在静静地流淌，可却像窗外清冷的月光一样染上了丝丝寒意。
　　外面的树摇曳着，风吹着，深深陷进黑色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月光裹上银色的光芒，使得外面的世界到达圣诞节来临的时候一般，似乎闪耀着雪银白的光芒。
　　***** ***** ***** ***** ***** *****
　　看上去庄严的大铁门，女孩犹豫着走到门口，静静地向门里张望，脚步停止下来，阳光安静地等待着她。
　　风拉动门里面的花木，它们轻轻地摇动着，似乎也是在等待她下一秒种的决定。
　　金色却透明的阳光中，女孩的手指纤细晶莹，犹豫着伸向门铃。
　　她不想进去，真的不想，可是，母亲即将离开，那么，就算是为了她，那么就进去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阳光盘旋在她的指尖，静静地，她压上门铃，是最后一次了吧！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回来了吧！这样想着，她终于展开一丝笑容。
　　“小凡，你回来了。”可凡的母亲欣慰地微笑。
　　“嗯，你们这次会去很久吗？”可凡坐下来，玩弄着茶杯，淡淡的问。
　　她母亲在她对面坐下，声音里有叹息：“可能就不回来了，小凡，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可凡的指停留在杯沿上，抬起头，嘲讽的笑着：“他会让我去吗？”
　　“我可以求他，小凡……”她眼中是迫切的期待。
　　“可是，我会愿意去吗？”可凡轻笑着，笑容无害，却让人的心慢慢变凉。
　　“……”母亲要去拥住她的手停滞在空中，变得尴尬，一切忽然静止下来，只是在静止前听见她的一声深深的叹息。
　　“妈。”可凡僵硬地把她的手拉下来，“放心，我一个人会很好的。”
　　“小凡，我……”她看着她，四周依然很安静。
　　“放心，我会活得很好的！”可凡吐出一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肩，“放心吧！”
　　可凡的妈妈抱歉地看了看她：“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可凡犹豫着看着她，她的眼睛中充满着期待，叫她怎么忍心打破她的希望。可凡低下头，轻轻地拨开自己额头上凌乱的头发，不坚定地点点头。
　　她像得到心爱布娃娃的孩子，轻轻地拉开嘴唇，弯出小小的弧度。

　　夕阳映照着花园里的花木，在石桌上投下长长的、鲜红的影子。
　　可凡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拨弄着花盆里的植物，指尖沾上点点花草的气味。她无趣地耸耸肩，答应了母亲就不能轻易地反悔，所以只能呆在这里，虽然这个地方……
　　……
　　“妈妈，快来快来，我在这里呢！”小小的女孩笑着跑着，回头得意地看着追赶着她的少妇，阳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脸上的笑和阳光一样明媚。
　　“小凡，慢一点，不要摔倒了啊！”少妇试图加快脚步，拦住女孩的步伐。
　　“妈妈，你快一点啊，快点快点！”女孩笑着回头催促着，脚步并没有放慢下来。
　　绿树红花，青草泥土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金色的阳光充斥着快乐的欢笑。
　　“小凡，小心！”少妇慌张地向女孩跑去，大声提醒她。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女孩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臂撞到身旁的石桌上，一阵麻木的感觉渐渐被钻心的疼痛取代。
　　“小凡，乖啊，不哭，哪里疼，告诉妈妈！”少妇慌乱把女孩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伤处，心疼地把她抱起来。
　　女孩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依在少妇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乖啊，不哭了啊！”少妇拍打着她的背，四下张望着，好象害怕什么。
　　一个人影缓缓移来，静静地站在她们旁边。
　　女孩把头埋进少妇怀里，哭声越来越大，少妇心疼地拍打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哭，哭什么哭！”那个人粗鲁地把女孩从少妇怀里拉开，一把甩在地上，把少妇拉起来，低低的说，“我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孩子，你听不懂吗？”
　　“可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呀，我不能……”少妇的声音又变得慌乱。
　　小小的女孩跪坐在地上，明亮干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慌张，她只是知道他不喜欢她，非常非常不喜欢她。
　　“你闭嘴！”他怒吼着，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少妇白皙的脸上，她被打得侧过脸去，可是她并没有顶嘴或者还手，因为她知道惹怒了他，她和女儿都不会好过的，至少为了女儿，她必须忍下去。
　　小小的女孩静静地看着他们，他宽大的手掌很用力很用力地落在妈妈脸上，白皙的脸，鲜红的指印，映在她明亮干净的眼睛里，她似乎瞬间懂得了什么，安静下来，那一刻起，就决定在这个所谓的家，安静下来。
　　阳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她淡淡地站起身，拉过母亲的手，可是母亲却甩开了她。
　　她的手空荡荡地摇晃在空中，什么也没有抓住，手心冰冷下来。她没有说话，更坚定她的安静，漠然看了他们一眼，静静地转身离开。
　　……
　　阳光懒懒地撒在懒懒地可凡身上，四周安静得有些空灵。
　　她轻轻地抚摩着石桌的边沿，它很能再让她掉眼泪了。她那么努力，在这里伪装得冷淡，在外面虚伪地快乐，世界都以为她很坚强，可是，她只是把自己的渴望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她静静地看着天空，忽然从未有过的孤独，本来一直是一个人的，可是，后来……
　　她叹了口气，自己的孤独是因为不被信任吗？
　　忽然，花园深处传来铁笼被撞动的声音，焦躁不安的声音划破了安静，打乱她的思绪。
　　可凡忽然坐正，感兴趣地揉揉渐渐暗淡的眼睛，把回忆驱赶走，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是什么东西呢？！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树叶遮掩着一个笼子，粗大的铁条，黝黑发亮，笼子里有一个影子在晃动。
　　可凡好奇地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向笼子走去，越来越近，笼子里传出来狼嚎叫的声音，这个声音，她似乎应该很熟悉，很熟悉，是——洛？！
　　她加快脚步，笼子里的影子似乎也发现了她，跳跃着，用力地拍打笼子。
　　笼子里是一匹银白色的狼，它对着可凡低低的嚎叫着，凑近可凡，可凡莫名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它的头。
　　银色的月光，散在狼银白的皮毛上。
　　笼子里的狼幻成人形。
　　“洛？你怎么会在这里？”可凡惊讶地问。
　　幽洛绎看着她，她眼中的光芒闪亮，他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于是，他看见她的目光渐渐渐渐地暗淡。
　　“小凡……”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你不要管我啦！”可凡暗淡的目光又突然燃起一盏灯，她四下看了看，“你等等，我去找钥匙。”
　　“丫头，这么厉害，能和狼聊天啊？”可凡继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背后。
　　“放它走！”可凡盯着继父，眼中淡淡的光芒，坚定地看着他。
　　“你以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里把它抓来是为了让你来救它的？！”他讽刺的笑着，走向可凡，“我要带它出国啊！它可是我用来做生意的货物啊！”
　　“……”可凡注视着他。
　　“这种狼族的人是很难捕获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碰到它，在它失魂落魄的时候，在一片鸢尾花田里捕到它的。”她继父说着，得意地大笑起来。
　　鸢尾花田？！可凡转过身，凝视着幽洛绎，静静地伸出手。
　　晶莹纤细的手指穿过粗大的铁条，伸进了笼子，她唇边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另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地迎上那只手，犹豫着，终于紧紧地握住她，静静地看着她的笑。
　　“咳！”继父轻咳一声，提醒他们两个人，“小凡啊，不如我把你一起关进去怎么样？让你们两个重逢，毕竟，没有你的帮忙，我看不到狼变幻成人的过程啊！”
　　“你放了他！拜托了。”可凡低下头，第一次这样子求他。
　　“小凡。”幽洛绎握紧她，两只手紧紧地绕在一起。
　　可凡的眼睛灵敏地向她继父身上扫了一圈，忽然变得明亮，目光落在他的腰间，似乎找到了希望。她轻轻地挣脱幽洛绎，目光锁定继父。
　　幽洛绎手心的温度变得冰冷，没有她的温度，空荡荡的，仿佛他的心也在一瞬间空了。
　　可凡没有顾虑幽洛绎，她坚定地看着前方，忽然一跨，向继父冲去。
　　幽洛绎看着她，冰冷的手心渐渐有了温度，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挣脱自己的吧！
　　继父下意识地举起手挡住可凡，可凡轻轻一侧身，微微弓下腰，绕过他的手臂，轻轻一抬手，灵巧地拽下他腰间的一串钥匙。
　　“死丫头！”继父反手把她推开，她跌坐在地上。继父冷笑着拍了拍手，“要跟我斗，你还不够资格。”
　　“小凡！”幽洛绎的眉头深深拧起，向她伸出手。
　　一群打手围上来，可凡轻轻皱了皱眉，反身，向幽洛绎的地方靠近，把手放在背后，将钥匙轻轻一抛，向幽洛绎掷去。
　　“不要管她，不要让那匹狼跑了！”继父向打手们命令着。
　　打手离开可凡，向幽洛绎围拢过去。
　　“洛！”可凡要过去帮幽洛绎，可是被继父拉住。“丫头，不要乱跑啊！”
　　“放开我！放开我！”可凡努力挣扎着。
　　幽洛绎终于打开了笼子的门，顺手把钥匙投过去，钥匙一下弹中打手，几个人倒下来。他走出笼子，一拳打中围过来的人的额头，反手扇另一个人的巴掌。之后一记回旋踢，一排人相继倒下。
　　“你不要过来，你向这里走一步，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刀，你信不信！”说着，他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她脸颊上。
　　“你想怎么样？”幽洛绎止住脚步，哪怕知道他不一定会伤害她，他依然不愿意让她冒这个险。
　　“拜托你，拜托你不要伤害小凡！”可凡的母亲听到动静走出来。
　　“你的表现让我很生气，马上滚回你的房间去！”继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狠狠地说。
　　“好……”她表现得无力脆弱，无奈地看了可凡一眼，静静地走回房间。
　　可凡淡淡地看向她的背影。
　　“看吧！连你的母亲都不理你了，你有什么用？”他的笑尖利，令人有一种不愉快。
　　可凡根本不听他说，微笑着看着幽洛绎，笑容恬静幸福。
　　“小凡，对不起。”幽洛绎低低地说，“上次，我——你现在居然不介意地帮我。小凡。”
　　“只要你不再怪我就好了啊！洛，你不生气了吧？”可凡的声音里没有紧张压抑却有淡淡的幸福快乐。
　　她继父的手往下滑了滑，刀落在她是脖子上，他微微一用力，她脖子上勾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从伤口静静地流淌下来。
　　“小凡！”幽洛绎向前他踏一步。
　　“你再过来，她挨的就不止一刀了！”她的继父冷笑着把刀压了压，刀刃折射出寒冷的光芒。
　　“小凡……”幽洛绎紧紧地握住拳，眼中幽蓝的光芒俞发冰冷，手微微向后收，幽冷的光芒直直逼视着他，目光冷过他手中的刀，一用力，从笼子上扳下一支铁条，向可凡的继父掷过去。
　　“咣当！”他手中的刀猛的落到地上。
　　幽洛绎冲上前，一把拉过可凡，把她护到自己身后，向大门绕去。
　　静静的夜，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幽洛绎和可凡走出大门。
　　“你别忘了，你们一个是人一个是狼！”继父最后嘲讽地笑着，向他们两个的方向喊道，笑声尖利刺耳。
　　幽洛绎轻轻一皱眉，默默看了可凡一眼，没有说话，可幽蓝的眼中沁出心痛的味道。
　　静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