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仙君》享受月光的猪

4、仙君

　　“住手！”云城主奋力大吼，他放下昏迷不醒的百晓生，就要前去毙了那蛇妖，可不等他起身，有一道黑雾比他动作更快。

　　这道黑雾斩断蛇妖的手，再化成绳索拖着守卫离开蛇妖身边。

　　蛇妖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从城墙上飞下来的人影。

　　正是楼玉。

　　“你是何人？莫要多闲事！”蛇妖捂着断臂，警告道，“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

　　楼玉盯着他断臂处如流水般的血液，眸色渐深，竟是慢慢覆上一层猩红。

　　蛇妖见他莫名其妙开始走神，不再理他，用妖力为自己断臂止血后，对云城主道：“云城主，还请你快些打开城门放我出去，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令公子的毒走到心脉时，我的解药还有没有用。”

　　他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个物件，没等人看清，他五指合拢，将那东西彻底捏在手中。

　　蛇妖的声音令楼玉回神，眼中颜色瞬间退去，他很奇怪自己方才的反应。

　　怎么回事？就像忍不住要——杀了那蛇妖，喝干他的血一样。

　　蛇妖的断手还插在守卫的身体里，其余守卫不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颤颤巍巍就要伸手去拔，云城主连忙大声喝止：“不要拔！”

　　守卫停住，不敢再动作，只能看着同伴虚弱地喘息。

　　“怎么样，云城主，考虑好了吗？是要取我的命，还是要救令公子的命？”问是这样问，但蛇妖似乎笃定他会放自己走。

　　因为他知道，护崽是生灵的天性。

　　云城主满眼怒气，可他不敢动，而是继续为百晓生输着灵力，刚刚就因为他片刻的收手，那条黑线已经走到了上臂。

　　其实妖毒并非只有本身能解，未至心脉前，只需一枚上好灵丹，再以浓厚的灵力灌入灵台清洗，毒就能解了，但是在苑城这个地方，是没有灵丹的，就算去最近的无极院求，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时辰。

　　但以他的能力，最多还能拖延半个时辰，到那时，就如蛇妖所说，妖毒进入心脉，怕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眼下，或许也只有答应蛇妖这一个办法了。

　　云城主看了看怀里的儿子，沉默片刻后，他空出一只手掐诀施法，顷刻间，苑城上方的屏障消失不见。

　　蛇妖当即要跑，被反应过来的楼玉拦住去路：“解药。”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朝远处奋力抛出手里的东西：“自己去拿。”

　　楼玉下意识飞身去捡，再一回头时，蛇妖已经逃之夭夭。

　　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他赶紧把解药递给云城主。

　　云城主接过一看，是一片黑色鳞片，他将鳞片用灵力化开打入百晓生体内，岂料黑线丝毫没有变化，仍在缓慢往上。

　　“假的。”云城主咬着牙，面沉如水。

　　“我去抓他回来。”说完，楼玉化成一团黑雾跑没影了。

　　云城主重新唤出法阵笼罩苑城，并吩咐一名守卫快马去无极院求药请仙君，然后和其余人带着百晓生和那名受伤的守卫回了城主府。

　　这边楼玉顺着残留的血腥味一路追寻，发现这妖的逃跑方向竟然是安息城。

　　若是真的被他进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安息城内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妖魔在人间犯下何种罪孽，只要进了安息城，前尘尽消，城内任何生灵都不能置喙，城外追捕的仙君进不了安息城，也只能干瞪眼。

　　要是蛇妖进了安息城不肯交出解药，楼玉还真拿他没办法。

　　思及此，楼玉加快速度飞行。

　　幸而这蛇妖受伤不轻，跑得断断续续，没多久就在一处密林被楼玉追上了。

　　“交出解药。”楼玉以黑雾化剑，拦住蛇妖去路。

　　蛇妖看他身上黑雾萦绕，丝毫灵气也无，虽不确定他到底是何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是那些狗屁仙君，便道：“你我同为妖魔，何必互相为难？那云家父子你也看见了，出尔反尔，并不是什么好人。”

　　“那是因为你杀了人，”楼玉并不听他诡辩，毕竟他亲眼看见这蛇妖差点掏出凡人心脏，“再说一遍，把解药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做梦！”蛇妖冷哼一声，身体一扭，从半蛇化为庞大的黑蛇，嘶嘶吐着蛇信，碧绿的眼里全是杀戮之欲。

　　“既然吃不了凡人的心脏，那就吃你的！”

　　蛇妖叫嚣着，张开血盆大口，朝楼玉扑过来。

　　楼玉灵巧地躲避着，身体在树上起起落落，最后跳到蛇妖脑袋上，他浑身冒出黑雾，这些黑雾如有实质，竟然立即将蛇妖脑袋压得低下去。

　　蛇妖摆摆脑袋，试图甩掉楼玉，楼玉并不如他的意，反而将更多黑雾融入剑中，接着跃起又落下，在蛇妖背上刺了一剑，顺势下压。

　　蛇妖顿时发出凄厉的嘶吼，他被钉在地上，可身体还是疯狂摆动挣扎，断尾打在粗壮的树干上，竟硬生生将树干拍断。

　　见此，楼玉手上用力，剑又往蛇妖身体里进了半分，他冷下声音威胁：“交出解药，否则我就挖出你的妖丹。”

　　剑上黑雾不断从蛇妖伤口中侵蚀进去，他不停地变幻形态想要逃脱这柄剑，蛇尾痛苦扭动，却始终不得解脱，剑上黑雾反而越浸越深，像一簇无比灼热的火，烧得他浑身骨头血肉都在疼。

　　几经变幻之后，他停在半人半蛇模样，趴在地上连连哀嚎求饶：“我交我交！求你把剑拔出来，拔出来！”

　　“早这样不就得了。”正当楼玉要去拔剑时，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自他身后压来，他神色微变，本能地转身释放黑雾形成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下一刻，一道强大的凛冽剑意撞在黑雾屏障上，“滋”地一声，就像一颗滚烫的石头落进一盆冰水中，激起沸腾无数，随后轰然炸开，残余的两股力量混在余浪里朝周围荡出去十几丈。

　　在此范围内的树木被飞溅的剑意削出几寸深的口子，而沾了黑雾的花草则是瞬间失去生机。

　　面对眼前这一幕，楼玉有些愣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面露茫然。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会有这种效果。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余浪刚一停歇，被激起的尘土还未散去，另一股力量的主人便提剑而至。

　　楼玉随手抽出蛇妖身上的剑，引得对方痛呼一声，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个，举剑迎面抵挡住来人一击。

　　明明楼玉的剑没有实体，两剑相交时，却仿佛也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

　　嗡鸣过后，便又是烧灼的“滋滋”声。

　　眼前忽然飘来几朵细小白花，从楼玉脸颊擦过，割出几道细小的伤口。

　　不过奇怪的是，伤口中并没有血液渗出，而是在钻出几丝黑雾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楼玉抬眼看向来人，只一眼，便让他愣住了。

　　来人一袭素雅白衣，衣领与袖口有浅淡的银光流转，最主要的是，他有着一张非常美丽的脸。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俊美，美得甚至有些女相，偏偏眉眼冷淡疏离，目光犹带三尺寒，宛如高台端坐的神像，无端生出一股生人勿近之感。

　　但让楼玉惊讶的不只是这人面容的好看，更是因为这张脸竟然长得与他梦中那位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唯二的区别便是眼前这张脸看起来更像是弱冠的年纪，且有着一头奇怪发色的头发。

　　不错，眼前这人竟有着一头黑白渐变的头发，在脑后梳成高高的马尾，束着一只精美的白玉冠，而冠上横插着一只煞风景的粗糙木簪。

　　惊讶过后，楼玉脱口而出：“是你！你长大了！”

　　这句话也将对面同样在发愣的人拉回神，他面露迟疑，眼中却隐隐升起一丝期待：“你记得我了？”

　　声音也一模一样，这下楼玉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他撤回剑，剑化为黑雾重新钻进他体内。

　　楼玉兴奋道：“我当然记得你，我一直梦见你，梦里你喊我陪你过中秋，所以我就出来找你了。”

　　江桐心如擂鼓，耳边只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除了第一句，楼玉后面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一直定定地看着对方。

　　等人一说完，他就忍不住上前几步抱住了他。

　　抱得很紧很紧，紧到楼玉都有点呼吸困难。

　　楼玉表情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桐抱得太紧了他无法挣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对方。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老狸妖说的没错，这个人是真的很想念自己。

　　既然对方这么想念自己，那让他抱一下也没什么不行，楼玉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没有动，任由对方抱着，甚至后来这人把脸埋在自己脖颈里，他也忍了。

　　楼玉身上很冷，江桐鼻尖碰到他皮肤，仿佛能闻见刺骨的寒，但他舍不得挪开，反而贴得更紧，于是他灼热的呼吸清晰地喷在楼玉脖子上，一下又一下，初时急促，然后慢慢平缓。

　　楼玉觉得被他挨到那块皮肤有些痒，这股痒意一直传递到心脏，引起一阵酸涩的悸动。

　　这与方才看见血液时的心脏异动完全不同，后者短暂剧烈，就像是被针扎了那么一下，而前者更像是一种缠绵的毒，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作乱。

　　反正，楼玉变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楼玉，你终于回来了。”声音又低又哑，听起来仿佛要哭了。

　　和梦中一样，楼玉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蛇妖对这两人还没打就抱上的操作不是很懂，但是逃命的心思比看热闹迫切多了，他变回正常蛇类大小，悄无声息地钻进草丛溜走。

　　只是还没溜出去多远，就被一只脚踩住脑袋，紧接着一只手捏着它七寸将它提起来高高举起，就像给某人炫耀似的，少女一身鹅黄色衣裳，明眸皓齿，清脆的嗓音仿佛能穿透整座密林：“江师兄，抓到啦，是一只蛇妖，还是个断了尾的，丑死了！”

　　蛇妖愤愤地蜷起尾巴，但少女的手劲实在大，还用灵力压制着自己，它居然半点妖力都用不出来了。

　　冬叶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疑惑地“哎”了一声，毫不避讳地喊出来：“江师兄，你抱的谁啊？”

　　江桐松手退离一步，他眼尾不知何时泛了红，盖住眉间冰雪，竟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楼玉忍不住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江桐摇摇头：“没事。”

　　如果声音没有更哑的话。

　　楼玉觉得对方怪怪的，这时他想起来那只蛇妖，于是赶紧转身朝冬叶喊道：“那只蛇妖是我的，我要带他回苑城。”

　　看到他的脸，冬叶倏然睁大眼，嘴巴抖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喊出一句：“师、师兄？是你吗？”

　　她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楼玉，又坚定语气喊道：“师兄，真的是你！师兄！”

　　边喊着，她已经冲过来扑进楼玉怀里，抱住他嗷嗷大哭：“师兄，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好久！他们都说你死了！呜呜呜，我就知道是那些人乱说的！我下次一定要打烂他们的嘴！师兄！我真的好想你啊！”

　　冬叶从楼玉怀里抬头，泪眼婆娑，看起来也怪可怜的，她看了一眼江桐，见到对方同样也是红着眼睛，于是特别强调：“师兄你知道吗，江师兄也很想你，他每年都在找你！”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楼玉其实只听懂最后一句：“江师兄？”

　　江桐目光微顿，而后竟然有些紧张地看着楼玉。

　　冬叶抹了抹眼泪，离开他怀抱，指着江桐道：“江师兄啊。”

　　楼玉恍然大悟，心想他当然知道，他现在一睡着就能梦见对方，可不就是因为对方太想他了么。

　　“我知道，但我现在要把蛇妖带回去救苑城少城主百晓生，等他平安了，”楼玉对江桐说，“我再和你回落仙镇陪你过中秋。”

　　他竟然还记得……

　　江桐心口一紧，差点没能说出来话：“好。”

　　楼玉朝冬叶伸手，后者虽然一脸懵，但还是把蛇妖递给他。

　　岂料这蛇妖一到了楼玉手里便挣脱滑落，一溜烟儿跑出去老远。

　　“哎——”楼玉抬腿要追，冬叶先他一步行动，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又提着蛇妖回来了。

　　这次楼玉瞧见了她手里泛着浅淡的光，便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刚准备将黑雾聚在掌心，却被江桐压下来：“就让冬叶帮你拿着吧，我们和你一起去苑城。”

　　他已经平复许多，这才发现他声线原本是冷的，偏偏语气温柔，所以这样一番不容拒绝的话也没令楼玉反感。

　　冬叶也接话：“师兄，我帮你拿，这蛇妖可丑啦，你不是最讨厌丑东西吗，不要脏了你的手。”

　　一连听到两个丑字，蛇妖气得尾巴扭成麻花。

　　楼玉并不讨厌丑东西，还有她为什么要叫自己“师兄”？

　　尽管他对此有些疑惑，不过当务之急是先为百晓生解毒，其他的之后再说。

　　楼玉道：“可以，我们一起去，你们知道去苑城的路吗？”

　　冬叶抢答道：“知道。”

　　“那你们跟上。”楼玉化成一团黑雾，率先朝苑城的方向飞去。

　　看到这一幕，冬叶动作一顿，她看向江桐，眼中惊疑：“江师兄，师兄他这是……”

　　江桐神色不变，低声道：“没事，先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