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仙君》享受月光的猪

3、妖魔

　　夜渐深，食客用完餐后纷纷离去，没走的，便也和楼玉一样在三楼住下了。

　　伙计们给一楼收拾完毕，关了大门，又挨个给留宿下来的客人送热水洗漱。

　　楼玉的房门被敲响时，他已经躺下了，听到小二的话，想了想，还是起身开门留下了这盆水。

　　他将帕子沾湿，仔仔细细在脸上和手上擦过，放下来时，帕子上沾着些许淡粉色的污痕，他清洗干净帕子，又慢慢擦了一遍。

　　这次帕子上没有痕迹了。

　　可再看他的脸，瞬间令人感到惊悚无比。

　　原因无他，楼玉的脸实在是太白了，白到像一张毫无杂质的纸贴在了脸上，浓墨描绘一般的眉眼，还有洗去脂粉后，鼻侧显露出来的一颗细小却分明的痣，使整张脸看起来黑白分明，于是便衬得唇上极为吝啬的一点血色格外鲜艳，仿佛索命的厉鬼。

　　幸而伙计送完水就走了，倘若给他看见楼玉这幅样子，怕是要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楼玉擦干手，放好帕子，重新躺下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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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浓重，繁星闪烁，有道身影仿若鬼魅般在屋顶上穿梭，带起一阵微小的风。

　　楼玉梦醒睁开眼，神识探出去，却被黑衣人敏锐地捕捉到。

　　“找到你了。”黑衣人迅速从楼玉窗口翻进来，接着拔剑砍向床榻上被子里拱起的一团。

　　刚动作到一半，忽觉不对，他猛然回头，看见一道黑影从窗户窜了出去。

　　黑衣人剑锋一转，紧随其后。

　　不过楼玉并没跑远，就在屋顶等着他。

　　“妖怪，现在束手就擒的话，我便饶你一命！”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抬剑一指，显得气势十足。

　　但楼玉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应该在哪里听到过。

　　“我并无恶意，只是来这里打听一些事，打听到我就离开。”

　　黑衣人继续放狠话：“我管你打听什么，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我捏碎妖丹扔出苑城，要么就自己滚出去。”

　　“我不选，”楼玉摇摇头，“但是明日我打听到事情就离开，期间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保证。”

　　“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落，黑衣人挥剑刺了过来，楼玉身上溢出黑雾，再以黑雾化剑，轻易化解了黑衣人的招式。

　　一来一回间，黑衣人似乎意识到眼前这妖怪实力并没有他想象的弱，于是释放灵力附于剑上，冰冷的兵器顿时被一层浅淡的光缠绕。

　　两剑再次相交时，空中传来“滋滋”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烧灼才会发出的声音。

　　仔细一看，竟是楼玉的剑被灵气烧灼后蒸发出一个缺口，不过很快又有新的黑雾补上，如此往复循环，“滋滋”声也就几乎没停过。

　　黑衣人目露疑惑：“这是……”

　　楼玉越发觉得他声音熟悉，伸手想要扯下他的面罩。

　　黑衣人急忙往后一躲，甩出几张黄符，接着手上掐诀，黄符立马飞到楼玉身边围住他。

　　符上咒文闪烁，窜起电流互相连接，并逐渐缩小范围。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出苑城，否则——”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只见楼玉徒手抓住黄符一把扯开，而后向他冲过来。

　　黑衣人只得提剑抵挡，几十招下来，黑衣人渐渐落入下风，而楼玉还显得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空分出神识查探周围环境。

　　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正从远处靠近。

　　楼玉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队巡逻队将要巡到此处。

　　黑衣人顺着他目光也看到了巡逻队，但他表现得比楼玉还要慌张，也不说赶楼玉出城了，躲了一招就直接要跑。

　　楼玉趁机夺下他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少年脸庞，正是百晓生。

　　“百晓生？”

　　百晓生拼命朝他做嘘声手势，声音低到几乎要看口型才能听清：“今日暂且放过你，你打听完事情就走，别耍什么幺蛾子，若是你敢伤人，我定然捏碎你的妖丹！”说完便要走。

　　楼玉一看这可不行，到手的鸭子可不能让他再飞了，赶紧追在他身后：“我就是来找你打听的。”

　　“找我？”

　　楼玉点头：“都说你是九州百晓生，无所不知，所以我来找你打听。”

　　不知道因为哪几个字，百晓生忍不住嘴角上扬，然后努力控制住自己，板着脸道：“你要打听什么？”

　　“我——”

　　眼见巡逻队愈加靠近，两人这么大剌剌地站在屋顶上谈话一定会被发现，百晓生急忙打断他：“算了算了，你先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屋顶上偷偷摸摸离开。

　　百晓生带着楼玉翻进一座府邸后墙，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七绕八绕之后，溜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进屋之后，百晓生只点了一盏灯，但也足以看清，屋内原本是极为宽敞的，可因堆满了书，竟变得难以下脚。

　　“过来这里坐，”百晓生轻车熟路地跨过满地书籍，一边将堆在罗汉床上的书搬开一部分给楼玉腾出位置，一边不忘提醒他，“小心点，别踩到我的书。”

　　楼玉试图在地上寻找出最佳路线，但是没有成功，只好学着百晓生的样子，小心地踮起脚尖挑些空隙落脚踩过来。

　　“等我一下。”百晓生走进内室，没一会便换了一套衣裳出来，与白日里那套有些相似，只是换了个颜色。

　　他在楼玉对面坐下：“说吧，你要找我打听什么事？”

　　楼玉从袖中拿出一幅画递给他：“我想找一个人和一个地方。”

　　百晓生拿过他的画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倒着看正着看，最终忍不住问道：“你确定要找的是人？”

　　楼玉眼里亮亮的，回答道：“自然是人，而且是位长得很好看的少年。”语气中竟然有一丝莫名的骄傲。

　　百晓生不晓得他画这么丑怎么还有脸骄傲的，直言道：“没看出来。”

　　既没看出来好看，也没看出来是位少年，这根本就不是个人！

　　一个大圆圈里面加几个小圆圈，谁能看得出来这是个人，怎么看都像是鬼吧？

　　不对，鬼都比这玩意儿好看。

　　“怎么会？”偏偏楼玉还特别认真地为他解释，“你看他的皮肤白白的，眼睛是属于细长那一种，有时候凶凶的，很吓人，鼻子很挺，嘴巴红红的，特别好看。”

　　百晓生一脸一言难尽：“他白不白我不知道，但肯定没有你白。”

　　其实他想说的是，人死了三天都没他白。

　　烛火摇曳间，楼玉厉鬼一样惨白的脸忽暗忽明，纵使百晓生不惧鬼神，但也总感觉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我吗？”楼玉叹了口气，“我是天生的，晒也晒不黑，很烦，所以花月给了我一盒胭脂，让我每天早上起来涂一点，免得吓到别人。”

　　对此，百晓生表示：“很正确的决定。”

　　这个人他是爱莫能助了，转而说起楼玉的另一个问题：“你还要找什么地方？”

　　“落仙镇。”

　　“落仙镇……”百晓生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跑到角落找出一本书翻看。

　　“找到了，”百晓生将书摊在楼玉面前，指着某一行说道，“你看，落仙镇，位于九州之东，罗玉山下，”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你不能去落仙镇！”

　　楼玉将这段文字逐字看了一遍，闻言抬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是妖啊！罗玉山可是赫赫有名的仙山，上面多是法力通天的仙人，你找到他们山脚下去，不就是去找死么？”

　　楼玉皱眉反驳道：“我不是妖。”

　　“哎，原来你不是妖啊，那我认错人了。”

　　还没等百晓生松口气，就听楼玉说道：“是啊，我不是妖，我是魔。”

　　“啪嗒”一声，百晓生手里的书掉落在地，耳边反复回响着一个字：“魔，魔，魔……”

　　见状，楼玉赶紧补充道：“不过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伤害城里的人。”

　　魔就更不能去了，去就是死得渣都不剩，不对不对，跟他有什么关系？

　　百晓生梗着脖子道：“笑话，我堂堂苑城少城主，无极院的预备入门弟子，九州百晓生，会怕你一个魔头不成？”

　　当然如果他声音没有细微发抖的话，可信度就更高了。

　　“魔、魔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了，”楼玉很贴心地没拆穿他，站起身道，“谢谢你，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或者替你做一件事。”

　　赶紧离开苑城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了，要是被他父亲知道他把魔头带回家，别说腿被打断，搞不好直接砍头的。

　　“那就答应我赶紧离开苑城，明日一早，不，你现在就走。”百晓生拉着他出门，他要亲眼看着这魔头出城才放心。

　　两人刚一出去，便见一连串火光从院外快速走过，百晓生眼疾手快地给楼玉塞回屋内，也是在下一刻，队伍末尾那人注意到他的动静，停下脚步问道：“少城主，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呃……我做了个噩梦，吓醒了，出来透透气。”百晓生面不改色地扯谎。

　　“少城主还是早些回屋内歇息吧。”说完，守卫举着火把匆匆回到队伍。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忽然派这么多人出去，难道是找到那只妖了？”百晓生嘀嘀咕咕。

　　楼玉听见脚步声远了，便悄悄开门出来，凑近接话：“什么不对劲？找到什么？”

　　百晓生差点吓一跳，暗暗白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走，送你出城。”

　　两人如来时那般翻过后墙，朝城门口去了。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两条长龙似的灯火仍亮着，不仅如此，大街小巷还频繁有火光移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各处来来往往。

　　忽然，有人扬声喊道：“在这里！”

　　于是所有火光和脚步声都快速向声源处靠拢过去。

　　楼玉与百晓生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回头看去，只见某座宅子里窜出一个黑影，守卫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关你的事，赶紧出城，”百晓生在楼玉身后一推，催促他，“你翻出去还是我给你开门？”

　　“翻出去吧。”说完，楼玉化成一团黑色烟雾，从十余丈高的城墙飞了出去。

　　不多时，苑城上方蓦地升起一道金光屏障，一道黑影在屏障底下一次又一次冲击，但都无异于飞蛾扑火，除了激起一阵涟漪外，屏障丝毫无损。

　　楼玉并未走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回想起方才那一眼看到的身上带着浓郁妖气的黑影，他猜测这人应该就是百晓生要找的妖。

　　虽然不知道让他二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百晓生毕竟帮了自己，他还是等确定他安全之后再离开比较好。

　　楼玉重新飞回去，在城墙高处上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静观战局。

　　城中一人与这妖怪战得正酣，两道身影不停交错、碰撞，速度快得几乎只能看见术法残影，不过三四息的时间，他们已经从城中间打到了城门口，最终落在一座沿街宅院的屋顶，踩碎瓦片无数。

　　面色焦急的百晓生一路紧随而来，一众守卫也匆匆跟上，护在他周围。

　　“父亲，小心！”百晓生忽然大喊。

　　原来是那妖物忽然化成原型——一条巨大的黑蛇，粗壮的蛇尾从城主后方扫来，若不是百晓生及时提醒，只怕是他的腰就要同旁边的柱子一样断成两截了。

　　见此情形，百晓生再也呆不住，夺过守卫的剑便冲了上来。

　　“回去！”云城主呵斥道，“这里危险！”

　　“父亲，我来帮你！”百晓生并不听他的，将灵力附在剑上，蓄势待发。

　　看到他脸上坚定的表情，云城主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道：“好，鸿儿来助我。”

　　父子俩齐上阵与蛇妖斗法。

　　那蛇妖时而变成人形，时而变成蛇形，一边对付云家父子，一边试图冲破苑城上方法阵，一时间灵力飞溅，如散落在此的星辰，好不耀眼。

　　蛇妖原本就是因为受了伤才混进苑城养伤，此刻被云城主父子二人轮番消耗，体力逐渐不支，他需要进食，需要采补，而最好的食物就在城中。

　　他从父子二人之间溜走，变成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妄图钻进狭窄的角落暗道，消失在黑暗中。

　　百晓生挥出一道剑气，斩下他一小截尾巴，蛇妖动作没停，似乎是不知伤痛。

　　可一旁的守卫早已有所防备，他们训练有素地摆阵，甩出麻绳编织的网，网上裹着符咒，甫一散开，便形成一个结界困住蛇妖，虽只能抵挡片刻，但也足够了。

　　云城主汇聚全部灵力的掌风已经从上方压下来，狠狠拍在他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周围人退后数步，而蛇妖则被压进地下好几寸。

　　蛇妖伏在破碎的地砖上，背上是被灵力轰出来的伤口，伤口周围覆盖着七零八落的黑色鳞片，下半身的蛇尾也没好到哪里去，断掉的缺口正在不停流血，很快便积了一大摊。

　　不知怎的，看见那摊血液，楼玉就好像闻见了腥味，心脏重重一跳，他按了按胸口，情绪有些莫名。

　　众人呈包围圈向蛇妖靠近。

　　蛇妖喘着粗气，竖瞳缩了又缩，他盘起尾巴，强撑着跪在地上，哀声求饶：“我虽是妖，但从未害过人，此次进城只是想找一处安稳地方度日，以求不再受陈家村后山那只树妖压迫，还望城主大人绕我一命。”

　　这声音和语气……楼玉想起了之前进城时那个咳血的人，两者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云城主冷哼一声，厉声质问：“从未害过人？那陈家村陈景福在城外被重伤不治而亡，你作何解释？”

　　蛇妖眼神一闪，回道：“城主大人，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陈景福。”

　　“你用他的照身文书混进城，却不知他姓名，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云城主显出几分怒气，手中灵力再度聚集，看起来是要一掌将这蛇妖毙命。

　　蛇妖急道：“我可以交出妖丹，只求城主大人绕我一命！”说完，他催动妖力，眉心赫然亮起白光，白光散去之后，一颗晶莹细润的珠子自他眉心浮出。

　　他拿下珠子捧在手心双手奉上，以示诚心：“请城主大人饶我一命。”

　　妖丹可是稀罕物，凡人可以用它延年益寿，也可以用作武器保护自己，运气好的，利用这东西踏上仙途也说不定，而对修士来说，这可是比灵丹更能增强法力的存在。

　　守卫一个二个伸长脖子，想要细细瞧一瞧这传说中的妖丹。

　　云城主没说话，百晓生瞧了瞧他父亲的神色，心中了然，冲蛇妖道：“你把珠子扔过来就是。”

　　蛇妖依言将珠子扔过来，不晓得是不是故意为之，珠子在距离百晓生还有两三步的位置落地，他只得上前去捡。

　　云城主紧紧盯着蛇妖，以防他耍什么花样，然而直到百晓生捡起妖丹，他也没有动作，似乎真的是老实了。

　　于是云城主收回灵力，对蛇妖道：“人妖各处一界，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杀了人，自该偿命，但你既愿意交出妖丹，那我便允诺留你一命。”说完又吩咐守卫，“将他带回府中，再行发落。”

　　蛇妖用蛇尾支撑自己，上半身立起，姿态一改方才卑微模样，略带嘲讽道：“且不说我有没有杀那陈景福，方才城主分明已经收了我的妖丹，却不放了我，还要将我带回去是为何？”

　　说到底还是不肯承认杀人，云城主冷眼看他，语气不容置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你养几天伤后，打回原形，放归山林。”

　　蛇妖此时受伤严重，若是就地打回原形，难免性命不保，容他几天养伤，也算是兑现了留他一命的承诺。

　　蛇妖忽然大笑个不停，笑完指着云城主骂道：“虚伪的凡人！”而后收回手，声音小了些，暗含得意，“幸好我也算个狡猾的妖。”

　　众人不明所以，云城主却脸色一变，立即反应过来冲百晓生大喊：“鸿儿，快扔掉手里的妖丹！”

　　“什么——”百晓生话还没说完，便觉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心悸感占据胸腔。

　　“鸿儿！”云城主疾步上前接住他骤然倒下的身体，再一看，他手里的珠子已然融入掌心，一条浓黑色的线迅速从掌中向上游走。

　　这哪里是什么妖丹，这分明是妖毒！

　　妖族果然阴险狡诈！

　　云城主震怒不已，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百晓生输入灵力，随着灵力进入，黑线虽然动作变缓，但仍在往上移动。

　　趁他分身乏术之际，蛇妖暴起，断掉的蛇尾扫倒一名守卫，接着将他卷到自己面前，瞬间增长数尺的指甲直接插入守卫心脏，他五指一弯，竟是要将心脏活生生挖出来！

　　守卫登时大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