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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来看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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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被叫大少爷生气了?还是我一直反驳教育你生气了?”
纪应臣一秒不敢停地往前蹦,宁维琛的声音不依不饶在后面追。
他只得硬着头皮蹦更快,脸上不受控制的升温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宁维琛非要拍他脑袋害他淋雨,给他把雨水撇了,这不是应该的么?
……是应该的啊,可他到底在脸红什么?
越想越烦,越烦越想。
纪应臣实在受不了了。
身后那人正好在此时追上自己,他一扭头就进入宁维琛的雨伞之下,看见那张人微恼的脸。
又顿住。
宁维琛似乎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反常,纤细的眉毛拧一起,嘴里没个停地输出。
“叫你两声螃蟹就真以为自己有八条腿了?那如果叫你小狗是不是得汪两声听听啊?跑那么快干什么,大雨天追人很烦的好吗?腿还瘸一条,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一连串言语轰炸,可纪应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没明白,为什么分明生气的人是宁维琛,自己却不正常地乱了心跳。
为什么下着雨,空气这么潮湿,他却还能闻到这人身上的味道。
肯定是淋雨,把他脑子淋坏了。
不等宁维琛和尚念经念完,纪应臣忽然开口打断:“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平静到近乎冷淡的声线像吹过湖面就立即能让水结冰的寒流。
宁维琛冷不丁被噎了一下。
“……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他皱眉,语气也冷下来,问。
“……没发脾气。”纪应臣烦地薅了把头发,不想深思自己此刻究竟怎么了,也不想解释,只是重复,“你不是来找周杰希的么,现在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我也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呃,下午排练室见。”
说罢他不看宁维琛,再度转头就走。
即便瘸了条腿行动不便,但他还是努力走得很快。
这次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
宁维琛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沐浴更衣,反思自己这两天是不是对纪应臣这个心声小偷态度有点太好。
好到纪应臣竟敢反过来给他摆脸色。
刚刚坐在楼下淋雨卖惨的人是谁?逮着他一直一直问问题的人又是谁?
他好心撑伞、解答,纪应臣居然用完他就丢了。
宁维琛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水逆吧,被四年室友背叛泼脏水,还莫名其妙得知自己心声被人监听,好端端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没了一丁点秘密。
一个两个的,都来气他。
下午两点,雨早已停止,宁维琛背着贝斯准时出现在排练室。
为了看起来和这把新买的Fender American Vintage Ⅱ色调统一,他换了套巧克力色上衣和薄荷色休闲裤的穿搭,很显比例,脚上拖平跟的棕色方头皮鞋。
何复进排练室,看见宁维琛第一句就感叹:“学长,你真的每天都好像在走秀。”
彼时宁维琛正低头调试琴音,坐在休息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长发垂落半遮不掩靠着脸颊。
对于何复的感叹,他爱答不理地懒懒“嗯”了声。
项一帆跟着跟何复的后脚进来,径直走到宁维琛面前。
他看着这人,开门见山地说:“周杰希把我删了。”
宁维琛明白项一帆话说的意思就是他知道他去找了周杰希,也知道昨晚那本来想瞒住的事还是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他不打算过多解释,因此依然只“嗯”了一声。
显然这个回应的态度并不能让项一帆满意。
“你去找他了?什么时候,早上?吵架了吗?打架了吗?”他话都变多起来,一口气好几个问题。
“找了,没吵没打。”宁维琛始终云淡风轻,还摊了下手示意自己一点没事。
他调好音,对项一帆淡淡一仰下巴,直接转移了话题:“准备开始吧。”
“诶,不等纪应臣吗?”何复作为半个局外人,没什么插嘴周杰希话题的必要,于是顺着宁维琛后半句话问,“今天排练他应该是要来的吧?”
此话一出,无人回答。
何复看着事不关己般看着别处的宁维琛:“……学长?”
“问我干嘛?”宁维琛一副置身事外的样,“我跟他不熟。”
……不是,这俩人怎么就又不熟了。
明明昨晚还是吵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样啊。
何复一脸懵逼,看了眼项一帆,发现项一帆怔着没回神,盯着宁维琛发愣,估计还在想周杰希的事。
得,三个人凑不出一个靠谱的。
顿时感觉到自己肩负重任,何复拿出手机,自作主张发了条微信给纪应臣,询问其出发没有。
纪应臣秒回。
回的内容是:发烧了,今天来不了。
……救命。
他扭头把此消息转告给另外二人。
项一帆如梦初醒,回过头来说:“那我们自己先练吧。”
宁维琛从琴包里拿出根新皮筋绑头发,突然恶狠狠:“烧死他算了。”
项一帆:“啊?”
何复:“……”
何复匪夷所思:“学长,你跟我男神有仇吗?”
宁维琛不假思索:“有。”
何复:“……好。吧。”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明明才见了几次面,就如此血海深仇。
但为了乐队氛围和谐,何复选择当和事佬。
他偷摸着给纪应臣又发去消息。
【和富:男神,学长得知你生病,特别特别伤心,哭出来的眼泪把排练室都淹了。】
纪应臣过了大约五分钟才回。
【Gabriel:是么。】
【Gabriel:那我得夭寿了。】
何复:“…………”
不是。
这俩人是八字相冲,有什么看对方顺眼就会死的毛病吗?
*
又一次没有吉他手和主唱的排练结束。
宁维琛整理好节目开始录制那天乐队要表演的歌曲的谱子,第一个走出排练室的门。
“学长,纪应臣是不是没这首歌的谱子,要我给他送一份吗?”何复跟在他身后走出去,问。
之前周杰希还在乐队的时候,何复就担任给他送谱子的“跑腿哥”。
原因是周杰希内向,而那时何复又刚加入。宁维琛为了让他俩快点熟起来,特意如此安排。
于是即便此刻换了主唱,想到送谱子这事,他还是下意识往自己身上揽活。
“不用。”宁维琛的话音打断了他回忆。
“哦好,那我马上就去……”何复嘴快地讲一半又扯回来,“不用吗??”
“嗯。”
“为什么?”何复不理解了,“以前周杰希生病你都让他感觉好点了就抓紧时间熟悉谱子,项一帆更是带病都要坚持排练,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宁维琛听见这三个字就想到坐在绿化边上淋雨的纪应臣,心烦意乱,“赶紧回去,不差你跑腿还惊讶上了,很喜欢干活吗?”
“我只是觉得——”
何复话没说完,宁维琛就上了辆的士跑得没影。
——只是觉得,讨厌也好针对也罢,你是不是对纪应臣有点特殊?
“师傅把我送到前面那个综合体就放下吧。”
上的士只是宁维琛逃脱何复纠缠的手段之一,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
而且打车回住处太不划算了。
车停后宁维琛付了起步价,背着琴包思来想去还是回家。
回去写写歌,作作词,看会书。
惬意的晚上就这样过去。
如此想着,宁维琛慢慢往出租屋方向踱步,步子都轻快不少。
还拿起手机,戴上耳机准备听歌。
正挑选歌单,机身突然一震。
屏幕上方弹出消息通知,来自备注为烦人精的用户。
【烦人精:给我送琴谱。】
?这人好大的脸,居然命令他。
【没意思:不。】
【烦人精:拜托你。】
看到这三个字,宁维琛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他打字。
【没意思:我拒绝。】
输入框上方开始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烦人精:那你过来给我特训。】
嘁。
【没意思:你不是不用练习也能完美发挥?】
【烦人精:现在不能了。】
宁维琛撇嘴,又打下一串拒绝的话。
手指刚挪到发送键位置,对面又发来一条。
【烦人精:我现在很难受,宁维琛,你来看看我。】
悬空在按键上方的手指顿住。
宁维琛对着那条信息静了会儿。
才慢慢开始打字。
-凭什么?
……删去。
-我拒绝x2。
删去。
-难受就滚去睡觉。
删去。
删去。
宁维琛抬手,抓乱了自己后脑勺的头发。
他“啧”一声,把手机按息屏,低骂一句“真麻烦”,踢远路边的小石子,转身。
向距离自己出租屋的反方向走去。
又是崴脚,又是发烧,纪应臣发消息都是强撑着眼皮的,发完就再次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听见敲门声,他眯开眼睛,要去开门。
却因为忘记自己脚伤,疼得一趔趄,在客厅又跌地滚了一圈才拧下门把。
“我是来送谱子的,送完就走。”
门一开,那道熟悉且无情的声音马上传进来。
病毒让纪应臣思维反应全部慢半拍,他在地上滚过的衣服还有些凌乱,手没抬起话没说,怀里就被塞入一个文件夹,软壳摸起来冰凉凉的。
宁维琛力求言行一致,塞完谱子就真的要走。
“别走。”纪应臣没力气拉他,只能开口说。
“还有什么事?”宁维琛双臂抱胸,矜持地转过身。
脸上表情很冷漠,盯着他。
「……纪应臣怎么一副要病死的样子,放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有问题。”纪应臣一手握着谱子,一手把屋门扒拉得更开一点,鼻音浓厚,“别让我一个人。”
……又听!
宁维琛瞪他。
纪应臣烧得整个人都红红的,因为皮肤白,红就看起来特别明显。一双眼睛无精打采地半耷拉,头发东翘一撮西勾一绺,睡衣也不整齐,领口大开。
「这人,不会是在装可怜吧?」
纪应臣看着他眨了下眼,动了动,身形摇晃。
眼看这厮扶着门框都摇摇欲坠,宁维琛只好暂时不继续作对,撂了句“真麻烦”,大步走进去很不温柔地一把捞过人胳膊。
“让你淋雨作死吧?一大把年纪了还随地热演青春疼痛文学,烧死得了。”他边骂骂咧咧边将人丢到床上,伸手,“体温计。”
“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纪应臣咳嗽,目光追随宁维琛,声音沙哑,“十八岁不正是体验青春疼痛的黄金年龄吗?”
宁维琛不看他也不理他,手脚麻利地把体温计拿出来,往纪应臣耳窝里“滴”了一下,38.7°。
他马上开始烧水、找药。
“饭吃过没?”
“没。”
宁维琛又从冰箱里找到吐司简单加热。
“吃吧,吃完吐司吃药,吃完药好好睡一觉。”
像是完成任务般飞快准备好一切,宁维琛把东西一股脑全端到纪应臣床边,迅速解释完流程,就再次想走。
纪应臣咬一口吐司就被噎得咳嗽,抬手精准地一把拉住人手腕,“咳咳……你就给病人吃这垃圾?”
宁维琛转头微笑:“因为病人的冰箱里只有这垃圾。”
“……”纪应臣不干了,他把吐司一扔,“你吃晚饭了吗?”
“没。”宁维琛答完立刻说,“我不跟你一起吃,怕你把傻气传染我。”
「亏他还知道犒劳一下我?不拒绝两遍再答应都显得我不矜持。」
纪应臣:“……”
心思刚闪过脑海,宁维琛也马上反应过来。
眼看面前这人嘴角已经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抿唇仰了仰下巴,干脆硬着头皮承认。
“谁让你莫名其妙惹我生气?给我摆脸色看就算了还制造这么多麻烦,害得我千里迢迢跑来看你。半天连句道歉都没有,要我陪你吃饭至少邀请三遍不是应该的吗?你——”
话音戛然而止,宁维琛睁大眼睛低头盯着纪应臣拉住他的手。
“你干嘛?”
弹吉他的人指尖往往都有茧,因为发烧又显得很烫,摩挲过手心的触感很痒。
宁维琛被痒得头皮一麻。
他脸色一变就要甩手,却听纪应臣突然低声说:“早上是我不对。”
宁维琛顿了下,偏开脸:“迟来的道歉我不接受——”
余光里那双黑漆漆、病恹恹的眼睛却始终看着他。
纪应臣轻轻的话音和他的一同响起。
“和我一起吃饭,和我一起吃饭,和我一起吃饭,和我一起吃饭。四遍。
“这样可以同意了吗?”